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39章
作者:陈鲜
白慧玲对这门婚事肯定还是不太称心的,但已决心为家族的倚仗牺牲自己的婚姻幸福。
这世道于女子确实颇为苛刻,他不免想到自己的亲事,若是不情不愿无甚意趣,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
他听了片刻,觉得戏曲更入耳些,想换一张唱片,正抽屉里翻找着,“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听这轻柔缠绵的力道,多半是魏静怡。
他只好撂开手去开门,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门一开,一股甜香扑鼻而来,果然是魏七小姐大驾光临。
她两手背在身后,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绍伦哥哥还没睡吧?门房说有你的信件,我特意给你送上来。”
纤纤素手递上来一只牛皮纸信封,凑到他旁边,“没有落款,好像不是颖琳的字迹。”
方绍伦一看那笔板正的钢笔字,心头微微一跳,随手抛在一边,“是我之前的长随阿良,你上次见过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总觉得他跟张定坤这种关系,书信来往是有点奇怪的。
魏静怡没有起疑,她听到房间里放着钢琴曲,很惊喜的踱到唱片机面前,笑道,“绍伦哥哥你也喜欢听这个?我最爱听这张,西方古典音乐就是比我们那些咿咿呀呀的好听多了。”
这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方绍伦只好道,“既然是你最爱,不如搬到你房间去?我怎好夺人所爱?”
魏静怡摆手,“我房间也有一套呢,我特意挑的跟我房间里一模一样的唱片……”
她难得泛起一点羞涩,“这曲子跳舞是极好的,不如我们跳一曲华尔兹?”
她乳燕投林似的,小碎步跑到方绍伦面前,不等他答应,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
这种状态下,方绍伦再拒绝,未免有失绅士风度。只能展开右掌,轻轻握住姑娘伸过来的柔荑,左手搭在她肩膀后侧,不敢再下移半分。
魏静怡只是中等个头,比方绍伦矮了一大截,两个人要论身高差倒是极相配的。
乐声萦绕,脚步翩跹,两人按节奏交错移动着步伐。
方绍伦一低头,便能看到魏静怡那双剪水双眸投注在他面上,鼻端也闻得到那阵专属于少女的芬芳。
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就好像小时候办了错事生怕被他爹发现,那种忐忑不安、诚惶诚恐,如出一辙。
魏静怡轻启朱唇,柔声道,“绍伦哥哥……”
话未说完,却听木门“砰砰”两声之后径直被推了开来。
魏世茂伸出一个头来“啊”了一声,又缩了回去,大声在门外道,“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然后嘻嘻哈哈乒乒乓乓的跑走了。
两人吃了一惊,双双松开了手。
方绍伦趁机道,“挺晚了,你早点休息。我也要睡了。”
魏静怡点点头,一脸羞涩的走出了房门。
大少爷躺回床上,深感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还穿着睡衣呢,就搂着人家姑娘在房间里跳舞,委实有些过头了。
他懊恼一番,转头瞄到了书桌上搁着的信件,伸手拿过来掂了掂,似极厚实。犹豫片刻,还是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撕开了信封。
一沓信纸掉了出来,足有七八张之多。他蹙眉展开:
“绍伦台鉴:一别十数日,不知君可一切安好?”
