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 凤归墟 第41章

作者:故栖寻 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不错,那是他们宫主。”西门凝烟恨恨道,“此事定与他脱不开干系!”

  沈墟缓缓颔首:“刚巧我也有事找他。”

  西门凝烟想问是什么事,忽听外头脚步声近,沉顿有力。

  “来了!”她悚然一惊,“时辰到了,又来提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凤隐:我对自己都狠。

第45章

  天边挂着十数颗淡淡的夏星,风一吹,又被一片淡淡的云掩住。

  墙里寂无人声,风中带着槐花的香气。

  戌时已过,澎湃的真气在经脉内横冲直撞了已有半个时辰,隐隐有遏制不住爆体而出的苗头。

  “人……呢?”

  四十余岁的男子于榻上盘膝打坐,病恹恹的面上布满汗水,额角暴起道道隐忍的青筋。

  白荷随侍一旁,也是心焦如焚:“干爹再多忍忍,女儿这就亲自去催。”

  她急忙提起裙摆,欲前往查看。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玄机堂堂主温魁熟悉的禀告声:“宫主,属下来迟,望请恕罪。”

  白荷心中一喜,松了口气,忙打开门,嗔怪道:“候你许久了温堂主,快些带人进来吧。”

  夜色朦胧,温魁仍穿着白天那套黑金长袍,瞧不清面貌,他本就长得其貌不扬,没人会特意去瞧他那张黑炭似的脸。这会儿他低着头,轻轻颔首,一把拽过身后的白衣女子,把人推搡上前,粗声粗气道:“进去!”

  那身量高挑的白衣女子被猛地推了个踉跄,无声抬眸,望了他一眼。

  温魁咳嗽一声,装作没看见。

  “快跟我来。”白荷一把握了那女子的手,还以为她身中酥骨软筋散,连拖带拉将人薅进屋。

  温魁也想跟进去,刚准备抬脚呢,砰的一声,那两扇门就在鼻子跟前阖了个严严实实。

  “哼,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温魁低声嘀咕两句,长袍一掀,转身走下台阶。

  边走边不动声色地凝神感应,不算屋里的那位,屋外还隐匿了三位高手。

  沈墟啊沈墟,你就自求多福,祈盼拖得一刻是一刻咯。

  他掸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凭借八.九不离十的外貌与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别院,最后在墙角一丛灌木前停下,左右张望两眼,扒开树丛。

  树丛里,躺着被扒得只剩下裤衩的真正的玄机堂堂主。

  “姓裘的假正经躲在屋子里干些什么勾当,你当真不知道?”假温魁恢复了自个儿的嗓音,温润如清风,不是玉尽欢又是谁?

  真温魁被点了穴,直挺挺躺着望天,这会儿他面如死灰,嘴巴闭得像河蚌。他又不傻,本来被挟持带路已是死罪一条,若再泄露秘密,十个他也不够死的。

  而眼前这个嗓音好听做事却心狠手辣的年轻人,方才在井底为了逼他就范竟然喂他服下了“黑鸦丹”!

  ——此丹乃魔教圣药,传闻服丹者每三个月必要服解药一次,否则毒发时奇痒巨痛不能自制,直把人折磨得神智失常,疯癫如狗,连自己的妻儿老小也咬来吃,疯上三天三夜后,全身皮肤发黑干裂,片片翘起如乌鸦羽毛,因此得名“黑鸦丹”。

  既手持黑鸦丹,此人必是魔教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魔头做事,定然狠绝。

  温魁越想越觉得心口发凉,眼中逐渐渗出恐惧。

  玉尽欢居高临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似乎颇为怜悯地啧了一声,而后缓缓蹲下,眼里犹有笑意:“温堂主,你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带我们一路寻到这里,也该明白,今日裘潮生若不死,日后他绝无可能放过你,只是不知道……你们大同学宫,都是如何处置叛徒的?”

  温魁光着膀子,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喏,这就是黑鸦丹的解药,可保你接下来三个月的性命。”玉尽欢自怀中大方取出一枚雪白丹药,塞进温魁口中,嘻嘻笑道,“三个月后,你再来向我讨要,你若听话呢,我也不会不给,只不过……就怕等不到三个月期满,你就先死在裘潮生的摘星手下了……唉,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拍拍温魁的肩,轻飘飘起身欲走。

  温魁怕他真就这么走了,目眦欲裂,不知从何处爆发出巨大的潜能来,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迫切的咯咯声。

  “咦?怎么?你还有话要说?”玉尽欢又装腔作势地缩回脚,转回来。

  温魁疯狂转动眼珠。

  “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玉尽欢微微一笑,抬手解了他哑穴,凑近警告道,“机会只有一次,说点我想听的。”

  温魁心中虽恨,却也别无他法,抖动起牙关道:“别,别把我扔在这里,放我走,让我入魔教,我,我告诉你宫主为什么要掳走那些习武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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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床低几,一灯如豆。

  沈墟被白荷束着手,默立榻前。

  那个什么大同学宫的宫主正在榻上潜力运功,脸上青白紫红色彩缤纷,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暴虐真气化作实质,在每一寸皮肤下如长虫游走,周身亦笼罩着腾腾热气,颇有些骇人。

  沈墟冷眼瞧着,情知此乃练功练到走火入魔经脉错逆的征兆。

  只不知他意欲如何化解?

