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墟 凤归墟 第75章

作者:故栖寻 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古代架空

  承光明志,顺昌逆亡。”

  “承光明志,顺昌逆亡。”

  响亮的口号声一直被北风吹到山巅上矗立着的奈何宫,奈何宫的飞檐上,青袍猎猎,站着一人。

  沈墟用拇指缓缓摩挲不欺剑古朴的剑鞘。他由地宫暗道上来,已在此地站了许久,直站到身上的湿衣已经干透,几乎化作冰棱,与这冰冷的宫殿融为一体。

  这就是你要走的路吗?

  他眉头轻蹙,望着山下,眼底藏着明灭火光。

  不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

第78章

  沈墟身形疾晃,掠至那人跟前,伸手一抓一扣,已捏住对方脉门。那人不闪不避,沈墟心中疑惑,待要开口询问,对方出其不意,一把掀开面上薄纱,压低了嗓子娇声唤:“墟哥哥,是我!”

  沈墟动作一顿,打量眼前明艳少女:“瑶儿?”

  瑶儿欣喜点头,左右顾盼一番,顺势拉着沈墟轻轻跃下中庭:“我那便宜师父叫我在这里等你,起先我还不信,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上来溜达一圈,没想到真让我给等到了!墟哥哥你胆子好大,选在今天上奈何宫来!”

  沈墟听她一见面就叽叽喳喳,性子还如从前一般活泼,心下稍宽,故意避重就轻:“你的便宜师父?”

  “不就是郝不同么?”瑶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拜圣教右护法为师好像是什么特没面子的事一样,她替自己疯狂找补,“本来我是真瞧不上他那几个圆圈圈的,压根也不想学他的武功,但我实在架不住他老大一个男人,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我拜师,还说只要我拜师,磕三个响头,他就一年给我一百两,一百两啊,当然啦,我也不是纯粹为了钱……”

  沈墟但笑不语。

  瑶儿脸上飞起红霞:“墟哥哥你在嘲笑我对不对?”

  “没有。”沈墟压下唇角,“只是一段时日不见,你的轻功长进了许多。”

  “那还用说?”瑶儿得了夸奖,登时眉飞色舞,“我师父吧,人是丑了点,行事是荒诞些,性子也夹七缠八的,但教起武功来,还是挺像那回事的。”

  沈墟听她对郝不同明贬暗褒,晶亮的眼睛里全是掩不住的崇拜,心下已跟明镜儿似的,这师徒俩是啥样的锅就配啥样的盖,绝配。

  “你已拜入圣教的事可与花姐姐说了?”沈墟问。

  瑶儿一听,立马吞吞吐吐,眼神乱瞟:“我,我只去信报了个平安,至于另拜,拜师的事……”

  “等时机合适了再说也无妨。”沈墟宽慰,“彼时情势所迫,想来她也不会怪你。”

  “我不敢。”瑶儿嘟嘴,“我怕她打折我的腿。”

  沈墟道:“你现在是圣教右护法的徒弟,谁敢动你?”

  “怕的就是这个。”瑶儿长叹一口气,“她若从此跟我生分了,比打折我的腿还教我难过。那些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么?什么我不怨你恨我,唯怨你不在意我。”

  说着说着,她小嘴一瘪,竟像是要哭了,沈墟不禁失笑:“没事少看些无聊的话本子。”

  “我没看。”瑶儿小声辩解,“只是尊主看的时候念了几句,我在旁边伺候着,不小心听了来。”

  沈墟听见尊主二字,一双眉骨猝然抬起,随后又缓缓落回去,干巴巴道:“你……还要伺候凤隐?”

  “师父去拜见的时候偶尔会带上我。”瑶儿不知想到什么,面露惊恐,“你不知道,尊主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大发雷霆,说什么‘原来如此,什么’‘怪不得他对你如此上心’,意思好像是我长得像谁,他很不高兴,差点还因此杀了我!要不是我师父拦着,我早就化作一缕青烟了!”

