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 帝阙韶华 第16章
作者:薄荷酒
丹阳公主颊侧露出一个甜美的梨窝,一边向站在外面的端王爷问好,一边上车坐到静王身边。
端王爷见状笑道:“你们兄妹说话,我这皇叔不受欢迎,不掺和了。”
洛湮华望望小了自己十岁的妹妹,笑着说道:“皇妹这些天抄经辛苦,容妃娘娘可好?”
洛雪凝多年未与长兄说话,但她觉得静王神态间有种自然的宠溺,就油然而生亲近感,说道:“我们都还好,母妃这趟伴驾,连月月也带出来了,晚间我带他来看大皇兄好么?”
静王一笑,五岁的皇六弟大名洛允修,乳名叫月月,只因一笑眼睛就变成两弯月牙。他点头道:“我还没和月月说过话呢。”
洛雪凝笑道:“月月可喜欢有皇兄抱他了,五皇兄有时来一趟,月月都缠着不放。”她想到宁王尚可以到兰亭宫闲坐,静王如今在后宫无人可探望,收住了口,又道:“皇兄,我缝了一个荷包给你。”
洛湮华一怔,见她拿出一只精致的藕荷色椭圆荷包,上面绣了只毛茸茸的松鼠,抱了一大串紫葡萄,不由得莞尔:“那就多谢雪凝了。”取在手中端详,他没想到洛雪凝仍旧用那种紫色的丝线刺绣,可见性情很有些外柔内刚的倔强。
洛雪凝看到他的目光,低声道:“这回所用的绣线也劈为五股,一股换成灰色。我绣得不好,大皇兄别嫌弃。我给五皇兄也绣了一个,还没来得及给他。”说着,又拿出一只淡黄色的给静王看,上面仍绣了紫葡萄,只是抱葡萄的换成了一只白狐狸。
静王笑道:“凭渊一定会喜欢,皇妹可还给别人绣了?”
洛雪凝淡淡道:“就两个。雪凝虽然不是多聪明的人,但谁真的对我好,谁只是做个样子,还是分得出来的。”
洛湮华心中叹息,却不能深说下去,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很喜欢。”两个人一时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片刻,静王才含笑打趣:“连父皇也没有么?”
洛雪凝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父皇有母妃啊,再说他要是看到我在那里绣花,没专心抄经,说不定还得挨说。”
她终究有些羞涩,说道:“大皇兄,我先走了,趁着还没继续赶路,去看看五皇兄在做什么。”言毕,轻盈地下车而去。
静王将她的荷包拿在手里,柔软的触感带着几许温馨,他过去不知道这个花骨朵般的妹妹性情里有几分至情至性,生于皇家,于她实在难说是幸事。
第二十三章 深宅冰火
楚桓赶回洛城,是在六月十三的黄昏。他打马沿着官道一路奔驰,赶在西华门关闭前进了城。当他放缓马缰穿过城门时,附近喧哗的行人中,有两个商贩打扮的男子已不着痕迹地尾随在后面。
楚桓显然一路行来人困马乏,入城后就放慢速度,徐徐朝城东而去,路过一家小店时,又停下来,进去打尖。跟着他的商贩并不着急,两人放下货担,就在店外的路边歇脚。
楚桓入城后明显放松了一些,吃过饭歇息一会儿,才重新上马。此时天色已然擦黑,跟踪的人见到他朝棋盘街的方向走去,就互相打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从城西徐行到城东用了近一个时辰,夜色深暗,一轮将满的圆月已渐上中天。楚桓终于行至棋盘街一带,他认得路,熟
稔地拐进了那条僻静的深巷。
街上已经人迹稀少,巷中更是寂静无声,住户都关门闭户。两个商贩把货担放下,这件差事需要做得像一场市井斗殴,因此他们各自在担里藏了一把杀猪刀和一柄匕首。
楚桓在巷内转过一道弯,此处有颗大槐树,足有一人合抱粗细,枝繁叶茂,连天上的月光也被遮挡,除了地上投下模糊的光影之外,就是纯然的黑暗。
一人一马走到这一带,楚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着后方细微渐近的脚步声,仍然不自禁地感到紧张。他挺直了身体,像漫不经意地朝树干的方向望去,眼角的余光里有什么倏然一闪,是雪亮的锋刃反射出的月光。
下一瞬,头顶一声尖锐的呼哨,几条黑衣人影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窜出,迅疾无比地自上方、侧面和后方向他包抄扑击而来,
楚桓的武功在靖羽卫中排名第八,他已有戒备,冷喝一声,长刀在手,刀光猛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接连五六下兵刃撞击之声,将攻击尽数挡开,自己也震得手臂酸麻。
几名杀手拿的都不是趁手兵刃,本欲出其不意,一举得手,没想到目标反应这般迅速。但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当下停也不停地连手合击,仍旧一声不出,只求仗着人多速战速决。
其中三人攻向楚桓,两人却砍他的马。楚桓接了数招,便觉出一干刺客出手狠辣实用,不讲任何章法,招招欲致人于死地,应付起来十分吃力,转眼间险象环生,他百忙中纵声叫道:“尉迟统领再不出来,兄弟要交代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十数条身影自巷子两侧屋脊后跃出,占住了来去方位,将五名刺客围在当中,呼叱断喝声中,情势顿时逆转。不远的暗处走出一人,正是尉迟炎,他并不上前出手,抱臂站在一旁掠阵,沉声喝道:“殿下要活口,一个也别放走!”
