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民国之引狼入室 第87章
作者:陈鲜
张定坤皱紧眉头,双手颤抖着攥住左云领口,“阿云你知道我最恨人骗我!”
“阿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亲眼看见的,他们……”他戳破厢房的轩窗,看到两道绞缠的身影,“大少爷勾着袁敬的脖子,他们亲嘴,袁敬一直在说他结婚是不得已要大少爷原谅他,他把手伸到大少爷衣服里……是我亲眼看见的!”
“不可能!不可能!”张定坤双手收紧,目眦欲裂。
左云被扣住脖子,声音哽咽起来,“三哥……我说的是真的……不值……我替你不值……”
张定坤松开手,将他掼到一旁,转身大踏步向着山下狂奔。奔出去两里地,又折身跑向工棚的方向。
他像一头黑豹,在夜色里穿梭跳跃,脚步间溅起的碎石发出“噗噗”的声音在山坳里回响。
左云追在他身后,等他气喘吁吁跑回工棚,板房里传来张定坤暴怒的喝问,四周伸出了窥探的脑袋,显然被突发的喧嚣惊醒。
他忙跟进板房,合上木门。
张定坤降低了音量,“……觉得酒有问题当时为什么不说?!”
赵武期期艾艾,“我……我不敢肯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接……真的不像干了那事……”
半夜被从床上一把拖起来,赵武的声音惺忪里带着惊惧,“他们吵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大少爷把他推出门,后来还让管家把袁敬带来的盒子还回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割’什么‘袍’……”天地良心,他绝对都汇报了,只是没有说这么详细。
张定坤松开手,捧住脑袋,细细地回想他从伦敦回来跟方绍伦相处的一幕幕。蓦地站起身,“走!马上走!”
一旁旁听的赵文忙拉住他胳膊,“三爷,容我问几句。”
他却不是问赵武,而是转头看向左云,“阿云,你亲眼所见,是从头到尾吗?”
左云懂他意思,咬了咬唇,“……不是。”他略作回想,索性承认,“袁敬很快退出了房间。但干没干完有区别吗?只要干了又不跟三哥说……”难道不是背叛的实证吗?
赵文推测:“我估计这事是袁敬趁人之危,大少爷才会一气之下跟他绝交。不告诉三爷,大概是不想事情闹大,也觉得没面子……”
左云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不肯跟三哥走总是事实……”
张定坤拳头捏得“咔吧”作响,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袁€€€€敬!”他挥拳要砸向一旁墙壁,赵文赶紧拖住他,这一拳下去这工棚得垮。
“收东西!”张定坤甩开胳膊低吼道,众人听命行事,唯有赵文站着不动,“三爷您再想想,您是要回去质问大少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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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是方绍玮的婚期,方绍伦不得不再次回到月城。面对喧嚣的人群,面对四面八方“大少爷什么时候成亲”的盘问,面对方颖珊的冷淡和方绍玮的尴尬。
但最令他难以面对的还是方学群。
因为身体的原因,方学群已经极少端杯了,但喜宴这一晚,他喝了个酩酊大醉,谁劝都没用,那酒一杯杯的往嗓子眼里头灌。
族伯族叔们都担忧得不行,七嘴八舌的命绍伦绍玮两兄弟劝着点,哪里劝得住?
魏司令也从沪城过来喝喜酒,原本是在一旁劝着,后来跟着一起喝,边喝边感叹,“学群兄你看开些,这儿女都是债……”
方绍伦羞得无地自容,只好避开人群,走进后院。
第77章
月湖的府邸大肆整修之后,原先几处小院子就封闭没有再使用了。像二姨娘之前住过的“听芳阁”就空置着。
方绍伦推开院门,走入庭院,喜宴的喧嚣渐渐远去。院中两把小靠椅,仍跟多年前一般,并排摆放在岁月的烟尘里。
他坐下来,仰望天际。
一轮秋月悬挂在湛蓝的天幕上,夜风送来蟋蟀的虫鸣,恍惚里又回到儿时,回到极小的三四岁。
夏季的月夜,他娘带着他在院子里赏月,他靠在竹编的躺椅里昏昏欲睡,他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蒲扇轻轻拍在他的肩膀、小腿上,为他驱赶着蚊虫,送来阵阵清凉。
他爹高大的身影顺着门扉走进来,轻声地问,“元哥睡了吗?”走到躺椅前,把他搂抱在怀里,接过蒲扇给他扇风,低声笑语,“我的儿子乖儿子……”
方绍伦出生的时候,方学群已近三十了。嫡妻身体欠佳,生了一个女儿后一直没有动静,做主将身边的大丫鬟开了脸,就是后来的三姨娘。
方学群却带回了他在城门口遇到的孤女……
上一辈的恩怨,方绍伦并不太清楚,大概也没有过于强烈的爱恨,这个时代对于男子有着太多的宽容,而女子也习惯了将闺愁哀怨放在心中。
至少作为父亲,方学群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高大伟岸的。他极小的时候就攀着二姨娘的膝弯,看着他爹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商队出征。又看着他扬鞭疾驰着到家,身后的马车里搬出许许多多的礼物。
