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如岳临渊 第22章
作者:姬末
欢颜朝楚岳峙重重叩首,颤声道:“殿下,司公子会再被送进宫当太监,也是三皇子的主意。奴婢自小便是殿下的贴身侍女,一心向着殿下,司公子当年待奴婢也极好,从不曾因奴婢宫人的身份而将奴婢看轻,奴婢一直都记着殿下与司公子的恩德,断不敢有半点欺瞒!奴婢发誓,刚才若有半句虚言,定叫奴婢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第43章 残酷不仁
书房里,在欢颜话音落下后,许久都未有人再说话。
能听到的,是楚岳峙比平日更重的急促呼吸声。
司渊渟仍在椅子上坐着,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他低垂着眼帘,系于腰间的玉佩被他握在手中来回翻转,另一手小臂搭在椅臂上支撑着身体,手掌指尖轻垂,整个人看起来平静异常。
楚岳峙半仰起脸,突如其来的真相令他一时无法相信,理智让他迅速回忆和楚岳磊之间的所有过往,那些兄友弟恭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掠过,震惊、愤怒与悲哀糅杂在一起,令他难以再自持冷静。
金针封印并非对他毫无影响,在金针被除后,尽管他的的确确恢复了过往大半的回忆,但其实那些记忆都并不完整,有许多断续连接不起来的地方。可即便是在那些断续的片段中,有楚岳磊存在的记忆,也都是温情的,他一直都以为,楚岳磊是登基后才渐渐被皇权腐蚀了内心,开始防着他对他产生怀疑,却从未想过,楚岳磊对他的兄弟之情从来便是假的,由始至终都暗藏杀意。
过去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司渊渟才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静默,问道:“你知道得如此之多,为何还能活至今日?”若按常理推断,欢颜知道如此多不该知道的,依照楚岳磊多疑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让她活这么久。别说是楚岳磊,哪怕是他司渊渟,若发现有一个知道很多却并非自己心腹的人证存在,他绝不会让人活着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欢颜直起身,她捋了一把鬓角生出的丝丝白发,苦笑道:“殿下和司公子皆知,奴婢的相好是个太监,可奴婢却并非完璧之身。当年,是奴婢想方设法地爬上了三皇子的床,主动向他献身,才保住性命,得以留在殿下身边继续伺候。”她只是一个宫女,在宫里,一个普通的宫女或是太监丢了性命,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人会在意。她不想死,为了活下去,必须要做出牺牲交换。
“三皇子生性多疑,他除了自己,不信任何人。这样的人也极度傲慢,他相信被他临幸过,奴婢必然会对他死心塌地,再加上后来每次他要奴婢回禀有关殿下的状况时,奴婢也都如实相告,所以他才会暂时放过奴婢,让奴婢活到出宫那一日。出宫后,三皇子也的确派了人去追杀奴婢和奴婢的老伴,半路上我们逃到了一个小村庄里暂时歇脚,不想却遇上了瘟疫,全村人都死了,奴婢和老伴靠着出宫前殿下赏赐的保命丹药侥幸活了下来,便借机换了身份继续远逃,最后躲进了深山中。”欢颜是楚岳峙乳母的女儿,年龄与楚岳峙相差无几,然而模样看起来却如同四十岁的妇女一般,不仅生了白发,眼周与唇角处都生出了明显的细纹,把她经历过的沧桑都刻在了皮囊上。
司渊渟没有再质疑欢颜的话。
正如欢颜所说,楚岳磊看不起所有人,更认为天下间的人都应当臣服于他脚下,若能得他宠幸,那是天大的恩赐,不可能会背叛于他。正如这些年,楚岳磊对宦官司公公一般,侍过寝,被反复地折辱过,司公公便理所应当对陛下身心臣服。
楚岳峙已许久未曾如此激愤,他回过身看司渊渟,像在问司渊渟又像在自问:“为什么?皇兄为何要如此对我?我是最小的皇子,并无登基可能,母妃是舞女出身,不比惠贵妃有母家可依靠,我根本不会对皇兄造成任何威胁,他为何要害我?!又为何要你当太监,如此践踏于你?!”
