匹诺曹 匹诺曹 第47章
作者:陈可羞
陈江时:“……”
他的手还抬在半空,保持着拿杯子的姿势,手指不自在地蜷了一下,慢慢握成拳后,放回腿上。
钱棠仿佛不知道那杯水被他喝过似的,以前嫌弃这嫌弃那,这会儿倒是不嫌弃他喝过的水了,弯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还没说话,楼上传来脚步声。
陈江时循声看去,看到了放假第一天晚上和钱棠一起出现在医院门口的漂亮女人。
即便在自己家里,女人也穿戴整齐,甚至穿着外出时才穿的高跟鞋,跟鞋踩在贴了瓷砖的楼梯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陈江时没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的脸看,也不好直接将目光转开,便若有若无地盯着那双黑色细高跟鞋。
在他们这个小县城里,穿高跟鞋的女人不少,但很少有女人穿这么细且高的跟,毕竟大家都在为生活奔波,还要上班,鞋跟太高的话根本走不了路。
像女人脚上那么精致的鞋子,陈江时只在电视里看到过。
等女人走下楼梯,陈江时实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这才把目光投到女人脸上。
女人和钱棠长得很像。
不。
应该说钱棠和他妈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那双眼尾微挑的眼睛,因为眼皮很薄,所以双眼皮看上去十分明显,没有表情的时候,整个人都淡淡的,透着一股不好相处的感觉。
钱棠还说他妈不好相处,他自己平时也没好相处到哪儿去。
不过钱棠他妈很高,目测有一米七几,穿上高跟鞋竟不比陈江时矮多少。
钱棠也是一米七几,这个身高在他们班上算中等偏上,可真要和陈江时这种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比起来,还是差那么一点。
估计钱棠的身高随了他爸。
“阿姨好。”陈江时礼貌地喊。
钱丽点头,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但她笑得很客气,显而易见没有掺杂多少真心。
“坐。”钱丽说,“你是小棠的朋友,来我们家就当在自己家,放松一点。”
陈江时说了一句谢谢阿姨,坐回原处。
钱丽扫过茶几上的杯子,让谢姐也给她倒杯水来,随即在陈江时和钱棠对面的沙发上落座。
陈江时不好意思明着观察她,她却好意思明目张胆地打量陈江时,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几遍。
就像谢姐说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镇学生。
衣着一般,气质一般,看上去性格也是一般,没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就是长得不错,一双剑眉自带英气,眼窝有些凹,加上眉眼距离不宽,明明双眼皮不是那么明显,却有种眉眼深邃的异域感,最明显的是鼻子,非常挺拔,钱丽见过的帅哥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倒是很少见到这么完美的鼻梁。
就是沉默时带了一点凶相,像是会咬人的狼狗。
至于自己儿子€€€€
钱丽眸光微敛,不动声色地转向钱棠。
钱棠紧贴陈江时而坐,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这个妈的防备,一双黑亮的眼珠紧紧盯着她。
再看钱棠身上那件明显尺寸不符的衣服。
钱丽:“……”
是条傻狗。
等谢姐把她的水端上来顺便往那个空杯里添了水,钱丽才将手轻轻搭上交叠的膝盖,手指在顺滑的长裙表面点了两下,她慢条斯理地说:“小棠半路转学过来,我还担心他对新环境不适应,交不到好朋友,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听谢姐说你俩关系很好,小棠经常去你家玩。”
陈江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也客气地扯了扯嘴角。
“我平时在a市工作,很少回来,这次还是趁着假期有空才能好来,听谢姐说你关于你的事,就想见见你,小棠长这么大,我还没听说他和哪个人特别要好过。”
钱丽说着,弯腰将茶几上的果盘往陈江时的方向推了推。
“吃水果。”
果盘里放了很多种类的水果,摆盘精致,看得出来谢阿姨费了心思。
陈江时连忙点头,随便拿了一个苹果。
钱丽看他一眼,扭头正要让谢姐把水果拿去切了,就见谢姐已经端着盘子过来,她把盘子放到茶几上,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切好的水果,还贴心地将装有叉子的小盒放到盘子旁边。
“吃。”钱丽又说了一句。
陈江时把苹果放回去,用叉子叉了一片切好的香蕉放进嘴里,没什么感觉地咀嚼着。
虽然钱棠他妈没说什么重话,但是不知怎的,当钱棠他妈坐到他对面并且将视线压到他身上时,他感受到了明显的压力,宛若一坐重山,牢牢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他如坐针毡。
不知道钱棠他妈看出来没有。
“妈。”钱棠粗声粗气地说,“你大晚上的把人喊过来,就是为了请他吃香蕉?在哪儿吃不是吃,你不如买一袋给他送过去。”
钱棠的态度算不上友好,但钱丽习惯了自己儿子的臭脾气,连眼神都没往钱棠身上偏一下,只看着陈江时问:“你叫陈江时?”
