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如岳临渊 第20章
作者:姬末
除开眉宇间那源自皇家一脉相承的清冷寡情之相,以及边疆征战留给他的坚毅果断不谈,他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气质神韵,都是依照过去的深静公子司渊渟所长成,除了在战场上,他永远都是修身洁行,克己复礼并沉稳内敛。
于是司渊渟也直到这一刻,才首次见到他眼底展露疯狂与狠戾的模样。
通红的桃花眼,在说出最后那句话时,流露出切实的杀气与痛恨。
想要将那些践踏过司渊渟自尊,侮辱伤害过司渊渟身体的人都杀掉!他是那样痛恨当年幼小无能的自己,又是那样痛恨这些年忘了司渊渟,明明已经长大却还一无所知地被司渊渟小心保护着的自己。
“你为什么,不说?你恨我,就不该再护着我,你受了那么多苦,最该被保护的人,明明是你才对!我哪里就委屈了,你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我凭什么委屈?!”楚岳峙突然又生出一股无端的力气,用力推开被他突然激动起来的话语神态震住的司渊渟,撑起身从床榻边上的小柜里翻出之前司渊渟要他每日放入体内的玉石,说话声是压抑不住的难过与悲伤:“我给林亦看过,这不是普通的玉石,是药玉,你根本不是为了羞辱我才硬要我用,而是为了要给我调理身体。还有我暗地里让周楫去买的,泡药浴用的药材,我也让林亦看过,普通医馆里根本买不到的,其实都是你命人,特意给我调配的药方药材,是吗!我这安亲王府,被安插进来的东厂侍卫,也不是为了,监视我,而是你派来,保护我的!”
那些过去他不曾留意过的细节,在因金针移位而昏倒时突然清晰了起来。
司渊渟总是有意无意地用手指搭他的内腕,初时他总以为是为了暧昧或钳制他,可当他回想司渊渟到底是如何确定他有没有用玉石时,忽然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于是第一次昏睡后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忍下羞耻把玉石给林亦看,得知是药玉后他便想明白,之前他在用了玉石后的莫名好眠,不是因为耗神太过,而是因为药性起效,身体得到了调养,且司渊渟也是通过搭他内腕替他探脉来确定他有没有用药玉。而之所以会对泡药浴用的药材起疑,则是因在东厂时,司渊渟带他到浴房里泡温泉,他在温泉池里嗅到了熟悉的药味。
一直以来,司渊渟都在保护他。
从他班师回朝前开始,为了保住他的兵权,怕他没了兵权楚岳磊会早早对他下手,不惜再次牺牲自己屈辱侍寝;发现他身体不好却不能叫太医来看,就想方设法地暗中替他调理;他要篡位,表面上为难他,实际上一直在配合,甚至提前就帮他谋划好一切。
“司渊渟,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该有多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厚颜无耻,才能担得起你一句‘对不起’?!”楚岳峙听不得司渊渟对他说“对不起”,这世上,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司渊渟这般待他好的人。
分明已经千疮百孔满身苍夷,却把繁华盛世捧到他面前,还怕自己痊愈不了的伤会污了他的手。
“我不要你把自己放得那么低,你与我并肩而立,我都尚且觉得委屈了你;我也不要你再这样保护我,以后,换我来保护你,谁若要你痛,我定要他十倍受之!”楚岳峙探手从枕间拔出那柄短刀,直接抵到自己腹下重要之处,定定直视因一切都被他看穿而面露狼狈之色的司渊渟,发狠道:“你若是,坚持自己是那所谓的腌臜之人,或是,要再在我面前自称奴婢,那我现在就把下面切个干净,以后便与你一样,横竖,我只认你只要你,本就用不上那处。”
司渊渟没料到楚岳峙竟会在强行逼出金针后又做出如此疯狂之举,想也不想便去夺刀,惊怒不已地提声呵斥:“你疯了?!你知道那有多痛吗?!你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楚岳峙本就是硬撑着逼自己提起一口气跟司渊渟说话,他已经让司渊渟等了他二十一年了,再让司渊渟多等一刻都不愿意,他要让司渊渟知道他的心意,也要让司渊渟明白他的坚定,更要让司渊渟清楚,今后,若再有伤痛就让他来承担,若要下地狱,也有他作陪!
