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 凤归墟 第74章

作者:故栖寻 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凤隐点头:“一只手足矣。”

  花间会的人面面相觑,当下手起刀落,五只手齐齐落地。

  那人按着血涌如注的左手,痛得面无人色,大汗淋漓,又咬牙问:“第二个要求呢?”

  凤隐把目光投向两股战战的点苍派,下巴一指:“喏,现在就与他们和好,并且起誓,花间会以后与点苍派永世修好,两派再也不起任何纷争。”

第77章

  点苍派众人齐齐看向王余恩。

  王余恩面色铁青,瓮声道:“点苍花间仇深似海,非一朝一夕所能化解,恕王某不能从命!”

  他的师弟,瘦麻杆王多慧恼他把话说得太直,发力将他往后一拽,上前拱手堆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本是好事一桩,谢圣尊美意,点苍派心领,但兹事体大,咱们师兄弟几个说了也不算,还请圣尊许我们回去禀明掌门后再做定夺。”

  他本想搬出掌门,拖得一刻是一刻,谁知凤隐一点不让步。

  “今日蔽教承光节,点苍掌门称病不来,既打发了你们几个小辈前来拜谒,就意味着将一应外务都交由你们代为处理。”凤隐悠悠道,“你们既是点苍派的脸面,当然也能替点苍做些无伤大雅的决定。你们若真的做不了主,那就是点苍掌门为了敷衍我凤隐,专门派来些不中用的虾兵蟹将,故意坏我圣火大礼……”

  他越说,嗓音越阴沉,王多慧后背上的冷汗簌簌而下,强自镇定:“圣尊多有误会!我派掌门对承光节实在重视有加,若非沉疴宿疾缠身,说什么他都要亲自来的,余恩大师兄也是因为深得掌门宠信,此番才被委以重任……”

  未等他说完,凤隐大手一挥:“既如此,你的余恩大师兄代你们掌门应下本尊,也不算特别僭越。”

  王多慧为难:“可是……”

  凤隐不悦挑眉:“还有什么可是?”

  王多慧擦汗,他本想好言相劝,没想到凤魔头软硬不吃,正自踌躇,王余恩的暴脾气已经按捺不住,挺剑跃上前:“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想让我们点苍跟花间狗贼握手言和?老子呸!这辈子是没指望了,还是等下辈子吧!”

  他一嘴不光怼了凤隐,又顺带着骂了花间会。

  花间会被骂狗贼,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腾地蹿起,为首的哪怕只剩一只手,也要扯嗓回骂:“王麻子,尔母婢也!”

  花间会创派祖师据说是前朝的一名状元郎,后来即使落草为寇舞刀弄剑,也不忘老本行,一直试图在门派中推行四书五经,坚持教弟子们读书认字,这么日积月累几代传承下来,导致花间会的人说话多少都有点文绉绉的,哪怕是骂人,也骂得很讲究。

  “直娘贼!”

  “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两派人怒目而视,就像一群斗红了眼的乌鸡。

  “王余恩,罢手言和真就不可能了?”凤隐被吵得脑袋疼。

  王余恩下巴一抬,豪态横生:“绝无可能!”

  “那好吧。”凤隐叹口气,“这样,你在花间会这群人中挑一个,你若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打败他,你就可以不言和,本尊也不会拿你怎样。”

  此话一出,不光花间会,就连点苍派都愣住了。

  王多慧道:“不好吧?他们才刚刚自断一手,此时比拼,我点苍派岂不是趁人之危落人口实?”

  花间会为首的涨红了脸:“凤尊主,这未免也太不公平!”

  凤隐漫不经心看他一眼,问:“你叫什么?”

  那人报上名号:“在下江水迢。”

  凤隐又问:“你师父何人?”

  江水迢回说:“恩师鱼添花。”

  “不错。”凤隐轻轻颔首,“鱼添花的万花剑法已集大成,你是她的弟子,一定也有所建树。”

  江水迢苦笑:“只可惜今日我已失一手。”

  凤隐皱眉:“你断的难道是使剑的手?”