陈江时把叉子放回茶几上,“嗯”了一声。
“小棠经常过去打扰你,也给你的父母添麻烦了。”钱丽说。
陈江时很多时候不爱说话,但不代表他听不懂别人的言外之意,他一向不爱在陌生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庭情况,可钱棠他妈的存在感很强,每句话都像是老师站在讲台上扔出来的粉笔头,笔直地砸到他的脑门上,他被选中,不管如何回答,都必须给出回应。
“我爸妈没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陈江时表情平淡,垂眼看着茶几上的果盘说,“我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走了,我爸一直在外面打工,很少回来。”
钱丽眉尾一扬,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一个人啊?”
“嗯。”
“吃饭生活都是一个人?”
“嗯。”
“小学的时候就一个人了?”
“小学的时候不是。”陈江时说,“我妈生病前,我爷爷奶奶就从老家过来了,后来是我爷爷奶奶在照顾我,只是现在他们也走了。”
“你爸呢?”钱丽问。
“在外面打工。”陈江时重复了之前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爸没想过回来照顾你吗?或者把你接到他身边去。”钱丽说。
陈江时言简意赅:“没有。”
“那……”
钱丽还要说话,钱棠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一张脸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用力拽起陈江时的衣服。
“走,我送你回去。”
陈江时借力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没有挣扎,就这么被钱棠拖着走了几步。
直到钱丽也站起来。
“你在闹什么?我和你朋友说话,没和你说话。”钱丽嘴上说着教训的话,但语气不轻不重,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钱棠的行为,不管是钱棠对她的还是对其他人的,在她眼里,就跟孩子玩闹似的,不痛不痒。
然而钱棠很生气,气到面红耳赤,抓着陈江时衣服的手因过于激动而隐隐颤抖。
“我还要问你在闹什么?你把我朋友喊过来就是为了调查他的户口?那是他的私事。”钱棠激动地说。
钱丽微微一笑:“我只是关心他。”
“我没看到你的关心,我只看到你把人当猴子一样地耍着玩,我朋友不是你的下属,别把你那套对下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放他身上。”钱棠的胸膛狠狠起伏两下,他盯着钱丽,还有很多话想说,但都没说。
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钱丽不会懂。
她从来不会尊重他,更不会尊重他的朋友。
钱棠撇开脑袋,对一旁习以为常的阿姨说:“阿姨,可以送我朋友回去吗?”
谢阿姨看向钱丽,见钱丽没说什么,立即答道:“我去拿车钥匙。”
钱棠拉着陈江时在玄关等,钱丽走过来,对陈江时说:“阿姨已经了解了你家的情况,以后要是你有困难,尽管向阿姨开口,别的不提,借钱是可以的。”
陈江时这下连“谢谢阿姨”都说不出口了,闷不做声地被钱棠拽着。
其实钱丽说得非常真诚,配上那张漂亮而又有冲击力的脸,只看一眼,就能叫人晕晕乎乎。
可他不是傻的。
等谢阿姨拿着车钥匙过来,钱棠赶紧推着陈江时出去了。
夜晚的凉风迎面袭来,似乎一下子把钱棠吹清醒了,他瞬间安静下来。
走到后院的车库里,钱棠突然拉住了要上车的陈江时的衣服。
“对不起。”钱棠小声地说。
陈江时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或者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但听钱棠说出这三个字后,他安静了很久,才默默将自己的衣服从钱棠手里扯出来。
“你道什么歉?”
“我……”钱棠语塞了下,“我替我妈向你道歉。”
“没事。”陈江时说,“这么问我的人多得去了,阿姨只是其中一个。”
钱棠仰头看着陈江时的脸,和平时一样,甚至比他们吵架时平和多了,可他心里就是堵得慌,他迫不及待地想说点什么。
“对了,我才知道你爸……”
话刚出口,就被陈江时打断。
“我要上车了。”陈江时说,“阿姨还在等。”
钱棠目送陈江时上车,又亲眼看着车灯被夜色中的绿植淹没,才转身回了别墅楼。
钱丽还没上楼,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见他走近的脚步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钱棠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
钱丽收起手机,抬头对上钱棠那双压抑着怒火的眼睛,笑了笑说:“一点小事而已,你至于这样吗?”
钱丽不笑还好,一笑起来,钱棠差点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只觉浑身血管里淌着的全是火焰。
“你太过分了!”钱棠没压住声音,他死死瞪着钱丽,眼尾泛起一点红,这是气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朋友?你把我朋友喊来家里说那些话,你存心羞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