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68章

作者:陈鲜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HE 近代现代

  那张白皙的面庞幻化成了神话里的“玉藻前”,无论皱眉还是合眼都满溢着魅惑的流光。喉间逸出的低吟是来自魔鬼的召唤……

  他在凌晨时分浅眠了片刻,却梦到了四年前,第一次见到方绍伦的情形。

  成年后入读这所陆军士官学校,是早就确定的安排,因此毫无期待。但是他多番争取,获得了离家住校的首肯,这点不免让人雀跃万分。

  他拾阶而上,走进整齐划一的寝室,一溜侍从搬着行李跟在身后。临窗而立的背影,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男子俊朗的面容让人心生好感,三岛春明秉持着礼节,用东瀛语打了声招呼,报上名号,“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俊秀少年显然还听不懂东瀛语,只点了点头,双手抱胸,扬起倨傲的唇角,“这小白脸谁呀?弄这么大阵仗。”

  他不知道三岛家的这位长公子精通汉语,且刚好对“小白脸”这类风俗俚语代表的典故有所涉猎。原本因为出色姿容获得的好印象瞬间跌到谷底。

  随着交往的深入,三岛春明愈发觉得这位“绍伦君”除了那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面庞可堪称道之外,无论言行举止还是礼仪风范,都与“君子之教”相去甚远。

  他原本认为这便是华国世家子弟的典范,虚有其表。

  但同寝而居,日渐熟稔。三岛春明发现这位来自华国的少年,在学校的各项课程中竟然有领先之势,顿时收了轻视之意,起了雄竞之心。

  两人你追我赶,交情也在一次次的比拼中建立。

  他渐渐发掘到方绍伦傲气之外的许多面,吃到可口的食物,他会夸张的感叹,“这也太他妈好吃了!”拿到甲等成绩,他会高兴的跳起来,“哎总算能对老头子有个交待了!”经过一天的体能训练,他会一边蹬鞋子一边往床上趴,“腿都要断了累死老子了!”

  偶尔是粗鲁的,却总是鲜活的。

  三岛春明见过他拿到成绩单时得意的样子,收到家书时高兴的样子,华国新年时伤感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沉溺于情欲的样子。

  他在水色氤氲中,舒展着修长的四肢,似攀援于浮木之上,在风浪的起伏里,轻声低喃……像是一个原本外表坚硬的物体,一层层剥去外壳,袒露了柔软的内心。令他联想到利根川底的河蚌,敲开坚硬的外壳,是莹白油润的珍珠,让人无法抑制的想要伸手去触摸……

  三岛春明惊醒过来,感受到了身下的剑拔弩张。他深吸口气,嘴唇喃喃的掀动,默念着佛教的清心咒。片刻之后,他伸手敲了敲障子门框,移门外传来侍从的低声请示。

  “清子。”他翻身坐起,吐出一个侍妾的名字。

  不久,身着寝衣的女子莲步而来,低眉垂首,柔顺的褪去衣物,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莹润的光泽。

  长公子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这是他第一次打量一个侍妾的面容。从他成年被教导人事开始,家司便耳提面命,男女之欢婚前为阴阳调和,婚后为绵延子嗣,不可耽于情欲。

  他于此道并不十分热衷。无法理解学校里那些男同学谈起此事时那一脸的热切,在他看来,是被欲望挟制的表现,也是弱者的象征。

  可窥探到的那一幕,粉碎了他以往的认知。他凝视着那张芙蓉玉面,大概是睡梦中被唤醒,白皙的面庞泛着微微的红晕,眼尾湿意润染,与被池水熏红的面颊十分相似。

  他松开手,转而抚上脊背,亦如绸缎般光滑。他满意的点头,一如往常般,欺身而上。女子的气息馨香,肌肤柔软,喉间溢出的呻吟娇媚婉转。

  三岛春明闭上眼,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按照步骤挺进、撞击……却无法如平日一般释放。他惶然的睁开眼,脑海间有片刻的空白,不断的搓动手掌,想要唤醒突然间陷入沉寂的欲望。他甚至不自觉的模仿起在他看来十分粗鲁的律动……

  污浊最终还是被排遣出去,彷徨却填了进来。他在寂静的虚空里,清楚的感觉到心房像掉了一块,一个孔洞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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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张定坤和方绍玮与机器厂商洽谈具体事宜,而灵波则在三岛春明的引荐下,进了制药厂的实验室。

  只有方绍伦闲来无事,想回学校去看看。陆军士官学校就在京都东郊,三十里路程,三岛春明牵出两匹骏马,笑道,“快来看看你的‘伏特加’。”

  那匹棕红色母马毛色水亮,看见方绍伦发出一声嘶鸣。

  方绍伦上前轻抚着它的鬃毛,用面庞去贴它的脸颊,“它还认得我,”拍了怕它的络头,“春明你将它照顾得真好。”

  这匹马是方绍伦来东瀛第一年,从三岛春明手上赢的,两人打赌谁能拿到全优。三岛春明赌的这匹马,而方绍伦赌的他的玉扳指。

  方绍伦回华国带不走这匹名驹,绕一圈,又回到了春明手上。他亲热的拍打着马腹,刚想要翻身而上,腿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张三这狗日的跟安了发条似的,要把人摇散架!饶是他后半晌给他揉捏按摩了大半个晚上,仍然酸麻异常,骑马是不要想了。

  他略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一眼三岛春明,“春明,路程有点远,要不我们还是开车去?”