尽管他当众总要做哥哥的让着弟弟,但是背着人都会补偿他,将时新的玩具、糖果放到他手里,摩梭着他的头顶,“元哥,爹要你学会谦让,但心疼你们的心是一样的。”
哪怕他后来娶了丁佩瑜,这个形象也并未有太多的动摇。他爹风流的名声不是自九姨娘起的,他行商、宴饮,偶尔带回来各式美丽的女子,成为府里的姨娘,但是他听到过他跟二姨娘解释,“这世道女子活得艰难,添双碗筷的事,不必太在意。”
他是封建、传统的大家长,或许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但他怜香惜玉,既无磋磨,也无偏颇,府里一向太平。
对子女的教育尤其上心,小的时候再忙也会隔三岔五抽查他们的课业,长大了愿意进学的极力供养,不爱读书的也不勉强,让绍玮上铺子里学做生意。世人眼里“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他尊重女儿们的意愿,颖琳念完女中又进了西岷大学,得益于他的明理与支持。
他曾幻想过成为他的骄傲,未曾想却成为了他的耻辱。
方绍伦一直仰头看着月亮,努力将眼里不断涌出的潮意逼回去,直到耳畔传来一声低唤,“绍伦。”
袁闵礼看向月色下向他转过头的青年,晶莹的泪眼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原本平静的心湖,令他突然间忘却了所有的言语。
方绍伦伸手抹一把眼睛,踌躇了片刻,才低声道,“闵礼。”
他生病那两天,模模糊糊记得袁闵礼到他床前坐过片刻,絮絮叨叨说过一些话,似乎跟他道了歉,但具体内容早已忘却。反倒是那天吵架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尴尬不可避免地升腾起来。
他低下头,搓了搓双手。
这熟悉的姿势,令袁闵礼瞬间就了解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他轻咳一声,捡起了打好的腹稿,“绍伦,前些日子我受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说了些糊涂话,做了些糊涂事,也许你不能原谅,但我还是想把心底的愧疚说出来。”
他声音柔和,娓娓道来,“你大概知道,我们读书的时候,我就喜欢看一些哲学学籍。很多哲学家都研究过,友情和爱情的区别,这两者有共通点,都需要心灵的共鸣和震颤。但区别是友情没有肉|体的欲望,而爱情有。”
“可是在特殊情况下,这二者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比如参军的士兵或者远航的海员,在周遭没有异性的情况下,很容易将目光放到同性身上。但事实上,这只是短暂的精神慰藉,士兵复员后,海员回到陆地,往往都会重新找回自己的伴侣和生活。”
袁闵礼诚恳地看着方绍伦,“你知道的,我对这段婚姻并不是那样的心甘情愿,所以臆想出了一份爱情,并且不负责任的将它投射在你身上。对不起,绍伦……”
方绍伦很费了点功夫才消化了这段话,作为一个喜欢打直球的人,你别指望他对哲学理论会有任何的研究。
袁闵礼说的他几乎就听不懂,但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你是说……你之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话?”
“对!只是我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和手段。”袁闵礼面庞上的愧疚神情在月色下一览无余,他晶亮的眼眸注视着方绍伦,“绍伦,我真的很后悔,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却因为我的胡言乱语毁于一旦。唉……”他垂下头,“失去你的友谊,我心里真的……”
他没有把难过说出口,但神态和举止都在诉说着愧悔。
方绍伦原本淤塞的心绪稍稍松动了些,“那你现在……”
“我已经醒悟了,这都是静芬的功劳。”袁闵礼嘴角泛起微微的笑意,“她具备华国传统女性的美德,更是一位红颜知己,她愿意倾听我内心的想法,能够坦诚的和我沟通……”
魏静芬的好处何止这些呢?她妆奁丰厚,且擅持家。她姨娘又很得魏司令喜爱,他能掌管棉纱厂,多得岳父大人鼎力支持。
“哦,我还忘了告诉你,我快当爹了。”袁闵礼一脸喜意。
方绍伦惊喜交加,脱口而出,“这么快?那我岂不是要叫干爹了?”他还记得他们以前的约定,结了婚有了孩子要互相认干爹,要是有缘分还要结个亲家。从小一块长大的少年郎往往都会幻想这份友谊可以天长地久,通过其它关系的加持让这份交情更稳固牢靠。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袁闵礼向他伸出一只手掌。
方绍伦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掌与他相握。他总是轻易就能原谅那些伤害。
虽然心里还有些尴尬,但是那事发生的时候他烂醉如泥,并没有多么深刻的记忆,尤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模糊。
能揭过此事当然是最好,关系也许回不到从前,但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是方绍伦愿意看到的局面。他向来心软。
袁闵礼很快便松开他的手,踌躇道,“绍伦,我知道这话也许我不该说。但是既然你摒弃前嫌,我自然也该坦诚相待。”