他蹙了蹙眉,他离开月城已经一月有余了,哪里只有十数日?但看看落款日期,这封写于十多天前,原来是四五封合在一起,一并寄过来的。
“绍伦,不知你在沪城可找到了合心意的知己?知己这事向来是极难求的,否则伯牙子期也不会是千古佳话了。
私以为,姻缘缔结与寻觅知己之难度其实是不相上下的。若想琴瑟和谐,容貌身材在其次,脾性相投才最要紧。倘若那女子十分机敏活泼,想要与你共谐爱河,你可千万要慎重些。
机敏的女子向来多变,心态是否成熟尚未可知。若你公务繁忙她却要与你一同逛街饮茶,不但不能解你案牍之劳顿,反使你增添烦恼。但若轻易牵手,后悔也是晚矣,所以言谈举止务必要审慎再审慎……”
方绍伦心内称奇,这张三怎么就跟腹内蛔虫似的,他此刻正为魏静怡日益表露的垂青烦恼,他便写信来,絮絮叨叨,劝他再三考虑。
他不晓得,张定坤每有闲暇,便是百般琢磨,大少爷在沪城有可能与之交往的女子,魏家这位待字闺中的七小姐自然是第一要防的人选。
他自有关系网络,能探知一些秘辛,对这些沪上名媛的性情也略知一二。又极为了解方绍伦的脾性,特特的写信来劝诫,自然能戳到人心坎上。
€€€€嗦嗦一大篇,末尾写道:
“愚兄一番赘言,尽皆出自肺腑,私心里是无一日不盼着你好的。望你珍重快乐,遥表祝福。定坤顿首。”
方绍伦不禁莞尔,这厮正经起来,颇有些兄长风范,只要不胡搅蛮缠,并不那么令人讨厌。
之后三封信,一封写沪城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重点讲了拆白党。一封写长三堂子里的规矩,让他提防“先生们”的各种伎俩。
最后一封却是如此写道:
“绍伦,你客居魏公馆多有不便,愚兄公寓空置在彼,你不如搬去自住?也无人扰你清净。
我请了个擅做淮扬菜系的厨子,日日白拿空饷。租车行租的车子也一直停在停车场,无人使用倒是浪费。
另外,福州路上那家‘霓裳坊’乃是我的私产,店主霓裳姑娘是专为我量体裁衣的,你去店里报名号,她自会为你准备四季衣裳。
替你操心衣食住行,乃是为兄的职责与本分。还请万勿推脱。”
方绍伦一时愣住,住到他的公寓?那像什么话!还厨子、司机!他每日穿制服尽够了,谁要跟花孔雀穿得一个样!
尽管嗤之以鼻,一番盛情藏于字里行间,大少爷还是感知到了。
虽然不能领受,但胸口心间到底袭上一丝暖意。
他在灯下翻阅着熟悉的字迹,原本毫无睡意,却在反复的叮嘱冗繁的叙述里,困倦袭来,信纸散落在枕畔,就此沉入了梦乡。
第36章
天光微微亮,方绍伦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扰醒。
他所居客房窗外数丛碧竹,一到下雨天便有萧萧之感。无端令人想到“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样的词句。
这天气不便晨练,也就不急着起床,扭亮床头电灯,拿起最后一封信来。
张定坤在信中提到一件多年前的事:
“绍伦,你应当相信,我如今对你是多有祝福之情,少有冒犯之意的了。不过偶尔夜深人静时,亦会反省,到底是何时对你生了绮念?”
“思来想去,大抵是十年前,我们去摩柯山遇蛇那一次……”
方绍伦从记忆深处把这事翻找出来,头皮跟着一阵发麻。
他那时十三四岁,堪堪长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听到什么新奇事情都要去兜揽一番的年纪。
无意间听说近郊的摩柯山闹鬼,一个樵夫被吓得跌断了腿,弄得山野樵民都不敢往那山去,便闹腾着想去察访一二。
张三那时已经到了方学群身边,日常跟着他的是几个八九岁小毛孩,被管家敲打的次数多了,很不顶用,不但不敢跟他去,还嚷嚷着要去告状。
他只好假装打消了念头,等周日族学放假,又逮到张三休沐,软磨硬泡将他拽出了城,等出了城才雄赳赳气昂昂的宣布:本少爷要去摩柯山访鬼,赐他护卫之荣耀。
张三虽然个子抽条了,模样也长开了,对大少爷的忠心仍一如从前。一边摇头苦笑,一边跟着他满山转悠。
方绍伦卸了那股兴奋劲,极少走远路的双腿便疲软起来,张三蹲下身去,拍了拍肩膀,大少爷毫无羞耻感的趴了上去。
那时趴在他背上,让他背着,觉得是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后来,鬼没访到,却遇上了蛇。
方绍伦现在都不记得是怎么弄的,只觉得屁股上一阵刺痛,反头一看,大叫一声:“啊,蛇!咬我了!”