手上没有多少力气,轻易就被司渊渟夺去了短刀,可楚岳峙也看到了司渊渟一直藏着不露出来的那只染着擦不去的血迹的手,手一翻,楚岳峙扣住司渊渟的手腕,忍住心头的难受,扭头往外喊了一声:“林亦,进来!”
守在寝室外的林亦匆匆又进了内屋,还未上前,就听楚岳峙说道:“替司公子把脉,本王要知道他身体有何问题。还有,告诉周楫,传令下去,往后谁也不许,再叫司公公,若让本王听见,按军规受罚!”
司渊渟本不想让楚岳峙发现自己又引发了内伤,才在进屋后一直把手藏着,却没想到情急之下依旧还是被楚岳峙发现。这数个时辰内发生了太多,得知楚岳峙记忆被封印之事于他而言已是极大的冲击,而今楚岳峙醒来,他其实还未想好要如何面对,觉着自己对楚岳峙犯了错,又觉他们无论怎样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他想退回去,却被楚岳峙牢牢抓住了手。
他已有许多年,未曾听到谁对他说“对不起”;除了司竹溪,也已再无谁会为他落泪;更莫要提,他三十五年的人生,直到今日,才听到有人对他说一句:我来保护你。
这于他而言已经太过漫长的一生,他背负过期待,享受过赞誉,后来则是沉重的家仇以及父亲那务必要为大蘅国清除内忧的嘱咐,他有多痛不重要也无人在乎,于是面对辱骂诬蔑他亦默然承受不曾有一句反驳。
从未有谁,如楚岳峙这般为了他而狂言狂行,不惜一切地予以珍视与赤城爱意。
楚岳峙骤然间给了他太多,他无法不去质疑,这样破败不堪的自己是否还值得被如此对待;楚岳峙带来的光亦太过纯洁灿耀,他不敢伸手去触碰,深恐自己久在黑暗中满身污秽承受不起。
司渊渟终究是彻底乱了,在听到楚岳峙以“司公子”三个字来称呼他,并不允许自己的部下再唤他“司公公”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地手抖,短刀掉落在地上,理智告诉他应该起身离开,然他看着楚岳峙扣在他腕上的手,却怎么都无法动弹半分。
已经耗尽最后一点精神力的楚岳峙实在难以再支撑下去,顾不上林亦就在眼前正准备替司渊渟诊脉,楚岳峙疲乏地将身体偎进司渊渟怀里,以极低的软声对司渊渟说道:“司九,你别走,等我好了,往后我就是你的依靠。”
喉结上下一动,司渊渟揽住楚岳峙微微背过身,一直到楚岳峙阖上眼帘又再陷入昏睡,他都不曾说出只言片语。
只有楚岳峙知道,在司渊渟垂首的刹那,苦涩的泪水自司渊渟眸中滑落,悄无声息地湿濡了彼此紧紧相贴的脸颊,也一滴一滴,滴落在了楚岳峙锁骨处的那道长疤上。
那是司渊渟强忍了整整二十一年锥心剜骨的泪,也是司渊渟难以释怀终生无法痊愈的痛。
第39章 不可理喻
司渊渟公务缠身,无法一直留在安亲王府守着楚岳峙等他醒来,故而在跟林亦再三确认楚岳峙情况稳定暂不会有事后,便匆匆赶回了东厂。
林亦每隔两个时辰便要为楚岳峙施一次针,又在内屋里点了自己调配的安神香,等楚岳峙再次悠悠醒转,天已然再度入夜,就连寝室的两扇门都已经被重新修好。
楚岳峙一醒来甚至不必转头看就知道司渊渟已不在身边,他对司渊渟的气息无比熟悉,更对司渊渟是否与他身处一室敏感至极,即便是陷入昏睡中,他其实也隐隐约约能感知到司渊渟是何时离开。
动了动躺得僵硬的身体,楚岳峙动作极缓地自床榻上坐起,他还是感到有些头昏脑涨,风府穴那一块也还在隐隐作痛,但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安亲王可算是醒了。”在窗边那椅子上坐着的司竹溪见到楚岳峙醒来,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水,然后走到床榻边把茶杯递到楚岳峙面前,以不卑不亢的语气说道:“妾身此前多有冒犯,还请安亲王恕罪。”
楚岳峙接过茶杯却并没有喝,他抬眼看司竹溪,静默少许后道:“司姑娘可是要我跪下向你谢罪?”他没有用“本王”的自称,显然没有任何要在司竹溪面前端架子的意思。
轻轻抿了抿嘴,司竹溪想要讥讽他几句,可想到司渊渟,她还是忍下了,只道:“安亲王这话可就折煞妾身了,安亲王既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弟,又是表哥的心头肉,妾身可消受不起安亲王的谢罪。”
