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61章

作者:陈鲜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HE 近代现代

  徐敦惠似想去搀扶他,一眼看见走下车子的方学群父子俩,仓促里将他一把推开,拔腿向这边走来,远远打躬作揖,“叔父安好,定坤贤弟安好,绍伦贤弟安好。”

  方学群早将两人的拉扯看在眼里,甚至言语都听到了一鳞半爪,将拐杖在地上顿了顿,“成何体统!”冷哼一声,径直入了府门。

  张定坤和方绍伦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徐敦惠又羞又窘,待要追上来,又被那鹤仙攀扯住了脚步。

  方学群在管家的引领下往内堂走,一路浏览,越往内眉头皱得越紧,等入了内堂,也不等奉茶,直往徐侯林卧房而去。

  老哥俩见面,自然是一阵激动感概,管家搬来锦凳,方学群坐在病床前,望着病床上的徐侯林禁不住摇头叹息,虎泪盈眶。

  不怪方学群伤感,徐世伯如今的模样,连方绍伦看了也是心酸不已,整个人骨瘦如柴,一眼便知已病入膏肓。

  张定坤和方绍伦在一旁劝慰两句,方学群挥挥手,示意他俩先出去。

  两人退出卧房,在内堂坐定,小丫鬟奉上两盏茶水。方绍伦端起茶盏,却见杯沿犹有茶垢,随手搁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张定坤正要开口,徐敦惠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朝两人拱拱手,要往卧房走,方绍伦叫住了他,“敦惠兄,等会再进去吧。”

  他擦擦脸上的细汗,犹犹豫豫的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来,沉默片刻,颇有些难为情的致歉,“让两位贤弟看笑话了。”

  方绍伦问道,“那个鹤仙公子,怎么还来纠缠你?上次的事还没了结吗?”

  徐敦惠摆手,“不不,上次多亏绍伦贤弟,孙老板没再来找麻烦。”他面庞涨得通红,低声道,“是鹤仙,写过两封信给我,后来又说得了病,到底……我去看望过一回……”

  他向来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任谁听了这番说词都要觉得他又上了当。

  方绍伦便作此想,皱眉道,“他这么坑你,你还去看他?”

  “那事,他说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徐敦惠低声替他辩解,“都是孙老板的意思,他受制于人,也是没法子……”

  “你信他说的?”

  徐敦惠呐呐道,“信不信也没什么要紧,他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终归是不忍心……”

  方绍伦嘴唇张合几下,到底没有发表什么感想。

  管家出来请张定坤,他起身进去了,片刻后跟在方学群身后走了出来。

  徐敦惠即使羞惭,也不得不上前行礼问安,方学群理也不理,径直上了车。管家和徐敦惠追出来,方绍伦只得隔窗向他们挥了挥手。

  等车子发动,方学群才怒声道,“徐家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原先只觉得读圣贤书读傻了,虽迂憨了些,到底有一分可取之处。如今连这份斯文体面都没了,真是百无一用。”

  方绍伦不敢则声,张定坤在一旁硬着头皮劝慰,“您别生气,世兄兴许是移居沪城受到新思潮的影响,如今提倡自由恋爱……”

  “瞎胡闹!婚姻自古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方学群正是要替方绍伦挑选亲事的当口,哪里听得这样的言论,立马驳斥道,“更何况,男女无别乃乱家之源!他姓徐,我不好替别人管教儿子,要是我们方家的人,看我不打断他两条腿……”

  方绍伦忍不住伸手抚了一下膝盖,脸色煞白,多亏他向来白净,方学群转头睨他一眼,倒不曾看出什么异样,只叹息道,“徐家落到如此境地,皆是后人不争气的缘故。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元哥,你们兄弟可一定要吸取教训。”

  张定坤看着大少爷唯唯应是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眼下方老爷正在气头上,不是辩驳的好时机,只能转移话题,“徐司令这样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方学群点点头,一脸肃容,片刻后又缓声道,“今日叫你进去,便是这个意思。定坤啊,侯林兄英雄一世,如今双桂是回不去了,虽在沪城,也要风光些才好。”

  时人将身后事看得颇重,方才徐侯林口齿不清的交待了半晌。方学群日常也不在沪城,这事只能交给张定坤。他三教九流都结交了不少,人面广。

  “您放心,届时一定安排妥当。”张定坤恭谨答道,“义父也听过徐公的名头,必然铺排个热闹场面。”

  方学群点头,“后日便是初八?”