“绍伦,你我同窗多年,同寝同榻,你何曾对同性产生过什么想法?方叔觉得你是被三爷引诱,也不算说错……”袁闵礼叹着气。
他很懂得点到即止,“过了的事就过了,但方叔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好了,你别太违拗他……”
方绍伦心乱如麻,如果不是张三胡搅蛮缠,他的确不会离经叛道,做了就做了他认,但如果追寻起源,再回顾眼前的局面,不能说一点怨言也没有。他从空怀期待不通情事的赤子到熟谙床第之事的青年,对那个纠葛渐起的夜晚其实是有过怀疑的。张三大概爱他,但或许也骗了他……
袁闵礼和张定坤为什么互相看不顺眼呢?因为他们都是操控人心的高手,十分擅长用言语引导事态的走向。
踏出“听芳阁”的时候,袁闵礼在月下回头看了一眼方绍伦,看着他迷茫的神色和烦恼的表情,内心产生了一点奇异的快感和鄙夷。
绍伦啊,树梢上的月亮,一旦被摘下来,就应该踩到泥巴地里,不然怎对得起曾给过它的真挚情怀?被愚弄、被践踏、被玷污是它的宿命,是对它甘堕凡尘的惩罚。
为此,他将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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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绍伦只在月城待了两天,就返回了沪城。父子之间的静默令人难堪,又不知所措,似乎逃避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这一日下班后,他去了一趟圣约翰,鹤仙还在医院里住着。赵文赵武随张三离开后,他请了个护工帮忙照顾,一个星期去看一趟。
看见他踏入病房,鹤仙穿着病号服,高兴地迎上来,“大少爷,您来了。”开口便带着三分柔媚之音,是南风馆里训练出来的腔调。
“大少爷,那外国医生说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不用再请护工了,可不能再多花您银钱了。”他手舞足蹈的,的确是接近康复的状态。
这倒是好事,方绍伦露出抹笑意,“你有什么打算?”
“武哥说让我好了就去善堂帮忙做事,等……等他回来。”他搓着衣角,白净的面庞上泛起红晕,低着头不敢看他。
张定坤筹建的“普济善堂”才刚立了个框架,他离开前转到了伍爷名下,由伍爷在派人打理。鹤仙报上张定坤的名号,自然会有人安置他。
“有人可等挺好的。”方绍伦叮嘱他,“等彻底养好再出院,结算剩下的钱你拿着,有事就来找我。”他留了公寓地址和办公室电话。
走出住院楼,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寒意沁人,沪城的冬天要来了。
他还穿着秋天的西服,冷风从领口袖口裤管灌入身体的各个角落,卷起院里的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很有些“无边落木萧萧下”之感。
他在冷风中踽踽而行,完全不知道此刻的神情落在故人的眼里,有多么令人震惊。
沈芳籍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半晌说不出话来,记忆中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身上那种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感觉似乎消失不见了。
她追着他走了十来步,才出声喊道,“方大哥……方大哥!”
方绍伦回头,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啊芳籍……是你?”
其实沈芳籍感叹着数月不见方绍伦的变化,而方绍伦也在数眼之间发现了她与以往的不同。
十七八岁的少女已变作人妇了,黑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圆髻,额前一排刘海挡住了清丽的眉眼,身形单薄,身上倒是穿着夹棉旗袍,手里提着个竹篮,神情略有些激动地看着他。
还是方绍伦先开口,“芳籍,你怎么在这里?”
“给我爹送口汤。”沈芳籍提了提手里的篮子。
方绍伦想起来,她曾说过她嫁的那户人家愿意出钱给她爹治病,看样子是兑现了承诺。他点点头,“你爹身体好些了吗?”
沈芳籍垂下头,“……已经吃不下饭了,医生说大概就这几天的事。”
“呃……”方绍伦说不出温情安慰的话语,只能任无言的伤感在二人之间流转。
沈芳籍转了话题,“方大哥,你还住复兴路吗?”
“是,”方绍伦点点头,他突然记起来,“芳籍,你没有去找过我吧?闵礼结婚我回去了两天。后来派人去你们家,说搬走了……”
沈芳籍瞬间热泪盈眶,这其实是她提起住址的缘由,那个雷雨夜,她其实去找过他。
但是敲门一直未开,她等到天亮,又走到沪政厅,徘徊到日上三竿也没有看见方绍伦的身影,她并不敢走进去询问,怕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怯弱的少女最终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世事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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