“欢颜,你先出去,有些话,咱家要与安亲王单独说。”司渊渟起身走到楚岳峙面前,伸手将人轻轻揽入怀中,他看楚岳峙的眼神温柔而悲伤,与欢颜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森冷,带着令人难以违抗的威压。
欢颜又哪敢再看两人,更不敢探究他们之间的关系,低着头就从地上站起退出了书房。
比起楚岳峙的激动,司渊渟要镇静许多,他在楚岳磊身边已经多年,清楚知道楚岳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欢颜所说的一切,与他得知楚岳峙的记忆是被人强行封印后的猜测相去无几,现在不过是听到欢颜亲口证实了他的猜测罢了。
“先帝七子,六皇子早夭,五皇子出家,二皇子被贬黜,前东宫太子与四皇子已死,楚七,陛下想要夺得帝位之心,从一开始便有,铲除他认为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是意料之中的事。你自认对陛下没有任何威胁,却不代表陛下也是这么想,你不能否认,你天资聪颖心性良善,这是连先帝都认可的,否则先帝不会将我指给你做侍读。”司渊渟说道,诚然把他一个尚书之子指给一个不可能登基的皇子做侍读,多少带了警告打压他父亲之意,令他入宫也是要让他父亲明白皇权不容挑战,然不可否认,先皇也的确喜爱自己这个最小的皇儿,否则也不会在楚岳峙的母妃沉迷习舞不愿争宠惹得先皇不高兴将她冷落时,还给让少傅为楚岳峙讲学并将他指为侍读。
尽管生于皇宫中的人都清楚,皇帝喜爱并不代表就能被立储,有时候皇帝的喜爱反而是最无用的。正如受宠的妃子可以有多个,皇后却只能有一位,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每个有背景的妃子身后所代表的大臣党羽,皇帝不仅在朝堂上受各派大臣的牵制,需要平衡各方势力,也要防着后宫里背有所依的妃子,在宫中,感情最无用,唯有利益算计才是真。
而对楚岳磊而言,将一切微小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那你呢?!你是无辜的!!当时你受了那样重的伤,他竟让父皇要你进宫当太监!!”楚岳峙克制不住地拔高声线,他根本不敢想象,司渊渟被送进宫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又是什么样的境况。
司渊渟放开楚岳峙,脸上浮现一种难以言说的认命感,他平淡的开口,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楚岳峙感到凄凉与讽刺乃至绝望。
“楚七,我并不想当太监,但也许对已经残缺的我来说,成为太监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命运。如若我随其他司家人一同被流放,我也许早就死在半路上。而罪臣之子,不可能在朝为官。于我而言,想要为父亲和司家报仇,想要获得权力进入朝堂,想要完成父亲的遗愿不让大蘅国再衰落下去,成为太监向上爬,是我唯一的选择。”
他很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也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至于陛下为何要我当太监,你难道想不通吗?当年使臣想对我做什么,我这张脸让多少人想对我做同样的事……楚七,我是侍过寝的人,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每日都被召去侍寝,那些夜里,他令我在他面前将衣服一件件脱下,然后跪在他面前为他口侍。陛下不轻易对我起疑,也是建立在他认为已经将我玷污彻底,也将我的自尊践踏彻底的基础之上。”
他也曾心高气傲过,自尊与清白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何等重要。然而入宫当太监,是从根本上摧毁他的尊严,对曾经是尚书之子,才学品行享誉京城得到皇帝封号的他来说,被去势,沦为太监,是比杀了他更为耻辱不堪的事。他并不知楚岳磊是从何时起对他怀有歹念,但楚岳磊会对先皇提出这样的建议,无疑是要让他认命,让他在面对一样的事时,选择屈服而非再次反抗。
楚岳磊对他做过的事,他不想瞒楚岳峙,更不想让楚岳峙日后从楚岳磊口中得知,若楚岳峙坚定地选择要他,那么总有一些痛,楚岳峙要和他一起承担并接受。
