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狂 疏狂 第31章

作者:凉蝉 标签: 古代架空

  栾秋:“最好给你上整只烧鸡,整条蒸鱼,再来一头烧猪,勉强过得去。”

  李舒甜滋滋看他:“嗯。”

  他目光故意粘腻,让栾秋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不是生气,更不是反感,栾秋察觉他在桌下勾住自己手指,便也轻轻握住了他的。

  两个人在桌下勾勾搭搭,桌上眉来眼去。掌门人看得茫然:“你们眼睛不舒服?”

  有了这粥菜垫底,又知道长舍主人天人之姿,李舒対晚上的大会十分好奇。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街上行人渐多,都是汇集到城门去看长舍主人的。

  李舒在人群里竖起耳朵。这慧光长舍建立于问天宗衰败之后,和问天宗崇尚长生、追求福祉不同,慧光长舍多讲解脱、释然。大水之后沈水流域百姓死伤众多,人人心中都有无限痛苦:失去妻儿父母、失去田地家园。慧光长舍所说的,正好符合百姓所求,自然迅速赢得大量帮众。

  往城门去的人越来越多了,栾秋拉拉李舒的衣袖。

  李舒:“我也发现了。”

  许多人脸上都戴着奇特的白色面具。

  掌门人対此兴趣不大,他只想找回同乡。

  李舒揽着他肩膀:“小孩,你这就不懂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人掳走同乡,无头苍蝇般寻找,毫无意义。这大会汇聚三教九流,杂人甚多,我们在大会中四处打听,说不定能问出你同乡的事儿。”

  掌门人:“……真的吗?不是因为你贪玩?”

  李舒正色:“我们浩意山庄的人,不贪玩。”

  他说完有些心虚,悄悄瞥栾秋。栾秋正似笑非笑看他,却并不纠正。

  石像周围已经围得密实。大雨转作细雨,地面仍有积水,人们踩在这积水上,络绎不绝地往前挤。

  李舒摇着叶子:“高啊,把场地围起来,只留一个进出口。若我是这慧光长舍主人,我必定派人在进出口守着,要进去可以,得交铜板。”

  栾秋已经很了解他:“十个铜板能进去,五十个铜板站前排,一两银子则能够与长舍主人见面。対么?”

  李舒又惊又喜:“比我还坏,好!”

  三人终于挪到入口,左右两个戴面具的长舍弟子,一人面具白色,一人面具金色。

  白色面具拦住他们:“没有慧光盾,不能进入。”

  他指指自己脸上面具。这面具名为“慧光盾”,戴上后可以阻隔身外种种痛苦,令自身安宁。

  李舒看看那白的,又看看那黄的:“各多少钱?”

  白面具:“白盾三十文,金盾五十文。”

  金面具:“若花费超过一两银子,则有与长舍主人面対面倾诉之机会。”他手臂一伸,身边木板上挂满各色琳琅饰品,木石或珠玉,共有七层。第七层每个一百文,第一层每个三两银子。“都是长舍主人亲手制作而成,法力无边。”

  三人面面相觑。栾秋和掌门人悄悄対李舒竖起大拇指。

  李舒狂摇叶子,心想大瑀江湖人果真比我更卑鄙——也不管七宗九教还算不算江湖人,总之稀里糊涂全算到正道人士头上。

  他用手中叶子去扫那人鼻子:“黄的能挡更多痛苦吗?”

  白面具:“不,二者都有长舍主人法力加持,作用是一样的。只不过金盾还能抵挡未来灾祸、未知坎坷。”

  李舒只觉得这长舍主人狡猾程度不逊色于自己,暗暗把这种说辞记在心中,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三人身上没有一分钱,只好退开。正烦恼着,听见不远处有几个人围在一块儿说话。

  掌门人过去偷听,回来报告:“是明夜堂仙门分堂的人在发进场凭证。只要是有名有姓的江湖帮派,登记后就可以拿到慧光盾,参加大会。”

  李舒想了想,提议:“我和栾秋当你的护法。”

  掌门人:“什、什么……?”

  李舒随口胡诌:“我和栾秋是浩意山庄的,为救你同乡才到这里。但事情未成,我俩不敢谈功,若是办砸了,连浩意山庄的招牌也给砸了。”

  栾秋:“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咱们浩意山庄的名声了?”他在“咱们”上加重语气。

  李舒嘿嘿一笑,正色道:“总之,我是左护法,他是右护法。你只管去登记。”

  掌门人不识字,报上帮派大名后,那明夜堂登记的帮众上下打量他。

  “一牛派掌门!”帮众招呼伙伴来看,“就是在诛邪大会上扰乱会场的那位!”

  掌门人大吃一惊,正要后退,几个帮众双目发亮凑过来。

  “这就是你的牛?”他们围着老牛看个不停,“真有意思,咱们江湖上可从来没见过骑牛的江湖人。你师从何处?”

  掌门人:“俺师父是一対路过俺们村的老头老太。”

  他说出那两人名字,几个人都很茫然。但很快换了机灵目光:“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这是你的东西。”那人帮忙写上他名字,只登记了门派和为首的人,再递来三个白面具。

  “掌门人有空到咱们分堂来玩儿!”帮众热情真诚,“给咱们说说一牛派的故事。”

  一直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的李舒和栾秋:“……”

  “我、我还不错嘛。”李舒说,“慧眼识珠。”

  栾秋只是笑。似是因为这儿人多,他笑得拘束,手指曲起来轻轻抵在自己鼻下,掩住了弯弯的嘴唇。

  李舒此前没见过这样的笑,之后也没再见过任何人因为自己的胡说八道而这样开心。

  他一时口讷,也变成了只会傻笑的呆子,轻轻摇着叶子给栾秋送去流动的晚风。

  掌门人打破了旁若无人的対视:“别笑了,走了。”

  李舒面色一整,用叶子拍他脑袋:“你左右护法正在交流壮大一牛派之心得,不许打茬。”

  三人戴上面具,终于得以顺利进入会场。

  与外场不同,会场内一片素静的青色与白色,目之所及,尽是清心寡欲。

  场内还有戴面具的童子提着小篮四处游走,篮中是新鲜果脯和瓜条。李舒现在如同饿鬼,看到吃的就流口水,伸手抓了一把,又顿住:“要不要钱?”