将茶杯随手放在一旁的矮凳上,楚岳峙替自己穿上鞋,道:“父皇昏庸,残害忠良,我身为当事人之一,身上有不能推卸的责任,即便司姑娘现在免我下跪谢罪,日后登基,我也会为司家平反,亲自到司老尚书坟前叩首谢罪。”
司竹溪冷冷地审视楚岳峙难掩疲色的病容,像在思索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半晌,司竹溪退回到窗边坐下,道:“表哥说,你之前是被人用金针封了记忆故而将他忘记,并非因他变成太监而故意不认他。”
楚岳峙丝毫不回避司竹溪的眼神,更不为自己辩解,道:“我抛下他,伤了他是事实,我不会因失忆之事而说自己没错,更不会以此要求你们原谅我。”
司竹溪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不觉微微一愣,她本来以为楚岳峙会以失忆这一籍口来为自己开脱。
浅哼一声,司竹溪依旧不能轻易相信楚岳峙,问道:“话说的倒好听,那你想如何弥补表哥?”
“当年伤司九的使臣,我已经杀了。至于其他,我无法弥补,断肢不可再生,司九的痛我无法感同身受,司九的伤我也无力治愈。他独自在那深宫中熬了二十一年,若我说我能将他失去的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还给他,你信么?”楚岳峙面色微沉语声凝重,他昏睡前哭得多,此刻双眼仍肿着,样子看起来越发显得憔悴。他心里清楚,尽管他与司渊渟说了许多,可如今他给司渊渟的感情与拥抱乃至亲吻,都不可能抚平司渊渟内心的伤痛。
“我想把尊严还给他,也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叫他公公。他不是公公,他是司渊渟。”楚岳峙说道,他现在只要想到曾经那么骄傲又胸怀大志的司渊渟这些年日日夜夜被太监的身份折磨着,听旁人叫“司公公”,向那么多的人下过跪,卑躬屈膝地自称“奴婢”,便感到心如刀割难以承受。他只是想想都觉得受不了,而司渊渟,却是生生忍受了二十一年。
这该是多么绝望又悲凉的二十一年。
——我不想做公公,可我只能是公公。
耳边响起司渊渟不久前对她说过的话,司竹溪怔然看着楚岳峙神色间隐隐的痛苦,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也许是这世间唯一能懂司渊渟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更理解司渊渟所思所想,甚至真正痛司渊渟所痛之人。
思及此,司竹溪霍然起身再次走到床榻边,而后直直地朝楚岳峙跪下,与司渊渟有几分相似的美艳面容上,片刻前冷冰冰的面具已裂开,流露出一丝平日不可见的彷徨无助,对楚岳峙说道:“你如果,真的把表哥放在心上,那我求你,救救表哥,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我知道,他已经,已经不想活下去了。早在你来找他以前,他就在谋划要将你推上帝位,而且完全没有为自己留半点退路,他其实,是想要把你推上帝位后就了结自己。”
匆忙伸出想要扶起司竹溪的手僵在半空中,楚岳峙像是突然被抽掉魂魄般定住,他听懂了司竹溪说的每一个字,然而理智和情感却都在拒绝作出反应,只因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意外司竹溪所说的这件事。
不仅不意外,甚至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理解司渊渟为何如此决定。
如果换做是他,也会做出跟司渊渟一样的抉择。
“他不能死。”楚岳峙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空洞得不真实,虚弱却又透出一丝冷血,“我知道他累了,我也知道对他来说活下去远比死更煎熬折磨,但他不能死,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能死。”