  三岛春明绝非故意,他一开始未曾意会过来,但见方绍伦眉目之间略带羞恼之色,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副画面:月色下,白皙笔直修长的腿从男人的肘间移到肩上,水波荡漾,轻雾缭绕……

  他别过脸,“好,我去开车,你等会。”

  三岛春明开了一辆最新款的敞篷汽车,搭载着方绍伦,行驶在乡间的小道上。

  看着铮亮的车身,流线的造型,新颖别致的设计,以及充沛的动力,得知是东瀛自产的小汽车,方绍伦无比羡慕,华国要什么时候才能像东瀛这样,有自己生产的小汽车呢?也不知道赵书翰工科的教授,有没有挖掘出几位高才来?

  “绍伦为何事感叹?”三岛春明侧头看他一眼,“难道有什么烦心事?”

  “不是,想到我的家乡,什么都依赖进口,如今国情确实也无力发展工业……”

  三岛春明微微一怔,有意试探,“西方列强在工业发展上的确领先许多年,我们亚洲国家其实很应该团结起来。”他笑了笑,“毕竟我们都是使用筷子的。”

  “东瀛要醒悟得早一些,发展也更快,近年来东瀛留学的华国学生应该年年都有所增加吧?”

  东瀛与华国的关系十分微妙,相比西方列强国家要多一份羁绊,国内许多先进人士都有留洋东瀛的经历,甚至重要的革|命组织同盟会便成立于京都。

  但又不是全然的友邦,双方之间存在战争,在经济、文化等领域也时有摩擦产生。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三岛春明小心措辞,“我们亚洲,至少东亚,这些国家结成坚固的同盟,好比你我间的友谊一般,共同抵抗西方的侵略,想必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方绍伦摇摇头,“春明,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父亲的情景。”

  三岛春明第一次将这位在学校里结识的朋友带回家,便遭到了三岛雄一郎的严格盘问。尽管他似乎十分忙碌,仍然事无巨细的从家世背景到学业成绩,逐一垂询,末了,才首肯了两人的来往。

  可以这么说,倘若方绍伦家世贫寒或者学业马虎,都没有资格成为三岛家长公子的挚友。

  “真正的友谊只发生在势均力敌的人之间,”方绍伦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你父亲这话放在人与人之间有偏颇之处,但放在国与国之间却十分恰当。人类有情感,会有强者对弱者的帮扶,但国家没有情感,只有利益。”

  三岛春明没有料到一向率真的人会有如此犀利的一面,不由怔住,方绍伦没有说错,如果不是同样雄厚的家世背景和自身的优异表现,父亲的确不会首肯他们之间的来往。

  他沉默片刻,又道,“如果友情讲究势均力敌,那么爱情呢绍伦?你觉得爱情该讲究什么?”

  车辆驰骋,风声过耳,方绍伦“哈哈”的笑起来,“对你们家来说应该是门当户对吧。你们家族跟山本家族可不就是门当户对吗?”

  “难道令尊不是这个要求吗?”三岛春明反问道。

  方绍伦叹了口气,“确实如此。”

  “但是你个人并不认可吧?”三岛春明踩了一脚刹车,降低了车速,“如果你认可门当户对,大概不会和那位张先生在一起?”

  即使隔山跨海,想要探听一位知名人物的背景,对于三岛家来说不是难事。

  “其实我很奇怪,”他故意不去看方绍伦的表情,“我之前听你提过袁君数次,却从不曾听你提起这位张先生呢。”

  方绍伦的神情从怔愣到惊讶,他就知道张定坤在他房间泡澡的举动会令他这位友人起疑,三岛春明拥有敏锐的洞察力。

  但是他奇怪的点,并不是这个事情本身而是这个人选?

  这句问询令他从原本的羞愧转为了思索,是啊,为什么是张定坤?他既不是优雅绅士也不是温厚善人。

  他并不打算撒谎推脱,以两人的关系,话说到这个份上还隐瞒就生分了。他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我想,婚姻或许讲究门当户对,但爱情不应该有门第之见。”

  三岛春明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他,柔和的目光显示他在认真的倾听。方绍伦因此同样认真道,“爱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应该与门第、家世,甚至性别都无关?”

