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114章
作者:陈鲜
方绍伦拂开他手,“别闹,我这正忙着呢。”
走廊里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三岛春明十分懂礼地退到一旁沙发上。
门缝里探进来的头颅简直让方绍伦意想不到,他“腾”地站起身,“左云!左掌柜,你怎么来了?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三岛春明站起身,“绍伦,你有客?那我先走,晚点接你吃饭。”他打开房门,瞥了左云一眼,径直擦身而过。
方绍伦激动得面红耳赤,倒没有留意到桌上还搁着那只金表,“左掌柜,进来坐。是三哥叫你来的吗?”
左云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身姿修长,穿着件白衬衫,更衬得面庞如玉,脸颊上一抹绯红,星眸里蕴着水光,确实有当狐狸精的本钱,才会把三哥迷得神魂颠倒吧?
一头勾着三哥,家里老婆还怀着孕,又在这里勾三搭四!他是以为他没有看见刚刚那一幕么?两个脑袋转过来转过去,分明就是在亲嘴。他是给他留两分脸面,才退回去发出重重的踏步声。
真是不要脸!
他冷声道,“三哥怕你没钱使,叫我来看看你。”他从随身挎着的布兜里掏出装着那一叠美钞的绣袋。“不过我看大少爷应该也不缺钱花。”他看一眼桌上的金表。
方绍伦愣了一下,“朋友拿来的,等会还给人家。不过我确实不缺钱,叫他不必担心,”他满含期待看着左云,“有别的吗?”
他现在最渴望的是看到张三的信,看到那笔板正的字迹。他才来沪城时,他写过那样多的信给他,厚厚的一叠,事无巨细的叮嘱,殷殷切切的情意都饱含在字里行间。
左云摇头,“没有。”
没有?“那他……他好吗?”
“怎么不好?矿里正出货哩,忙得很。”左云的声音十分冷淡。
方绍伦一颗心像掉到了谷底,他忙着出货,没时间写信,自然也就没时间发电报了,就派心腹送来一笔钱,算什么呢?分手费么?
可他犹不肯死心,颤声道,“就没有让你送张喜帖什么的?他跟那位卢小姐好事将近了吧?”
“你怎么知道?”
方绍伦的脸色因为这一句变得煞白。
左云是诧异于方绍伦竟然知道卢璧君的存在,难道是三哥上回回来跟他说的?他撇了撇嘴,“那也只看三哥愿不愿意了。不是只有你方大少爷能娶妻的,三哥要娶了卢小姐,好多着哩。”
在左云看来,张定坤看不上他左云,那是理所当然,他也没指望过能跟三哥好,能跟着他做事、贴身照顾他,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但三哥这么心心念念着方家大少爷,他委实替他不值。
上回跟袁闵礼亲嘴是他亲眼看见的,三哥还说是误会。这回跟这个谁亲嘴又是他亲眼看见的,他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这么个风流浪荡子,哪里配得上三哥一片深情?
方绍伦点了点头,“他跟卢小姐确实般配。”他一只手撑着书桌,极力抑制翻涌的心绪。
他果然动摇了吧?大概心里还念着他这一层桎梏,所以没有下定决心?大概是那些说过的誓言,不好反悔,所以才叫左云来探一探他的态度?
大可不必!
方绍伦咬着牙,伸手将左手上的那枚戒指撸了下来,递给左云,“你把这个给他,就说……祝他幸福!”
左云茫然地接过,私心里知道,他大概把三哥交待的差事办砸了,可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三哥要知道大少爷又勾搭上了别人,还能对他这么好?上回听了大少爷跟袁闵礼亲嘴那事,三哥就气得要杀人。这回要知道,光天化日,办公室里,两人就嘴在一块,那非气死不可,绝不能再爱大少爷,再听他忽悠了。
他接过戒指,冷声道,“我还得去趟伍公馆,伍爷交待的事还没办,先告辞了。”
方绍伦没有转身,等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他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将书桌上摞成几尺高的图纸画册全部扫在地上,然后是水杯、花瓶,包括那只金表。
大少爷火气上来,压根没有觉得这些身外之物有多么珍贵。被抛弃、被欺瞒的怒火充盈着他的胸腔,他愤恨地踢打着桌椅,又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为什么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为什么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以转瞬间就不作数?