  童子仔细看三人面具,活泼地答:“是明夜堂的朋友,不用钱!”

  李舒:“那给我吧。”

  童子又抓一把放他手里。

  李舒:“不,整个篮子都给我。”

  那童子哭着走远,李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顶着一牛派名头做这些事情,着实不太好。早知道就说我们仨是云门馆的了。”

  栾秋:“不如说是苦炼门的。”

  李舒:“……苦炼门不至于坏成这样。”

  李舒腰上有伤,不便四处走动。栾秋陪着掌门人在场中穿梭,见人就问。

  塞了满嘴瓜条,李舒抬头四望。石象周围点满灯烛,穿青色与白色相间衣袍的人走来走去,但不见有任何一个称得上天人之姿。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被蒙骗的愤怒。

  正张望时,传来很轻的铃铛震响之声。

  李舒耳朵一动,立刻看向那石象头部。一个颀长人影立在象头上,水红色外袍在细雨和夜风中飘飞,如雨水无法浇灭的一捧灼灼火焰。

  他没戴面具,笑盈盈地俯视场下众人,双手手腕系着缀满铃铛的手环,抬手撩动长发时,铃铛响得脆亮。此人面貌十分出众,一双满是情意的笑眼,眼尾飞出几道延伸至鬓边的金线,颈上一个金环,垂着鲜血般的一枚红玉。

  栾秋和掌门人正好回到李舒身边,掌门人呆看那象头站立之人,先是被那一张难辨雌雄的脸吸引,随后才发觉那人胸前平坦,竟是男子。

  掌门人看呆了:“这……这就是长舍主人么?”

  李舒已经悄悄缩到栾秋身后,听见栾秋用一种十分古怪和冷淡的语气说:“这是明夜堂阳狩,岳莲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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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看过《狼镝》的读者朋友不用困扰,本文可以独立阅读,相关的事件背景我都会做介绍的。

  《狼镝》里的人物在本文中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新事件。

  (当然如果看过《狼镝》,在看到旧朋友出场的时候,会有更大的乐趣。)

第31章 慧光长舍(2)

  明夜堂堂主手下有阴阳二狩,总是一男一女,专做明夜堂明面上不好做、不可做之事。

  现在的阳狩岳莲楼、阴狩阮不奇,是当今堂主章漠接手明夜堂之后才上任的,这俩人行事风格古怪、神出鬼没,在江湖上褒贬不一。

  岳莲楼此时一身水红色衣袍,和会场中慧光长舍弟子们的装束截然不同。

  李舒不认为他是主人。

  这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便见有慧光长舍弟子冲到象塑下指着岳莲楼大吼:“你是什么人!竟敢站在象首菩萨上面,大不敬!”

  会场中已经大乱。长舍弟子们面面相觑,虔诚信众纷纷惊慌,李舒栾秋之流则悠然看戏。

  岳莲楼就像没听到一样,在象头上坐下了。他声音快乐清脆:“我只是路过之人,不必理会我,你们继续、继续!”

  不少人已经认出他就是岳莲楼,场中更喧嚷:“岳莲楼!你欠我们酒馆的酒钱什么时候给!”“好呀,原来这般逍遥,你害我三弟成天哭泣,不给个说法可不能让你走了!”“岳莲楼……”

  原本在门口给江湖帮派分发面具的明夜堂帮众也挤了进来,缩头缩肩地站着,也不制止。

  “管不了、管不了。”一有人问,他们立刻齐声摆手,“由他去吧。”

  岳莲楼确实是来看戏的,但他红亮亮一个人扎在大象头顶,实在令人生厌。长舍弟子左右也说不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会场流程。

  石象之下就是搭好的台子。台子周围站满长舍弟子,个个手持摇铃,轻轻晃动。

  摇铃似是木鱼,弟子的吟唱似是念经,齐颂声中,细雨飘洒。在四个弟子引领下,一个瘦削人影从黑暗的象腹之下走出。

  看身量,他应该是十八、九岁年纪的男子,身披灰绿色披风,面上也戴白色面具,只是纹样与其他人全然不同。不仅双手被垂落的衣袖覆盖,他全身上下皆遮盖严实,只露出一双灯火里看不分明的眼睛。

  “长舍主人!”有人欢呼,“是长舍主人!”

  弟子们高举摇铃,唱颂之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洪亮。

  是会场中许多百姓也跟着齐唱:忧患已空无复痛,此间自有千钧重,人间天上一时同……

  唱着唱着纷纷跪拜。

  大半人的人跪下了,场内只剩各种稀奇古怪的江湖帮派站着。

  台子上,长舍主人高高拎起手中琉璃钟,用同样剔透的小棒轻轻敲动。那琉璃钟在灯火中流光溢彩,声音更是清越动听,与寻常钟乐截然不同。

  李舒被这声音吸引:“好东西,我想要。”

  随着长舍主人敲动琉璃钟,地上跪拜的人纷纷抬头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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