楚岳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不在乎,司竹溪会怎么想他说的话,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司渊渟死。
哪怕他明知道司渊渟想得到解脱,也依旧自私地想要把司渊渟留在身边,再多的伤再沉重的痛,他会想办法替司渊渟治,一年,两年,三年,无论要花多少年,即便是要用他的余生来抵司渊渟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即便有朝一日司渊渟可能会比现在更怨恨他,他也要让司渊和他一起活着。
余生若没有司渊渟的存在,纵使他登上帝位,山河大地海晏河清,于他而言也毫无意义。
夜里更深露重,司渊渟披着一身灰色大氅入的安亲王府,守在寝室外的周楫见到他的时候表情隐忍中带点纠结,但终究还是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又道:“司公子,王爷在等您。”
司渊渟推门的手在听到周楫的称呼时一顿,他看一眼低着头的周楫,手指又几不可察地蜷缩一下,眸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然后才用力将面前紧闭的门扉推开。
楚岳峙正坐在桌边,很是专注地看手里的书卷。
他看书时总是很认真,眉心微微蹙起,嘴唇还会浅浅抿住,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牙关也在无意识咬紧。
这副表情司渊渟很熟悉,八岁的楚岳峙每次做少傅布置的功课时也都是这副表情,如今三十一岁了仍没有变,最大的差别也不过是当年脸颊上的小奶膘如今已经不复存在,故而看起来便也没了小时候那股可爱劲。
“怎么起来了,不在内室里好好躺着休养。”司渊渟走过去,又把自己的大氅解下披到楚岳峙肩头,道:“你还看兵书,不嫌费神么?”
楚岳峙抬眼看他,道:“又不是什么娇贵的闺阁大小姐,在边疆征战时,经常带伤上阵,这点内伤还不至于就让我起不来了。倒是你,林亦说你不仅有内伤,还忧思过度体内郁结难解,且你长期少眠少食,对身体耗损极重,需即刻开始调理,以免内虚继续加重将来损伤心脉。”
拉过凳子,司渊渟在楚岳峙面前坐下,淡淡地说道:“我不碍事,不过就是去势了容易体虚。”
放下兵书,楚岳峙握住司渊渟搁在桌上的手,道:“我要自宫你质问我知不知道那有多痛,我的确不知,可我知道你痛,而且痛了很多年。”
司渊渟不太想与他谈及此事,便垂下眼试图转移话题:“今早林芷霏在狱中畏罪自裁,我下令将她尸身丢去乱葬岗,你的人应当已经将她接走了。”在东厂里,他没下令要弄死的人,想自己寻死是不可能的,林芷霏能自裁显然是楚岳峙的意思,他顺着把人送出去就是了。
“那不重要。”楚岳峙丝毫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本来他也不担心林芷霏那边会再出什么纰漏,他的人若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办不好事,那不成了笑话。
“你要是想让我继续好好调养,那你便不能拒绝,我让林亦帮你调理。”楚岳峙此番也是元气大伤,林亦在他醒后来给他施针时都板着一张脸,身为医者想训斥病人,可偏偏病人是自己认的主,满腔的教训都只能自己憋着。
“你这样,不好。你的苍鹭营,未必所有人都能接受你与我走得这么近。”司渊渟其实不认同楚岳峙对他表现出过多重视的做法,“不管怎么说,我在外人眼里都是宦官,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若仍认我是将军,便也要认你是我的未来夫君,不能接受大可退出,我也不介意他们另觅明主。更何况,司九,我何时在意过旁人怎么看?”楚岳峙对自己选的人带的兵有绝对的自信,在服从命令这点上,苍鹭营一向严格遵守,过往无论楚岳峙给他们下达多少看着就是去送死的不可能任务,他们也没有过质疑,更不会认为自己有资格去管楚岳峙跟何人在一起,他们是兵,绝不会干涉自己认定的将军。
司渊渟无声轻叹,的确,楚岳峙自小就这么说,旁人怎么看都是旁人的事,可今时不同往日,楚岳峙与他各自的身份摆在那里,人言可畏,又岂是说不在意就真能不在意?