勾起唇角,司渊渟露出浅淡而毫无笑意的一抹笑,道:“你明白吗,将来有一天,陛下一定会用这些来再次羞辱我,向你炫耀他早在你之前就碰过我,你要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接受,你若嫌弃,也可以现在就放开我。我依旧会将你送上帝位,答应你的,我决不食言。”
楚岳峙只觉彻骨冰寒,如同曾经于边疆浸在冰河中潜伏所感受到的,近似死亡一般的恶意几乎要将他整个吞噬。
他碰了碰司渊渟总是穿戴得比任何人都端正严实的衣袍,那几乎将脖子都包起来的护领,又想到司渊渟那时刻都要带着巾帕擦手,轻易不与人有肌肤接触的洁癖。
“我从来,都没有对你产生过那些龌龊的念头。”对于司渊渟的认命,楚岳峙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无法设身处地地去考虑司渊渟这些年来面对的处境,还有很多事他也不会去做,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我对你的感情里,从来就不包括为了得到你而先将你毁掉。”
“司九,我愿意被你用任何方式占有,但我绝不会因爱你而选择伤害你。”楚岳峙想对司渊渟笑,却怎么都无法让自己平和地抚慰司渊渟展露给他看的伤口,往后退开一步,楚岳峙掩面道:“司九,我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但到了最后那一日,我一定要亲手杀了楚岳磊,他对我的欺骗利用,还有他对你做过的事,我要将这些成十倍奉还在他身上,然后再将他凌迟处死。”
他并不愿在司渊渟面前表现出自己冷血凶狠的一面,就像司渊渟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隐藏在黑暗中那份扭曲的残暴不堪一般,然此刻,他无法像司渊渟这样按捺住自己暴走的情绪,他想要杀楚岳磊,一如当年他想要杀使臣。
经历过战事的人,身上永远会带着与人以命厮杀后留下的狠戾,以及对极端武力,或者说是暴力的崇尚,那是受过战事洗礼的人身上残留的一种兽性。
他曾不止一次,在战场上杀红了眼,也因此,当他被恨意攫住心神时,心中迸发的杀意是空前而凶残的。
在今天以前,他仍对楚岳磊还尚有一丝兄弟之情,想过要在篡位成功后留楚岳磊一命,然现在,他只想将楚岳磊碎尸万段,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司渊渟报仇。
司渊渟并未让楚岳峙沉浸在这样令人扭曲的恨意中。
上前拉下楚岳峙掩住面容的手,司渊渟将掌心贴上他因咬紧牙关而紧绷僵硬的脸颊,以和煦有力的声音对他说道:“楚岳峙,你记住,我要将你推上帝位,不是为了要你替我报仇,而是因为你怀万民于心,让我笃信你会成为一个仁厚的明君。不要像我一样被仇恨蚕食内心的仁善,也不要像我一样活在黑暗中,你要生于光,长于光,立于光,然后把我和像我一样的人从黑暗中带出来。”
楚岳峙,我不需要你为我复仇,也不想让你为了夺位而变成一个无情无义泯灭人性的恶徒,所有肮脏令人不齿以及残酷不仁的事由我司渊渟替你去做,你只要坚持住我们最初的理想与信念,在未来以仁爱治天下,改正不公,令大蘅国重现太平盛世,那才是我苟活于世想要看到的,也是对我而言真正的救赎。
第44章 遍体鳞伤
司渊渟和楚岳峙从书房里出来时,欢颜正在门口跪着,尽管出宫多年,但她也依旧记得在宫里时的规矩。
在门口另一侧,卫云霄和傅行云并排站在阴影中,傅行云臂上伤口暂时被绑上止了血,人看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沉静,只是卫云霄脸色看起来比不久前还要差劲,且两人的嘴唇都破了口,显然是有过一番争执。
楚岳峙看了他们一眼,却是根本没有半点再插手他们二人之事的心情。
把楚岳峙的手握在掌心,司渊渟简单交待傅行云安顿好欢颜,便与楚岳峙一同回去寝室。
卫云霄自然也是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并未再与傅行云多说半个字,连眼神都懒得再给他。
回寝室的路上楚岳峙始终一言不发,待回到寝室里,楚岳峙便默默去将那多年前的画挂起。他才刚把画挂好,司渊渟便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将他抱进怀里。