如果说报纸上的那些新闻只是让大少爷产生疑虑,那么左云的态度无疑就是实证了。
多亏单独的办公室,平日里进出的行政人员也不多,这番动静没有引来旁人围观。方绍伦抱膝蹲坐在墙角,一任苦涩从心底蔓延开来,流淌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门扉打开一条小缝,修长的身影闪身进来,一步步走向窗帘后蹲坐的人影。
他蹲下身,低声道,“绍伦,怎么了?”他伸手搂他的肩膀,方绍伦将他推开,抹了把眼睛,站起身,“不好意思春明……”
三岛春明止住他,打开了壁上的灯,方绍伦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满地的狼藉在昏黄的光线里无所遁形。
“去吃饭吧,这里我让人来收拾。”
“不用了,我吃不下。”他蹲下身捡起散落的图纸,三岛春明默不作声跟他一块拣拾。
两人的手同时伸向那只甩落在地上的金表,表壳裂开了一道缝,方绍伦羞窘地抬头,“对不起春明,我赔你一个……”
三岛春明无奈地笑笑,摇头道,“不用了绍伦,本来就是送给你讨你欢心的,如果摔了它能让你开心点,也很值得。”
方绍伦将表收进盒子里,打算明天去百货公司买一只一样的赔他。
两人七手八脚地收拾完,将办公室恢复原样,夜幕已经降临。
“春明,我真的吃不下,你赶紧去吃饭吧。”
三岛春明不肯走,“我在这个附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面馆,吃碗面怎么样?不吃饭是绝不行的。”
他不由分说拉着他,出了器械所的大门,拐进一条弄堂小巷。一家门头看上去十分简陋的面馆在暗夜里闪着昏黄的光。
走进去食客倒是不少,三岛春明径直走到柜台,“两碗鳝丝面。”
他汉语十分流利地道,但穿着举止仍旧令人侧目。他却浑然不觉,拿纸巾替他擦凳子,又找老板要热水将碗筷洗了一遍。
三岛公子如此殷勤,方绍伦倒不好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了,等面上来,他用筷子挑起几根,鲜香浓郁,咸甜适中,味道确实不错。
等他吃到一半,三岛春明才开口问道,“绍伦,你不开心是因为今天来的那个人吗?是定坤兄派他来的?”他看过那张报纸,又撞到左云来访,自然能猜到眼下的状况。
“绍伦,你何必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他对你一向不够坦诚不是吗?”他一脸担忧中夹着几许愤慨。
方绍伦点点头,却无言以对。他深陷局中,已分不清真真假假。
旁边桌传来一阵喧闹的动静,却是一名食客扔下几个铜板,急匆匆走了。
与他同坐的人摇头感慨,“……瘾犯啦,又上烟馆去啦,伊老是讲空话,只讲不抽了,瘾一上来也是白相。”
三岛春明趁机道,“这大烟在华国屡禁不止,实则也是人性使然。绍伦,知道不值得,就戒了吧,你只是习惯了。不要再执迷不悟,否则是害人害己。”他似乎不是站在追求者的立场,而是完完全全地替他着想。
方绍伦呆楞着,片刻之后,垂下了面庞。戒?戒掉张三,就意味着抹去过往的一切,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昏昏沉沉地去上班。中午休息的时候,他去了一趟临近的百货公司,却没有找到手中那个表盒的专柜。又跑了较远的一家,还是没有。
他只好去了趟租界里头开设的洋行,掌柜的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印花衬衫配着领结,西裤裤线笔挺,脚上的棕色皮鞋擦得铮亮,是十分洋派的打扮。
他瞄一眼方绍伦,又拿起表细看,“您来我这是对了,这款瑞士表一般人认不出,它专供欧洲皇室,市面上没有流通。我在英国留学倒是见过,您这只表壳有裂纹,我可以去信欧洲给您调配,就是要等几个月……”
方绍伦没想到这表这么贵重,颇有些忐忑地询问要不要放定金。
掌柜连连摆手,“如果您愿意把表放在这里的话。您大可放心,咱们这是百年老字号,断不敢贪您东西。敝姓卢,表字光灿,是这家表行的少东家,刚从英国回来。您怎么称呼?”他伸出右手,要跟他行握手礼的意思。
方绍伦没料到这位卢少东家如此健谈,不过年龄相仿,对方也是一表人才,他报上名号,两人握手,攀谈了几句。
临走卢光灿问他要联系方式,“等配件到了就给您打电话。”
方绍伦便把办公室号码留给了他。
等他心绪稍稍平静两天后,三岛春明再次出现,拉他去德庆楼吃饭。入了包厢,才发现孙正凯带着女朋友也在座,见到他俩连声催促,“赶紧的,今儿两出可都是不容错过的好戏。”
原来青松在祥泰戏院首次登台唱夜戏,他们约好了去捧场。方绍伦无可无不可的跟着去了。
戏院门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霓虹闪烁,照亮了夜空。西装革履的男士挽着穿着旗袍或洋装的女士们胳膊谈笑风生,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和烟草的味道。
在满场锣鼓喧天里,好戏一幕接一幕的上演。方绍伦眼神飘忽,脑海里尽是从前跟张三一块看戏的光景。
他把葡萄干、杏仁塞到他嘴里,“甜不甜大少爷?”又把凉茶端到他嘴边,“渴了吗大少爷?”摊开手帕,给他剥瓜子、花生、松子,看他视线转过来,嘿嘿笑道,“放心吧,这帕子是干净的。”