张三赶忙把他放下,那蛇竟然还缀在他屁股上没松口。
他掐住那蛇七寸,朝旁边石头上一阵摔打,又狠狠丢出去。
转身把他按在地上,一把扯开半边裤子,低头就冲那流血的伤口嘬了上去,吮吸几口然后匆匆呸在一边泥地里。
方绍伦嗓子都吓麻了,半晌出不得声,只觉得屁股瓣上又疼又痒。
片刻之后才找回声音,“啊啊”的叫了几声,然后觉着厚实的舌掌跟把刷子似的在臀尖反复的舔舐流连……“咕咚”一声,张三似乎把什么吞了下去。
吓得他腾的一下坐起身,“张三你怎么吞下去了?!快快快,赶紧吐出来!快吐出来呀!”
他顾不得半边屁股还光着,扑过去掐住张三的下巴,扭到一边,张三跟着呸了几声,却可怜兮兮抬起头,“大少爷,晚了……已经吞下去了。”
“那,那,我们赶紧下山!找大夫!”他瞬间慌了神,却涨了力气,腿也不软了,拉起裤子拽着张三就往山下跑。
张三半路还犯起了晕,气息奄奄的攥着他的手,“大少爷,张三大概是要死了……”
颇有点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给他拭泪,“大少爷你别哭了,张三就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你可千万不要自责……”
方绍伦那时感动得无以复加,觉得上天入地,张三是头号忠心他的人,拽着他的衣襟,哭得眼泪汪汪,“张三你不要死,你可千万不能死呀……”
两个人生离死别似的,在山脚下嚎啕。
后来保芝堂的大夫,检查完伤口,又听了他俩对那蛇的描述,松口气道,“放心,放心,没毒,是咱们当地的‘土里拱’,专吃老鼠鸟卵。要有毒你俩估计也跑不来这里了……”
末了还给他俩解说了一番:倘若是有毒的蛇,那血吮出来是黑红色。没毒的吮出来是鲜红色,懂了?
方绍伦想起这事还觉得屁股一阵麻痒,那是他头一回被蛇咬,真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后来到了东瀛,时刻想着要替家国争脸面,课业操练门门拔尖,不管跟谁对打,从没怕过。
结果有一回三岛春明手上盘了条锦蛇到学校来,把他吓得一蹦三尺高,任他再三解释是自家豢养的无毒蛇类,他也不敢靠近半步……
现今回想起遇蛇那事,后背仍有些发凉。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又不知怪在哪里……
他将念头拉回信纸上,张定坤那笔只能算是工整的字迹极尽煽情的描绘:
“绍伦,你不知我彼时的念头何等龌龊可怖,那软糯弹滑的触感、温软细腻的质地……简直令人触目难忘,亦令我神昏志迷,以至于一口毒液也不由自主吞下了……从此绮念顿生,情难自拔……你或许能因这一由头,稍稍宽宥我对你的冒犯,皆是情之所至,半点不由人……”
方绍伦一把攥住那信纸,揉捏成团,面上飞霞,一点羞恼不知因何而起。
忙挥散这些纷乱的思绪,起身去吃早饭。
饭后出门,今日魏世勋也不去沪政厅,车子载着他一个人,刚过门房,魏静怡追出来,“绍伦哥哥,你今晚早些回来,我们去美东跳舞好不好?”显然昨晚意犹未尽。
“呃,对不住,唐四哥今晚请吃酒席。”原先还道盛情难却,这会倒庆幸有这个借口了。
“吃酒席?哪里吃?”
“……群玉坊。”
车子远去,魏静怡气恼的甩着手绢,“绍伦哥哥刚来沪城就学坏了,都吃上花酒了,哼!”
她刚走开,门房电话响起。
“啊……西南方家的三爷?哟,不凑巧,方大少爷刚上值去了,您可以打他办公室电话。”
“号码?我这边也没有。要不等方少爷回来让他打给您?”
“不过今儿是不成了,刚听方少爷说晚上要去‘群玉坊’喝酒,那种地界您知道的,不到半夜回不了。是是,好,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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