  方绍伦低下头,“是。”他在这对话里竟然豁然开朗起来,是啊,张三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个,他爱他,他其实也是爱他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挂在嘴边上说。情由心生,心底的感受自己知道就行了。

  三岛春明看着他红晕弥漫的脸庞,一丝异样的柔情从心头升起。他柔声道,“我懂了。”

  他重新启动车子,“绍伦,我并非要使你难堪,我只是想……也许你需要理解和倾诉。”

  方绍伦看一眼他依旧沉静的侧颜,喉头滚动着,嗫嚅道,“春明……”

  三岛春明回视他一眼,目光柔和,“绍伦,我们永远是朋友,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方绍伦大松了一口气,不惊诧不排斥的态度让他分外舒坦。三岛春明是他真正认识或者说认可的第一位君子!他有温其如玉的外表,和而不同的性情,光风霁月的胸怀。

  同窗三年,方绍伦觉得他是唯一一个能做到“四非”的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男生宿舍难免会有些“春宫图”之类的存在,他可以一眼瞟过,面无表情。

  方绍伦原本以为这样的性情,对他与张定坤的关系是难以接受的,没有想到会得到第一份认同。

  午后的阳光,暖意融融的照射在两人面庞上、身上,清风拂面,沿路送来野花的香气。这一切都令人心情舒畅。

  三岛春明小声哼唱起东瀛一首民歌,是学校每每举办活动必然要播放的,轻盈舒缓的曲调,可以驱散人心头的阴霾。

  方绍伦靠在椅背上,双臂举向天空,和他一起哼着熟悉的曲调,感受着和风、暖阳以及初夏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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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时分,两人沐浴过后,穿着东瀛式样的浴袍,跽坐在低矮方桌的两侧。穿和服的侍女送上一壶温着的菊花茶,三岛春明翻开茶盘上青花瓷的茶盅,倒上一盏递到方绍伦手边。

  门外的回廊上,隐隐传来动静,两人转过目光,张定坤高大挺拔的身影远远而来,跨过门廊时还微微弯了一下腰。

  他外出向来€€饬得十分精致,穿着薄款的西服,走了一天路脚上的皮鞋仍然铮亮,神态之间也未有丝毫疲色。

  三岛春明的目光略带审视的凝望,的确是个出色的男人……他站起身,“绍伦,还记得‘晚樱居酒屋’吗?晚餐要不要去那里吃?如果张先生愿意一起的话,我很欢迎。”

  “晚樱居酒屋”是他们念书的时候,偶尔的假期必然要溜出来光顾的地方。

  “好,一定去。”

  三岛春明微微一笑,踱步从回廊的另一端走开了。

  片刻之后,张定坤走进来,一屁股往榻榻米上坐下,嘟囔道,“这种装修真是不适合我们这种大块头。”

  他洽谈一天回来,口干舌燥,拎起那把小巧精致的茶壶一顿牛饮。

  方绍伦“啧”了一声,“哪里就急成这样?!”这糙汉子与东瀛式的精致真是格格不入。

  “我干啥都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意有所指的睨了他一眼。急个屁!非把人磨得发软发晕才肯鸣金收兵!

  “刚那谁,怎么一见我就走了?”张定坤狐疑的看着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身影,“你今天做什么了?一直跟他一块?”

  “嗯,回学校看了看,又去练武场打枪。”方绍伦点头,喟叹道,“春明的枪法简直百发百中,我原来跟他差不多,如今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方绍伦在沪城入职有配枪,但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再加上跟张定坤胡搅蛮缠,近段荒废了晨练,不像三岛春明一日不辍,枪法自然精进不少。

  张定坤瓮声道,“一整日都跟他待在一块?三岛家的公子这么悠闲?”

  方绍伦听他的声气,就知道狗东西又开始吃起没来由的飞醋,“噼啪”在他胳膊上甩了两掌,“春明今天问我来着……”

  “问什么?”

  方绍伦将两人的对话挑拣着复述了一遍,“我都说了春明是君子,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定坤不置可否,看方绍伦目光€€€€等着他答复,不情不愿道,“倒比袁敬知趣些。”

  “我就这么两个交情瓷实的,你别埋汰完这个埋汰那个!”方绍伦踢他一脚,“不然……”

  “不然怎么着?”张定坤攥住他穿着绫袜的脚掌,一把将袜子扯了,粗粝的手指攥着脚趾尖不轻不重的揉捏。

  方绍伦刚洗完澡,脏是不脏,但唯恐被他人窥见,挣了挣,却是脱不开束缚。

  他伸头看看门外,回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和室便有这点好处,一线排开,廊上有动静屋子里头很快便能感知。

  东瀛式的小茶桌又围着精致的布幔,能略作遮挡,便任他攥着。

  “非逼我把‘双文’扯出来遛遛?”方绍伦因为三岛春明的理解而心情颇好,难得开了句玩笑。

  张定坤简直心花怒放,他的大少爷也会拈酸吃醋哩,澄明的双眸睨视着他,唇角微微翘起,那似嗔似喜的神情简直让人恨不得立马将他扒拉到怀里,狠狠的蹂躏一番,非让他哭着求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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