  “干爹……”白荷见裘潮生迟迟不动,轻声提醒,“人已带来了。”

  裘潮生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屋中有人,挣扎着张开眼。

  沈墟对上那双红得似欲滴血的眼睛,只一瞬,疾风闪过,那人已掠至跟前。

  下一瞬,一只强有力的手便蛮横地箍上了他的脖子,直将他拎起了身,另一只手则重重拍在他小腹上:“姑娘,多有得罪。”

  沈墟自是运起内力抵挡,随即发觉不对劲。

  “!”

  等等,这是什么妖术?沈墟骇然,他察觉到丹田处的内力挺竟在源源不断地流失!运起的内功正在倒灌进裘潮生体内!

  他暗叫不好,急欲挣脱。

  然而整个过程只维持了一刹那的功夫,裘潮生倏然惊叫出声,主动松了手,似乎被震开般后退数步,哇地喷出一尺血来。

  鲜血喷在地砖上,触目惊心。

  “干爹!干爹!干爹你怎么了?”白荷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扑过去。

  “此人,此人并非女子!”裘潮生并指指向落地站稳的沈墟,气得两眼直往上翻,一把推开白荷,“纯阳之体,练的又是纯阳内功,你,你想害死我!”

  白荷被他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慌得没了主意:“怎,怎么会……她明明……”

  她望向沈墟,沈墟摘下面纱,美人盯着裘潮生,表情似乎有些费解,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刚刚你在吸取我的内功?”

  听这嗓音,确乎是个男人。

  白荷脸色彻底惨白如雪。

  要知道,裘潮生所练摘星手乃世上最刚直杀伤力最强的一类武功,一掌击中,余波强劲,中掌者连心脉都被震碎,此类武功本就不易练成,练成后走的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每用一次,全身经脉就脆上一分,发展到后来,脆弱的经脉无法承受如此凶猛阳刚的内功,便要寻求阴阳调和之法。摘星手流传下来的内功心法里,就有专门吸取他人内功化为己用的上乘心诀,此心诀夺人毕生武功颇有些阴损,所以历代摘星手要么不屑去学,要么学了也从不张扬,是以江湖中人知之者甚少。

  而既要阴阳调和,自古男为阳,女为阴,所以裘潮生不得不寻来一批习武女子,吸取她们的属阴功法来保全自身。为掩人耳目,一直以来,白荷替他寻的都是些魔教女子,这些女人既入魔教,便都是为非作歹的恶人,死便死了,刚好替天.行道,所以她从不心存愧疚,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是此事一直暗中进行,行事之人也都经过精挑细选,颇为谨慎,怎知今日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莫说东窗事发办事不力,竟然错把男人当作女人送了进来,干爹责怪她事小,因错吸内功不慎身亡才事大!

  电光石火间,她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濡湿。

  “阁下冒充女子,混入我府中,不知意欲何为?”那厢裘潮生强忍喉口腥甜,装作镇定,出口询问。

  “是为调查近日来琅琊城中诸多女子失踪一案。”沈墟道。

  “哼。”裘潮生朝白荷招手,白荷连忙爬过来,他顺势把着白荷的胳膊,颤巍巍稳住声线,“此案与我大同学宫有何干系?”

  “失踪女子现都在这座宅子的一口枯井中,宅子是你的,自是与你有关。”沈墟道。

  裘潮生眯起双眼:“少侠怕是看错了。”

  沈墟摇头:“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裘潮生肩膀抖动,仰头笑将起来,而后收口,沉声道,“走出这扇门,端看何人信你?”

  沈墟蹙眉:“真是真,假就是假,大同学宫还未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总会有人信我。”

  “哈哈,那你先得出的去这扇门!”裘潮生单手掠过案上茶杯,啪地摔在地上。

  摔杯为号。

  突然“砰”“砰”“砰”,三声大响,三人破窗而入,同时落地,齐刷刷朝裘潮生弯腰作揖:“宫主!”

  三人中沈墟只认得一人,乃兵器堂堂主萧观。

  裘潮生颔首,在榻上缓缓坐下,他仍然饱受着真气暴涨之苦,手脚止不住地痉挛,他张了张嘴,沈墟在他下命令之前抢先道:“且慢,动手之前我有一事问你……”

  裘潮生没兴趣听他废话,话也不说了,只扬了扬手。

  他养的那三条恶犬得了令,二话不说,便围攻上来。一人使锯齿刀,一人使判官笔,一人使哭丧棒,出手皆狠辣,瞄准要害,招招致命。

  沈墟心知若不先解决这三人,就难以与裘潮生说上话,说不上话,也就无法质问他师父究竟是不是死于他手。

  沈墟轻声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想打架,也实在不想杀人。

  他不明白为何他从未杀过人,人人却都想杀他。

第46章

  玉尽欢辗转寻到了沈墟的不欺剑。

  此刻,他正抱剑立在一间不起眼的石屋前。

  石屋坐落在宅院西北角,被参差不齐的小树林掩住,屋前有一片光秃秃的空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余温尚存的尸体,火红的鲜血自他们咽喉处细长的伤口处涌出,游蛇般一寸寸蜿蜒至脚下。

  树影婆娑,静默的空气中弥漫着杀戮的气息。

  这气息过于熟悉。

  熟悉得令人作呕。

  木门吱呀一声响了,屋里缓缓步出一人,深紫的衣裳,阴柔的脸,他边走,边用锦帕拭着薄剑上的血渍,那剑薄如柳叶。剑的主人虽爱杀人,却从不允许他的剑染上血。在他眼里,血都是脏的,人都是龌龊的,只有他的剑才是天地间最干净的。

  他低头走出五步,倏地脚下一顿,悚然抬头。

  屋外竟有人。

  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