  “是,还请您赏脸喝杯薄酒。”他语气恭敬,方学群满意点头。

  实际上,他此番来月城,也有这个因素。张三再能耐,也是西南方家栽培出来的,既然有这遭际遇,方家自然也要跟着沾光。

  其实带方绍玮一块来观礼最为合适,趁机认几条人脉。但次子婚事已经定下了,又接管了家业。如今急的是长子的婚事和前途……他思虑纷纷,不免疲累。方绍伦送他到饭店,又陪着用过晚饭,好生宽解了一番才回公寓来。

  张定坤洗漱过了,穿了长睡袍,在客厅等他,手上端了杯橙红的酒液。

  方绍伦径直往沙发上一躺,无声的叹气。

  坚硬有力的臂膀把他搂起来靠在怀里,又将酒杯递到唇边,“喝一点,等会睡得好一些。”

  “要我睡得好,你睡客房去。”

  “至于吗?昨儿可就一回……”

  “你还想几回?”方绍伦皱眉在他腰上拍了一记,“一回就够人受的了。”

  张定坤勾着头去亲他,方绍伦把他推开,“别来歪缠我,烦得很。”

  “老爷子有什么指示?”

  “明天让我请假跟他一块去关家做客。”他叹了口气,“他说魏家是首选,关家是其次。要都不中意,等你的认亲宴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看样子我爹这回不折腾出个眉目,是不会回月城的了。”

  张定坤亲了亲大少爷光洁的额头,轻嗅着他发间的清香,把人搂紧了,柔声道,“绍伦,一味推脱不是办法,让我跟老爷子去谈谈吧?”

  “谈什么?”方绍伦从他怀里抬起头,惊恐的睁大眼睛。

  “就说咱俩都不打算结婚。他老人家若是同意,我就当入个赘了,别说北边的进货渠道了,他要啥我给啥,这身皮肉姓了方都行。”他一本正经的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澄亮不让秋水,是他甘心沉溺的柔波。

  方绍伦愣住,不能说一点感动没有,但还是垂下头,嘟嚷道,“难不成我们还能一辈子这样?”

  “不然呢?”张定坤钳起他下巴,“等年纪大点,再去找个老婆生个孩子?不是吧方绍伦?你难道是这个想头?”

  方绍伦摇头,“我没想这么远,可跟我爹说这事绝对不行,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真有可能打断我腿!”

  “我背着你走,我去哪把你扛到哪。”张定坤俯身去亲吻那张柔软的红唇。

  “滚!”大少爷毫无兴致,只是垂头叹气,“我爹要是知道了……丢人丢大发了。”

  张定坤手指插入他的指间,紧握着他的掌心,“绍伦,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方绍伦扬眉愣了片刻才道,“去哪里?”

  “去最西边,”张定坤早有打算,“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邦交的问题吗?印缅的仰光,一点也不比沪城差,我去过,十分繁华热闹。伍爷早就想做玉石生意,在印缅结交了不少人脉。南掸邦、北掸邦我都打过交道,能攀上点交情。我跟老爷子去谈,若谈得拢,就跟伍爷合伙,将这条商路开辟出来,咱俩经营,既能壮大方家的声势,又不必在众人眼前……”

  他兴致勃勃,侃侃而谈,显然已经筹划多时。

  方绍伦垂头思索片刻,“不成的。”

  “为什么?”

  “我爹必然不会肯……”

  “不试试怎么知道?”

  方绍伦自觉承担不起这尝试的代价,“还不如……接受魏静怡的提议。”昨晚床头,他将魏七小姐假装谈恋爱的建议跟张定坤说了说。

  “不行!”张定坤断然拒绝,“装一时还能装一世?总不可能一直谈恋爱不结婚。万一她借此机会跟你假戏真做怎么办?”他一脸不豫,“还每个星期吃饭、跳舞,万一真……”

  他没法时时刻刻守着,大少爷又曾经想过交女朋友,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种提议。

  方绍伦烦恼的揉搓着头发,“你这是不信我?!”

  张定坤语结。叫我拿什么信你?连一句“我爱你”也不肯说。

  两人气呼呼的背对着背各自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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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家在沪城算是个大家族,几房人马并未因为长辈去世而分家,仍旧集结在老宅子里。翌日,方绍伦陪着方学群携礼赴约。

  小汽车径直开进关府大门,大概是怕方学群行走不便,老管家挥手示意司机开到主楼门厅,关四爷和关文珏迎了出来。关大少爷今日没有穿奇装异服,一身笔挺西装,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关家的餐桌比别家要阔大许多,足够二十余人列席而坐。这么大的桌子,采用的是日式转盘桌面,方绍伦在三岛家看到过。珍馐罗列,杯盘碗盏一应齐全。