  “唔……你是有几分长得像我的一位师姐。”沈墟直言,莞尔,“他误会了。”

  这人背着他到底是吃了多少莫名其妙的飞醋?

  瑶儿如听哑谜,师姐?哪个师姐?我长得像墟哥哥的师姐是件很大逆不道的事么?为何尊主会动怒?她想不通,沈墟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表情,也不像要解释的样子,她就只能讷讷点头:“不过后来他又不生气了,还经常指点我的武功呢,但我还是挺怕他的。”

  沈墟:“他长得很叫人害怕吗?”

  不至于吧?就算是沈墟,对美丑没什么具体概念的人,也觉得凤尊主长得还算可以的。

  “长得当然……挺绝的,但你不觉得他好看得有些诡异么?”

  “?”

  沈墟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诡异?这是现在人们夸人长得好看的特定话术么?

  “啧,教中关于这位圣尊的恐怖传说太多了,导致我一见到他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你知道么……”瑶儿压着嗓子,“咱们这位尊主之所以长成这副祸国殃民的样子,完全有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

  沈墟奇了:“不是人是什么?”

  “妖怪啊!”瑶儿说着,原地抖了抖,“听说尊主当年一生下来原是个死胎,圣姑已经下令要悄么声儿地埋了他,谁知道埋到一半他突然又活了,哭声那叫一个响亮,直接惊动了老尊主,是老尊主赶来救了他一命,否则他就被活埋啦!喏,前面那院子就是当年圣姑要埋他的地儿。”

  沈墟闻声抬头。

  那是座占地甚广的院子,远远望去,与这天池山上一应建筑一样,都是黑墙红瓦,神秘肃穆。走近了,才嗅出一股子腐朽衰败的气息。

  从门头那一对威武的白石狮子来看,这原是个恢宏气派的院子,只是此时门漆斑驳,铜环生绿,层层蛛网随风颤动,凋敝凄惨,显然年久失修,无人问津。

  门上的匾,却是灿然一新,上书三个遒劲大字——应悔斋。

  应悔,应该悔什么?

  “这应悔斋啊,是圣教禁地,至于为什么好端端一个院子成了禁地,没人知道,我猜八成是因为这地儿差点埋了尊主,尊主长大后一不高兴,就封了它。”瑶儿沉吟,“师父让我领你来此处,也不知意欲何为。”

  “他没跟你说么?”沈墟问。

  瑶儿一摊手:“他说你要是进去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正小声交谈,身旁有巡逻的圣教弟子走过,见到瑶儿,一个个都尊敬施礼,唤一声:“瑶姑娘。”

  他们像是全没看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蒙面男子,也没起丝毫疑心,可见她作为右护法的亲传弟子,在教内地位超然。

  瑶儿挺直腰杆,冷着脸点点头,算作回应,回头就想拉沈墟离开,口唇微张,快速道:“我在这里这么些日子,还没见过谁胆敢私闯禁地,何况是今天还是承光节!不要命啦?我那便宜师父铁定是没安啥好心,走走走,墟哥哥,我送你下山。”

  沈墟被她拖着走了两步,一把摁住她:“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也无妨。”

  瑶儿犹豫不决:“因为承光节,天池山来了许多外人,这里的巡逻弟子也相应地增加了一倍有余,一旦被发现……”

  话还没说完,身边人一个助跑纵跃而起,她反应过来,随之抬眼,只能瞄见一片青色衣摆从容地消失在围墙上。

  瑶儿:“……”

  行吧,艺高人胆大。

  就这一会儿功夫,围着应悔斋转圈的巡逻弟子就又到了跟前,瑶儿眼珠子骨碌一转,上前拍了拍为首弟子的肩。

  那名弟子一看是她,森冷的脸上立刻浮现热情的笑容:“瑶姑娘有何吩咐?”