司渊渟的怀抱一贯能让他感到心安,楚岳峙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一时三刻都难以淡化,还有怒火在心头炙烧,他无从发泄更不想让比他多受数倍苦难的司渊渟来哄他,最后只能靠在司渊渟怀里低声说道:“你今晚,抱抱我吧,我是说,像你之前对我做的那样,器具我之前就都备下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调养,身上的刺墨尚未恢复好,每日只能用湿巾擦身,背上他自己不方便,便都由司渊渟代劳。
司渊渟替他擦身时很是仔细,只是偶尔会情不自禁再亲近一番,司渊渟尤其偏爱他带疤的锁骨,反复在那上面留下印记。可不知是因怕会伤到他身体还是其他,司渊渟始终没有再碰过他,除了擦身两人最亲密不过是共睡一榻时耳鬓厮磨的唇舌交缠。
“或者,我给你口侍好不好?”指掌落在司渊渟横在他腰间的手臂上,楚岳峙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现在的的确确想要与司渊渟亲近,他手上微微使力抓紧司渊渟,道:“你让我看看你吧,林亦给你针灸时你都不愿意让我看。司九,我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的真心,但我真的,不想再和你走散了。”
“我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与我在一起,常人可享的欢愉你都得不到,之前我对你做的那些总归是带有羞辱意味的,我知道你并不喜欢,你也清楚我无法恢复成常人那般,莫不如,莫不如……”司渊渟收紧手臂,将楚岳峙抱得更紧,他低头把脸埋进楚岳峙颈窝,挣扎半晌终于还是隐忍着把话说了出来:“如果是你,我可以忍,可能第一次没法让你很愉快,但至少,我那里是干净的,没被谁碰过,多做几次,我兴许就,能接受了。”
楚岳峙一开始并不理解司渊渟的意思,他将话在脑中过了好几回,才猛地反应过来司渊渟在说什么。
用力挣开司渊渟的怀抱,楚岳峙转过身,再次升腾的怒火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握紧了拳头,楚岳峙震怒不已地看着司渊渟,一时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愤怒更多抑或心疼更多,同时存在截然不同两种情绪将他拉扯架起,令他痛苦不已,生平第一次,他对司渊渟生出真正的怒意,恨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不能多珍惜自己一点?!还是你觉得,往你的伤口上再添新伤,我不会痛?!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像那些人一样,对你做他们没能得逞的事,我就会喜欢甚至享受?!践踏你,折辱你,于我而言怎会是欢愉?!你并非真的能接受,我若对你做那样的事又与那些人有何区别?!是我之前表达得还不够清楚,还是我在你心里跟他们一样,都不过是龌龊无耻之徒?!我没有一刻将你看轻,你总如此说话,到底是想侮辱自己还是侮辱我?!我尊重你的人格,珍惜你的一切,不愿也不需要你伤害自己来取悦我!我与你相爱,无论过去现在乃至将来,你我之间都是平等的,我不需要你再无止境地为我牺牲,更不需要你轻贱己身来满足我!滚出去,你现在立刻给本王滚出去!滚!”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把话吼出来的。
从不曾对谁发过这样大的火,在宫里时宫人犯错他大抵不放心上,在边疆征战遇到战况失利或是战势胶着时,哪怕心中再焦躁愤怒他也都能把控住自己言行克制,再加上他处理问题时一向对事不对人,军中的兵便是被他罚了也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对旁人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司渊渟。小时候偶尔会为了不去练武场而耍小脾气,却也从不在司渊渟面前端皇子的架子,而今恢复记忆,他更是再没有在司渊渟面前自称过“本王”,对司渊渟,他不愿意两人间再有任何隐瞒与误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司渊渟看,他连眼泪都不敢再在司渊渟面前多流,生怕司渊渟多想。司渊渟有多在意身体的残缺与太监的身份,他不是不知道,也正因如此,他更不愿让司渊渟的自卑与伤痛继续生长下去,为此他也总在对司渊渟表真心,甚至在身上刺墨。