  江水迢:“不是,但……”

  “不是就好。”凤隐淡淡道,“使剑,一只手足矣。”

  江水迢:“……”

  凤隐又把目光转向王余恩,朱唇轻启:“你用一只手,胜他,也足矣。”

  “?”

  江水迢不知道姓凤的对他哪来的自信,平常他就是全须全尾的,也顶多跟王麻子打个平手。王麻子虽然其貌不扬,人又粗鲁,武功还是不可小觑的。

  王余恩被凤隐轻蔑的语气气得脸上麻子都充血了,冷笑连连:“好,姓江的,既然你这么有能耐,那就拔剑吧!”

  姓凤的给挖了好大一个坑,江水迢恨得牙根痒痒,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又不能不往坑里跳,否则传出去,他花间会被点苍叫阵竟无人敢应,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岂不是再也抬不起头来?所谓头可断血可流,点苍面前面子不可丢,江水迢咬咬牙,草草包扎了断手,拔剑出鞘:“比就比,谁怕谁?”

  “好小子,老子这就来了!”

  王余恩个性爽直,也不多说废话,出手就是一招“风梳菩提”,疾往江水迢右侧攻来,他既知江水迢左手有伤,自然不去攻他左侧,免得旁人说他趁虚而入。

  点苍剑法与花间会的万花剑法本同出一脉,后因创派人观念不合而分道扬镳,这两套剑法都以轻盈见长,只是点苍侧重“诡奇”,剑势以侧锋为主,力求出其不意。万花侧重“迅捷”,旨在动念即去,出手如电。点苍这招“风梳菩提”招如其名,菩提树上叶子飘摇时,人们只知道有风吹过,却不知这风是自哪里吹来的。

  江水迢也不知道王余恩手里急颤的剑尖最终会落在哪里,就连王余恩自己,也不知道,这本就是随心所欲的一招!

  江水迢无法,只能舞剑急挥,采取守势,使出一招“千树万树梨花开”,纷飞剑影立即如万千梨花绽放枝头,严密地护住周身。

  只听“玎玎玎”,一连串的清脆碰撞声,王余恩的各路进攻皆被尽数挡回,重重白影中,一道寒光倏地中宫直进,朝眉心刺来!

  ——却是万花剑法中的一招“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这招讲究快准狠,劈开纷扰直捣黄龙!

  王余恩足尖一点,张开双臂,身子往后飞掠,掠出数丈,待这招势头暂缓,余力不接之际,侧身一转,踏步就是一招“雨打芭蕉”,转瞬间嗤嗤嗤连刺三剑。

  剑尖如雨点,劈头盖脸,江水迢本是一往无前,此时不得不跳跃闪避,且战且退。

  忽听“嘶啦”一声,王余恩贴地横扫,江水迢小腿不慎中剑,星星点点的血迹洒在台上,如红梅绽开。他就势一个侧身翻滚,躲过连连疾刺,尚未起身,余光里瞥见剑光霍霍,王余恩一剑荡开,剑影化作游龙,狠命追来!

  是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记狠招!

  众人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水迢左山穷水尽,手与右腿剧痛,心下惨然,待要认输,一道凉薄嗓音送入耳中:“还愣着做什么?先使‘癫狂柳絮随风舞’,再使‘轻薄桃花逐水流’。”

  江水迢一怔,望向凤隐,心想这魔头怎么知道我万花剑法的秘密剑招?眼下情势危急,不急细想,他下意识挥剑,将“癫狂柳絮随风舞”使出来,广袖飘忽,遮住对方视线,同时身子轻跃,不紧不慢,恰恰好就避过王余恩“云龙三折”的第一手伏击,随后他又使出“轻薄桃花逐水流”,剑身轻晃,歪歪斜斜退出两步,这两步又恰恰好与王余恩的第二第三手伏击堪堪错过,这三招巧到什么程度?早一息晚一息,他都会被长剑贯穿!从外人的角度看来,简直是严丝合缝,妙到毫巅!

  群雄瞧得热血沸腾,江水迢每躲过一击,场上就响起一声喝彩,三击一招比一招凶险,喝彩声也一声比一声大,与此同时,点苍派诸人脸黑如锅底,要知道,他们大师兄使的这招“云龙三折”可是点苍绝技,向来所向披靡,今日却被花间会用他们的招式给破了!这等于是自己亲手削了自己一臂!