  与之对应的是满桌的莺莺燕燕,关家本就男嗣稀少,仅有几位要么留学海外要么别军任职,列席的只有关文珏和一个五六岁小男孩。

  关四爷大概是听了方学群那番说词,对跟方家结亲颇为意动,不止让适龄女儿列席,又在饭桌上一一介绍。

  方绍伦于是傻站了好一会,因为不时有妙龄女士站起来向他点头致意。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饭后关四爷和方老爷喝茶叙话,关文珏自告奋勇带着方绍伦到关家大院转悠。

  关府坐落在通埔河边,占地颇广,院子中间圈起一个湖,风景优美。

  人前,关文珏热情礼遇。人后,却缄默不言。方绍伦晓得他对张三的心思,如果不是坐在那里实在难熬,他也不太想跟着来散步。

  两人闲散着,路过一处院落,院墙内传来一阵喝骂声,方绍伦听到苏娅萍的声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原本担心她受到了欺负,却听她声音尖锐,“你打她做什么?关五,我就这么一个陪嫁丫头,让你打死了看谁伺候你抽大烟!”

  关五的声音含糊不清,隐约叫嚣着,“主仆一窑货色……”

  关文珏拉着他胳膊走开,笑道,“听人壁角可是不好。”见方绍伦面现担忧之色,作恍然大悟状,“哦,听说绍伦与我五婶有旧?”

  “之前同学。”

  “五婶好像是……女校毕业?”

  方绍伦忍气吞声,“不同校但同级,也算认识。”

  关文珏粲然一笑,“放心,我五婶吃不了亏。”他勾唇道,“我跟绍伦不同,从不在女儿家身上留心。天生没有这份怜香惜玉的柔肠。”

  方绍伦无言以对,关文珏却不肯就此揭过。他显然清楚方家此行的目的,打趣道,“看样子,说不定我和绍伦兄还有结成姻亲的缘分?”

  “文珏兄莫要取笑了,恐怕我高攀不上。”

  “这‘高攀不上’才是笑话,咱们两家门当户对,绍伦又一表人才,我看席间姊妹都很看得上你,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关文珏嘴角勾起狡黠笑意,言语间暗含指责之意。

  “抱歉关兄,”方绍伦略感尴尬,只能苦笑道,“我无意欺骗令姊妹感情……”

  “我那些姊妹倒无妨,哪个月没有两堂相亲的酒筵?”关文珏背着手,领着他往湖边走,“对另一位,恐怕就不太公平。他为你守身如玉,你却在这里相看美人。”

  原来他是为张定坤鸣不平。方绍伦忍不住问道,“守身如玉?何以见得?”

  这句诘问,要换了常人大概会哑口无言。但关大少爷就不是一般人,他哼哼两声,“我自然是帮你试探过了。”

  在月城鲜花簇拥的山道间,他十分主动的邀请张定坤来一场野外作战,却被拒绝得很彻底。

  这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确让人春情勃发。只可惜人不对。把衣服穿上吧,文珏。张定坤如是说。

  他淡漠的表情、懒散的语调,让关文珏€€€€更喜欢啦!唾手可得有什么意思?他就喜欢挑战高难度!

  二人之间一阵静默,缓步徐行,走到湖边。堤岸旁竖着一个画架,摆着矮凳,旁边画笔颜料罗列,立着个小小水桶。

  方绍伦轻咳一声,打破尴尬,“想必是文珏兄的大作?”

  “特意摆在这请你欣赏的。”关文珏两手插在裤兜里,唇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方绍伦于是俯身细看,首页画的是湖边景色,杨柳低垂、水波荡漾,一行鹂鸟排于青天之上,画境虽不算新奇,但笔触清丽,栩栩如生。

  他赞了一句,关文珏施施然将第一页揭过。

  方绍伦的目光聚焦,一张风景人物跃然眼前。他一眼看出是月城的银水河,然而抓住他目光的是矗立在河边的那抹身影,高大挺拔,穿着薄绸长衫,即使一个侧影也能看出睥睨的架势。

  整张画面,人物只占一角,但谁也不会否认这个人物才是这张画的主角,因为用笔极细腻,茂密的黑发都根根分明。

  方绍伦怔怔的看了半晌,才将目光移到关文珏脸上,关文珏微微一笑,“绍伦兄,不如继续往下看?”

  他翻开另一页,鲜花烂漫的园子里,张定坤在一树山茶花旁俯身轻嗅;人头攒动的舞厅里,他披着斗篷站在舞池边,似在欣赏歌舞;一张近景特写,张定坤戴着礼帽,一只手半笼着点烟,烟雾氤氲背后是男人刀削般俊朗的半张脸……

  最后一张带来最大的视觉冲击:东瀛式的温泉池子里,男人一|丝|不|挂,赤裸的背脊宽阔无比,肌肉遒劲结实,线条山峦般起伏,却优美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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