明知不该对司渊渟动怒,可他无法忍受,司渊渟在他面前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哪怕他深知要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司渊渟只会比他更痛更难受。
可司渊渟不该如此,也不能如此。
这个男人,应该是骄傲的,百折不挠,忠贞不屈。
为什么,在他面前,却要如此委曲求全,甚至到了自轻自贱的地步。
司渊渟没有想到,楚岳峙的反应会是这样,一连串激烈的质问令他无从辩起。楚岳峙即使忘了依旧念着他那么多年,堂堂一皇子,却连一个服侍的私奴都没有,他本该给楚岳峙更好的经历,可他不仅身体办不到,还在恨意驱使下让楚岳峙有了并不愉快等同受辱的第一次,之后数次也总是加以折辱,哪怕最后两次他因其他原因让楚岳峙舒服了,但他到底是让楚岳峙有了不好的经历。
太监以及所有被私阉的人,屈于人下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事,没有人会觉得不对,所有人都认为他们那处残缺是腌臜之人,既然不能人道,若与宫女对食也罢,但若是遇上有龙阳之好的皇帝、皇子、王爷还有其他一些达官贵人与富商,那被送去糟蹋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他们这些人里也不乏为了日子能好过点而选择主动求主子宠幸的。
没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接不接受,在常人眼中,他们根本就不是男人,又无恢复可能,哪怕不愿意不接受,也只能被迫忍受,时间久了习惯了,就说服自己是接受了。
他相信若非是他,楚岳峙也定不会屈于人下,再加上自己因多年郁结,在那方面时有失控,他实在不愿再让楚岳峙受伤难受。
“楚七……”司渊渟想要解释,然而当他望入楚岳峙眼眸,看到里面的痛楚,才忽然意识到,即便无法感同身受,楚岳峙也一直在痛他所痛。
于是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其实有多不能接受屈于人下,因为那意味着,折断他最后一根傲骨,承认自己不男不女,终究沦为被他人占有的玩物。
他连为楚岳峙口侍都会呕吐不止,哪怕是自己心甘情愿,哪怕那个人是楚岳峙,他也根本接受不了。
楚岳峙既是真的爱他,又怎会为一己私欲而像旁人一样对他。
“本王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楚岳峙挥出一掌要将司渊渟推开,今夜他本就又痛又恨心有戾气,偏司渊渟还给他递来一把没有刀柄的利刃,要他用这刀以爱之名去将彼此捅个对穿,他看到司渊渟已经体无完肤,也看到司渊渟握刀的手在流血,他寸心如割却连为司渊渟止血都做不到。
司渊渟接住了那掌。
他半步不退,没有再刻意压低自己略带尖细的声线,平缓地对楚岳峙说道:“你不能把我赶走,你知道我夜里睡不好,若没你在身畔我连入睡都不能,我离不开你。”
这些天,夜夜与楚岳峙同床共寝,是他时隔数年后才再拥有的安稳,他依旧噩梦不歇,时时耳边会听见惨叫与哭声,但至少,他能在楚岳峙的陪伴下,不靠安神药辅助自然入睡,被噩梦惊醒后也因睁眼便看到楚岳峙而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安定下来,不再被困在噩梦中夜不成寐。
“我不会再给你口侍,还会对你做很过分的事,之前对你用过的器具,玉石、鞭子、绑绳还有滴蜡这些我都会再用。你应该也知道,当年为了保住性命,太医将我那处两侧都处理了,我虽然也会有感觉,但我无法像常人那般起反应。人总是越做不到的事,就越想去做,我也一样,在占有你这件事上,我只会越来越偏执与肆无忌惮,即便你要我停下来,我也未必会听。”像是要佐证自己说的话,司渊渟用手拢住楚岳峙的脖子,虎口卡在喉结下方,手指收紧,那架势仿佛他要就这么将楚岳峙掐死。
“我的占有欲和掌控欲都是扭曲的,我不允许有除我以外的人碰你,任何肌肤接触都不行,我要你从灵魂到身体再到心,都全然只属于我一个人。”
司渊渟说话时身上散发出不容反抗的威压,也带着让楚岳峙无法拒绝的温柔。