那时的张三,忠心耿耿,憨厚周到,透着点傻气。后来就变了,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张三爷,郭三请他看戏,他急吼吼地追过来,穿着皮大衣,摆着狂狷的架势,戏台上唱着“三娘教子”,他讨好地在他耳朵边上说,“骂得好!”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令人不知今夕何夕。他在轰然而起的喝彩声里,却觉出了无尽的凉意和孤寂。
青松下了台,拆了背后的花翎,仍顶着个花脸,到包厢来谢赏。三岛春明和孙正凯都送了花篮、匾额和银杯。
他一进门就施了个大礼,“三位爷太客气了,等青松下了戏,摆酒请三位爷赏脸。”
三岛春明搀起他,又在他满是油彩的脑门上弹了一记,“好好唱你的吧。”
青松之后,三岛春明好像又谈过几个,但显然再见亦是朋友。他对感情似乎并不执着,对每一个交往过的对象都出手大方。
方绍伦不知该佩服还是该羡慕。他远没有他这样洒脱,一个张三好像已经耗尽他所有的热情,“我再也不想谈爱情了。”他低声喃喃自语。
三岛春明却攥起了他的手掌,示意他看向台上重新开锣的好戏。
“绍伦,人生如戏,及时行乐,尽兴即可。”他在他耳边轻声道。
公寓的门被撞开,两道交缠的身影跌跌撞撞,碰翻门口浇花的水壶、踢开挡路的衣架,双双倒在那张大床上。
床垫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方绍伦想起了那张法式钢丝床。他别过脸庞,蹬着两只脚,稍稍向后退。
三岛春明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曲膝卡在身体两侧,抬手甩掉身上的衬衫,脊背闪过一线流光,重新覆了上去。
一只手掐着下颌,又抚弄他的喉结,急切地吻他的耳垂。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薄唇摸索着找到了另一张,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一顿翻搅……
剧烈地喘息在耳畔回响,绵密的吻落在颈侧,他暗哑着声音传递着灼热的欲望,“绍伦绍伦,我要你我想要你……”
略显粗暴的举动,让身下的人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激情。方绍伦闭紧了双眼,长睫簌簌地抖动,撑起的身躯最终还是瘫软下来……
衣物一件件抛洒在地上,像洋葱一层层拨开的外壳,熏得人的眼泪在暗夜里肆意横流。
这一次没有喝醉,没有酒精的麻痹,方绍伦清醒着被送上高峰,又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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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云清楚自己办砸了差事,回程不断拖延。最主要他也怕三哥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上回听他说了大少爷跟袁闵礼亲嘴的事,他就领着他们跑了大半个晚上,这回要是知道了,多半也要亲自来问一趟。那眼睛可还不方便哩。
因此他只管拖,回到月城又盘桓了几天,跟相熟的朋友喝了几场酒,倒是在饭桌上跟袁闵礼也见了一面。
其实都是熟人,袁闵礼跟着张三爷跑过北边的商路,跟左云自然也有交道,只是不大对付罢了。
隔了这两年再见面,或许是当了厂长春风得意,袁闵礼对他十分热情。饭桌上与他开怀畅饮,散了席又拉着他去续摊,左云喝高了,只隐约记得袁闵礼问他回来做什么,去沪城干什么,自己怎么答的那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吐槽两句大少爷。袁闵礼还能不清楚大少爷的底细么?左云第二天便骑马离开了月城。
等他走走停停,拖拖拉拉回到曼德勒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他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正在伍爷跟前汇报着此去的情形,张定坤就从矿上风风火火的下来了,没戴眼镜,两只眼睛又恢复了精光四射的模样。
左云欢喜地迎上去,“三哥,你眼睛好了?”
张定坤“嗯”一声,揪着他胳膊,“见到大少爷了吗?有没有什么信件?咳,平康保出来了吗?”
后边这句自然是看伍爷也在座,于情于理都该问一声。
“平康少爷早出来啦,不过不是谢厅长出面保的。”他把初到沪城,遇上游行,掉了信件的事说了一声,又照实说了去见伍平康的情形。
他在伍公馆等到天黑才见伍平康在两个随从的簇拥下跨进门来,显然喝了不少酒,听他道明来意,便在那头骂骂咧咧,“……我指着谁呢谁也指不上……我爹有他那个义子就够了亲儿子也能撂一边……”
他复述了个大概,伍爷听了面皮绷紧,站起身就走了。
张定坤揪着他,满眼殷切,左云心里发酸,低声道,“三哥,你先松开。”他从口袋里将装钱的绣袋拿出来,拆开绳扣,掏出那枚戒指,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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