  江水迢浑浑噩噩地使出这两招,竟三两下躲过点苍绝技,心中震骇不逊他人,正细细琢磨,王余恩不屈不挠,再挺剑攻来。

  他提剑迎击,又听凤隐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他稍一迟疑,缓缓送剑而出。

  凤隐又道:“一尖已刷胭脂笔。”

  他于是剑尖画圆,同时往右横跨一步,心中却疑惑,这两招前言不搭后语,怎可联用?

  未待他想出其中深意,王余恩已势如破竹,瞄准他左胁攻来!

  江水迢一惊,方始明白,凤隐这是在教他用假动作卖个破绽,诱敌深入!

  果然,凤隐厉声:“花动一山春色!”

  江水迢对此招烂熟于胸,右腿蹭地收回,身子急拔,跃起丈许,剑花翻飞,左穿右插,如落英缤纷,虚实难辨,只瞧得人眼花缭乱。

  听得呼喝来去,铮铮乱响。

  待动静止歇,场上唯闻喘息声。

  而江水迢的剑,已稳稳架在了王余恩的脖子上,剑锋贴着脖子轻轻一滑,就留下一条醒目的血痕。

  “你现在若想杀他,轻而易举。”凤隐凉凉道。

  江水迢的剑轻轻颤抖,王余恩却连眉头也没皱上一皱,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僵持显得无比漫长,凤隐好整以暇地等着。

  “呛”!

  他抬眼——

  江水迢归剑入鞘,冷漠转身。

  “干么不杀我!”王余恩不喜反怒,跳起来就骂,“你娘的孬种!”

  江水迢回首啐一口:“竖子,杀汝犹雀鼠耳!”

  两人于是又你一句我一句,骂骂咧咧起来。

  群雄失笑,凤隐只教他们从此止戈,可没让他们连骂都不能骂。

  兴许是只骂不打没意思,两拨人骂了一阵,相继闭嘴。

  凤隐向来奖罚分明,花间会人人砍了一只手,点苍派自然也不能豁免。

  王余恩无话可说,只得咬牙照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得命在,断只手又算得了什么?

  至此,圣碑一事总算解决完毕,此时无神台上散落着五具尸体,十只手,人人鼻尖萦绕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在此之前,无论谁也想不到,凤隐竟是这样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家人更狠,别人只是丢了一只手,他的人却是实实在在丢了命!除了恐惧,群雄心底更生出一丝敬畏,他们知道,天池圣教能有今日,绝非偶然,像凤隐这样的人,无论身在哪门哪派,都会是振兴之主。

  可偏偏,他想当的,是中原武林之主,这真的有可能吗?

  众门派各怀心思,落座用膳。

  在此期间,数名红衣教徒提着水桶上台来,先将台上的尸体残肢收拾了,再用水一遍一遍地将玉石上的血迹冲刷干净,血水流淌,一阵阵的腥气扑面而来。

  楚宝儿被恶心得根本吃不下饭,但一想到往后三天都将颗粒不进,就是捏着鼻子,他也要将自己的肚子填满。

  用膳完毕,弦乐奏响,以燕云十六婢为首,三百名圣教女弟子身穿霓裳彩衣,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婀娜妖娆。

  她们一圈又一圈地围绕圣碑,形成众星捧月之势,而圣碑后方,就是高耸入云的篝火台。

  圣火历来由圣女点燃。

  时辰已到,司空逐凤手持火把,披发跣足,款款而来。

  那一刻,所有人都被这神圣肃穆的氛围感染,屏住了呼吸,注视着女人高傲挺拔的身影。漆黑的衣裳,漆黑的发,漆黑的眼睛,漆黑的心。人们不约而同地想,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这样的女人?或许,这样的女人本来就是不可征服的,她生来就是为了征服别人。

  像一朵盛开的黑莲,司空逐凤衣袂招展,轻功飞上篝火台,在众目睽睽之下点燃圣火。

  火光冲天的刹那,乌泱泱的圣教徒双手高举,齐声高呼:“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英雄无常,皆归尘土。

  熊熊圣火,斥退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