楚岳峙也并不想拒绝,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成为大蘅国的君主,而司渊渟则是他楚岳峙的君主,至死不渝。
握住司渊渟的手腕,楚岳峙因被掐住脖子而微仰起头,在司渊渟说离不开他的时候,他的怒火与暴戾便偃旗息鼓,愿意对他坦承脆弱的司渊渟能让他瞬间低头臣服,他看着司渊渟,眉眼温顺眸光潋滟,以从未有过的顺从与甘愿绵声说道:“求主子,宠幸我。”
骨节分明而苍白的手指从楚岳峙颈脖上收回,司渊渟朝床榻扬起下巴,道:“自己把衣衫脱了,到床榻上。”
阴柔的声线,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身后是记录了自己八岁时天真可爱模样的画,而面前则是当年为他作画的人,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下,楚岳峙先是散开发髻让一头墨发披散而下,而后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带,绸制的衣衫一件件落地,他坦然地走到床榻边,姿态自然大方地斜躺到了床榻上。
司渊渟走向床榻的第一步,解开了自己的腰封,第二步他脱下了外袍,当他走到床榻边时,第一次全无遮掩地站在楚岳峙面前,露出了自己遍布斑驳伤疤的身体,从前胸到大腿,深浅不一层层叠叠的伤疤,有几处像是还没长好时便又落下新的,最终皮开肉绽烂成一片,还有些依稀能看出是鞭痕与利器的割裂伤,年久日深的伤疤覆在那苍白精瘦的身体上,昭示着这副身躯的主人曾经经受过多少磨难。
楚岳峙知道,在司渊渟的背后还有同样多的伤疤。
“我除了脸,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你只能拥有这样的我,哪怕将来我死了,你也不能再让任何人碰你,你是我的。”司渊渟覆到楚岳峙身上,两人之间再无阻隔,他含住楚岳峙微张想要说话的唇,将舌探进楚岳峙口中,挑逗勾缠,并顺着往前探入更深的喉间。
楚岳峙仰首接受入侵式的深吻,他无措地抓住司渊渟的上臂,颤栗着发出一声呜咽,放下所有羞耻任司渊渟予取予求。
司渊渟将楚岳峙的唇吮得娇红如花,在楚岳峙迷离的目光下,他顺着往下吻过下巴来到那光洁的颈脖,犬齿磨着喉结处薄薄的皮肤,他像是某种凶狠又嗜血的野兽,毫不留情就咬了下去,将自己的猎物死死叼在齿间。
皮肤被咬破的痛让楚岳峙有刹那的清醒,看着上方暗色的床榻顶,他想起自己在边疆征战也曾有一次受了重伤徘徊在死亡边缘,那时候援军未到,他们甚至不敢安营扎寨,他躺在地上林亦在替他处理伤口,他昏昏沉沉地看着漫无边际的的苍穹,月亮时隐时现,点缀着黑暗的星星零散又渺小,却依旧在极力发光。
他们用尽全力地活着,燃烧自己的生命,也许无力驱散黑暗,但至少,能为身处黑暗中的人带来微光。
司渊渟将楚岳峙脖子咬出了项圈般的带血齿印,还未等他继续往下,楚岳峙突然发力将他推开并顺势翻身骑到他身上……
一向冷静的丹凤眼完全的红了,司渊渟眼中浮现出雄性野兽的凶光,他用手按住楚岳峙的脖子,听到可楚岳峙苦闷的痛哼,他应该要舍不得要心痛,然而巨大的满足感攫住了他的心神,他抬眸与楚岳峙对视,哑声道:“楚七,我想把你弄坏。”
被掐住脖子这样脆弱的地方令楚岳峙产生了对抗与自卫的本能,然而他感受到了司渊渟的存在,于是他抬起双臂向司渊渟做出接受并拥抱的姿势,脸上展开灿烂的笑靥:“那就把我弄坏,楚七是司九的,司九想怎样都可以。”
这句话让司渊渟彻底失去了理智。
……
楚岳峙抱住司渊渟,他忍下了司渊渟给予的一切痛楚与难受,就连叫声都是压抑的。
司渊渟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楚岳峙精疲力尽地趴在他怀里,眉头紧皱显然是难受得狠了,满身的牙印,身下也伤了,司渊渟看到他的模样,好似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司九……”楚岳峙抢先一步开口,他搂住司渊渟的颈脖,有气无力地说道:“没关系,这样我很高兴,往后日子还长,会好的。”
这曾经是司渊渟惧怕会发生的一幕,他怕自己会伤了楚岳峙,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楚岳峙却对他说没关系,说觉得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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