正欲再劝,楚岳峙已一眼瞪了过来,对他说道:“你要我做你的玩物时,就没想过我们关系若被人知道会怎样吗?”
司渊渟顿时噎住,好一会后才低咳一声,说道:“我想你也不会让人知道,是我考虑不周。”
楚岳峙仍瞪着他,那眼神不似与他生气,更像是在难受。
两人相对无言好一阵,最终还是楚岳峙先开口,道:“你就听我的,让林亦帮你调理,不行吗?”
司渊渟不愿再拂他意,颔首道:“好,都依你。”
得了司渊渟的同意,楚岳峙面上也不见几分高兴,又静默少许,才道:“你陪我去睡会儿。”说罢,就拉着司渊渟起来一同往内室去。
司渊渟不清楚是楚岳峙刚恢复记忆,故而总有些不自在,还是在意之前失去记忆时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从他进屋到现在,总感觉楚岳峙身上多了几分压抑。其实,也不怪楚岳峙如此,因为就连他自己,如今也不知两人到底该如何相处。
他们之间横亘着数年的误会、分离与阴差阳错,仔细想想,之前那段时日,他满心怨恨之下强要楚岳峙臣服于他,楚岳峙总归是他这里受了辱,心里难免会过不去。
思及此,司渊渟想要收回被楚岳峙握住的手,然他刚一有往回抽的意思,楚岳峙便以更重的力道捏紧了他的手掌。
站在屏风前,楚岳峙一回身便抱住司渊渟,对他说道:“司九,有很多事并非说放下便能放下,这道理我懂,我也不会说我不在乎所以你也别在意,更不会说我们就像我小时候那般相处这样不切实际的话,我只是希望,今后你在我面前,不要有太多顾虑,也不要记着太监的身份,我说了,我不认。从前没人在意你的感受,现在有我在意,往后,你觉得怎样对我你心里舒服,就怎么对我,我都能承受。”
伤害,从来都无法抹去,伤在身上会留疤,伤在心里会溃烂成疾,若终究无法治愈沉疴,至少,让他能为司渊渟减轻日夜不歇的痛楚。
揽住楚岳峙的肩头,司渊渟内心挣扎许久,最后还是将人推开,看着他道:“你应当听过不少我心理扭曲暴戾成性的传言,那都是真的,我这么多年,内心积郁苦痛得不到宣泄,上位后便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来排解。我已经,不是你记忆里那个司九了。”
司渊渟眼神黯淡,想到在东厂地下层的那个暗室,墙上地上乃至所有刑具都血迹斑斑,这几年他是怎样变得越来越残暴的,自己心里清楚,而那一切若让楚岳峙看到,莫说是再让他抱在怀里,只怕会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再让他碰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东厂,有一个不许旁人进去的暗室吗?”楚岳峙问道,余隐潜伏在东厂,已将东厂结构摸清,也已汇报了那间暗室的存在。
看到司渊渟微僵的脸色,楚岳峙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只吻了吻他的喉结,对他说道:“变了就变了,我都接受。我若要求,你仍是从前的司九,那才真的不可理喻。你不想让我看到,我就看不到。我只要你在我这里是司九,是司渊渟,至于你变了多少,是好是坏,不重要;你需要排解就来找我,在我身上宣泄,要我给你口侍要我哭要我求饶,又或是像之前那般将我弄到失禁,甚至,你想对我做更过分的事,让我在你手里尊严尽失,都可以。”
望进司渊渟那双无法躲闪愕然失神的眼眸深处,楚岳峙全然不在意司渊渟做过什么阴暗而暴虐的事,他只想要再看到,这双好看的眼眸能重新亮起光芒,哪怕那是与从前无法比拟的微光。
“司渊渟,我不仅要帝位,我还要你。”
第40章 岳峙渊渟
屏风被推倒发出一声巨响,守在屋外的周楫一惊,正要敲门询问,便听到楚岳峙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本王无事,别进来!”