  瑶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扯犊子:“咳,奈何宫那边守卫不够,师父让我来调些人手,这禁地横竖也破得很,本姑娘在这站了半天了,连只麻雀也没瞧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各位与其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里,不如跟我去奈何宫填补缺漏。”

  众巡逻弟子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表示愿意听从调遣。

  *

  庭院深深,木叶萧萧。

  足尖落地的刹那,沈墟已嗅到空气中隐约浮动的腥臭,他皱了皱眉头,右手按上剑柄。

  庭院的四个角落里分别躺着四具尸体,每具尸体都被枯叶覆盖,腐烂程度并不相同,有些已近白骨,有些只是萎缩发黑,他们显然是被人在不同时刻杀死在这园中,且无人收尸。

  看尸体的衣着服色,四人皆是圣教徒。

  沈墟走近其中一具最新鲜的尸体,蹲下察看。

  一剑封喉,疮如柳叶。

  沈墟已猜出杀死他们的是谁,他起身,握紧剑鞘,举步穿过中庭,推开厅门。

  门没上闩,昏暗的室内,一切都是一种压抑的灰黑色。

  灰色的烟雾,黑色的帷幔,二者缠绕在一起,雾似幔,幔似雾,虚无,充斥了整个混沌封闭的屋宇。

  黑色的神龛里不知供奉着哪位神明,黑色蒲团上坐着的人缓缓张开阴冷的眼睛,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居然是你。”

  沈墟抱剑而立:“看起来你并不怎么惊讶。”

  秦尘绝:“你还没死。”

  沈墟:“这点你似乎也不惊讶。”

  “因为你还活着,这点天下皆知。而你今日来此,虽然意外,也不奇怪。”秦尘绝青白阴柔的面孔上有一线细窄的亮光轻轻晃动,是他手中锋利无比的柳眉剑,他弯起尖锐的嘴角,嘲讽道,“你与凤隐情深爱笃,此次要助他一臂之力,夺回无上令,也在情理之中。”

  沈墟听到一个闻所未闻的物事:“无上令?”

  秦尘绝挑眉:“无上令乃我教镇教之物,见无上令如见圣尊,换句话说,没有无上令,凤隐也算不得什么圣教尊主,到现在,他充其量也只是暂居其位。而现在,他心心念念想得到的这枚圣物,就在我屁股底下的蒲团里。”

  沈墟没说话,他刚刚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严格说来,他现在与凤隐之间,其实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看见外面的死人了吗?”秦尘绝问。

  沈墟目光转冷:“看见了。”

  “这些年来,凤隐派来夺取无上令的人,岂止你一个?”秦尘绝嗤笑,“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来无回,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墟面无表情:“因为你。”

  秦尘绝耸肩,表情应该是在说——显而易见。

  沈墟也耸肩:“你以为我是来帮凤隐抢这个什么令的?”

  秦尘绝:“难道不是?”

  “不是。”沈墟摇头。

  秦尘绝奇怪:“那你来做什么?”

  沈墟:“我来杀司空逐凤!”

  秦尘绝脸色变了又变,然后哈哈大笑两声,只震得尘土飞扬,屋瓦齐动:“你在痴人说梦。”

  沈墟不置可否,转身就走。

  门却在面前砰地关上了,秦尘绝幽冷的嗓音在脑后响起:“无论你是想夺无上令,还是想杀圣姑,都得先过了我这阎王关!”

  *

  无神台上,鼓瑟吹笙,长袖曼舞。

  燕云十六婢各个都是神仙人物,风华绝代,见之忘俗。古人有云,秀色可餐。场上许多人为了看美人而停杯投箸,无酒自醉。

  楚宝儿嗤之以鼻,他的眼里只有吃饭这一件大事,正把最后一片熏肉塞进嘴里,余光里瞥见一名圣教徒附耳对那蛇蝎圣姑说了几句话,圣姑眯了眯眼睛,看了眼正在提裙旋舞的十六婢,起身离席。

  凤隐唇边噙笑,目送司空逐凤远去。

  一曲舞毕,燕云十六婢作揖要退下,这一揖还没到底,一声掺了内力的震天怒吼直击众人耳膜:“凤尊主,琅琊城赫连春行有一事非说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楚宝儿,干饭人,干饭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