周楫脸上掠过一阵精彩的表情变化,而后几乎要同手同脚地默默从屋檐下走到了院子里,以免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毕竟他一点也不想听自己主子的墙角。
屋内,楚岳峙被压到墙上,司渊渟咬着他的耳垂软肉,在他耳边低语:“你别招我,现在不比从前,我失控的时候下手没轻重,你之前也不是没试过被我弄伤。”
楚岳峙被压到墙上时,司渊渟还用手扶在他脑后怕他撞到头,他感觉到司渊渟在用牙磨他的耳垂软肉,呼出的鼻息全都落在他耳廓上,他半个身子都酥软了,手指拽住司渊渟的衣领,道:“你答应过的,我长大了还喜欢你,你就娶我。你要是还恨我,那就弄伤我好了……司九,小时候只有你对我最好,我在边疆征战那几年,每次伤重了觉得自己撑不下去都梦见你,虽然看不清脸但一直听到你叫我楚七,你一直在我心里,我懵懵懂懂的时候是你,我在军营里听着旁人说那些事开始略通情爱时抓住的执念是你,如今人也是你的,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好把你丢下了,但我从来都只有你,往后也不会变,绝不会再有旁人。你,你也别嫌弃我不能为你司家留后,行吗?”
用力咬了一下楚岳峙的耳垂,司渊渟捏住他的下颌,带着几分凶狠道:“我要怎么嫌弃你,我如今这样,就能让你为司家留后了?”
“不是你不能,是我不好,我明知断袖有违常理却非要嫁你,罔顾自己是男儿身无法为你生儿育女,其实,若是男子能生我也是愿意的。”楚岳峙被咬痛了也不躲,对旁人冷淡的眉眼在司渊渟面前总是要显得更温顺些,就连那说话的声音也是软的:“我要你记住,不是你司渊渟不可以,是我楚岳峙无法为你司家留后,你我之间,若有一方要被嫌弃,那个人只会也只能是我。”
司渊渟这些年在朝堂上跟那些大臣们唇枪舌战从未落过下风,怎么也不曾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被楚岳峙的诡辩说得哑口无言,他反驳不了便只能埋首楚岳峙颈间去咬那曾经被砍伤过的锁骨,直到在楚岳峙锁骨上留下好几个牙印,才又抬头对楚岳峙说道:“不恨你了,我只是,恨了这么多年,突然知道原来自己恨错了,才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继续恨我也没关系,我不强求其他,我只是希望,你对我的感情日后能慢慢再深点,不管是什么,至少我能把你留在我身边。”楚岳峙对司渊渟给予的一切都甘之如饴,他不需要司渊渟对他说爱,他只想要护住司渊渟,再不让司渊渟受到半点伤害。
谁也不能伤司渊渟,哪怕是司渊渟自己,他也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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