几名偷袭者明白中了靖羽卫的圈套,待要撤走,已是抽身不得,前后退路都被封死。
附近的住户听到外面像在激烈打斗,哪里敢出来。槐树侧畔,隔了一进房屋,有道高高的院墙,里面一座连带花园的五进院落,是御史中丞盛如弘的府邸。
王显是盛家的一名家丁,正按照惯例沿着后院的墙根巡夜。他的职责之一,就是每次轮值守夜时如是来回巡视三次。走到后花园,他看到月光下有个窈窕的身影,低喝道:“谁在这里?”
那人像是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是名容貌娟秀的少女,她拍了拍胸口:“护院大哥,你吓死我了。”
王显认出那是上个月进府的绣女叶茵,据说本来在一家名为浣纱坊的绣房做事,因为绣工出众,被府里借进来专门教两位小姐刺绣。
王显见到是她,心里有些窃喜,他留意这个姑娘好些天了,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其他婢女丫鬟不具备的灵秀。他笑道:“府里晚上不准乱走,叶姑娘怎么偷溜到花园来了,叫一声王大哥,我就不和别人说。”
叶茵福了一福,柔声道:“我见月色好,忍不住出来转转,王大哥可别对上头说起。”
王显见她有求于自己,愈发来劲,正待接着说笑几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打斗交手之声,心中顿时一惊,他顾不得再招惹姑娘,说道:“叶姑娘,外面似是出了事,万一波及进府就糟了。你快些回去吧,太夫人连日病重,大人的心情不好,府里约束得严,你别在这档口被撞见乱走。”
他想起六月以来太夫人所住院落外布下的守卫,心中也有些犯嘀咕,又对叶茵盯了一句:“姑娘不知厉害,我可是为你好,才多说几句。”
叶茵听他口气严重,想是也有些怕,说道:“我这就回去,多谢王大哥提点。”言罢就匆匆往回走,王显看到她的背影很快隐没在花园小径的曲折处。
他吁了口气,再听外面的兵刃撞击声也弱了,像是快要结束。他没有看到的是,纤弱的叶姑娘走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就停住了,同样在凝神静听外面的动静。继而朝不远处隐在树丛后的一道人影做了个手势。
槐树边胜负已分,五个杀手死了三个,都是眼见受伤无法脱身,便即自杀,另外两人则被及时卸掉了下颌,以防他们服毒或者咬舌自尽。
尉迟炎对于只活抓两个有点不满意,正要吩咐搜索周围,一名骑卫忽然伸手指向右侧,惊呼道:“起火了!”
尉迟炎举目望去,果然见到附近一处宅院中蹿起了红色的火苗,在下夜里分外耀目。他住在附近,辨认出那里分明是御史中丞盛如弘家。左右都是民居,倘若火势蔓延可不是小事。
他皱了皱眉,吩咐道:“留下四个人善后,其余人等随我前去帮忙。”说罢便纵身而起,也不管礼数了,径直飞檐走壁,越过围墙进了御史中丞府。
盛府中已经发现走水,人声嘈乱,慌张地跑去救火,尉迟炎一行进来时也无人顾得上理会,几个家仆急急忙忙扛来水龙。
尉迟炎很快看明火是从后院一座柴房烧起来的,或许因为火星飞迸,又点燃了旁边另一间耳房。两处房舍的位置是独立的,因此倒没有蔓延之虞,他放下心来。
随着扑救,火势正渐渐减弱,只是黑烟滚滚,几乎将距离最近的整进后宅笼罩其中,看方位那里应是府中高堂居所。尉迟炎听说过盛如弘的母亲常年卧病静养,心道,这院中如何还能待人,盛中丞也太大意了,怎么只顾救火,不将母亲赶快挪出来?如此放着不管,里面纵然是个健康人也要被呛得没命,奇的是下人也没一个想着。
他望望周围,不少盛府女眷不敢待在屋里,已出来站在当地,但其中确实没有哪个像是盛太夫人。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哭闹起来:“茵姐姐,你带我进去救老太太,爹爹好些天不让见老太太了,颜颜很想她。”
他转眼看到,是个七八岁穿着缎子衣服的女娃,正拖着个婢女打扮的少女,再环顾四周,并无盛如弘的身影。尉迟炎感到有些古怪,但不及多想,只觉救人要紧,对下属吩咐道:“盛太夫人卧病,你们找几个婢女婆子随我进去,将她移出来,轻着些。”
由于靖羽卫设伏诱捕贼人乱党,又恰逢御史中丞府起火,这一夜,洛城棋盘街一带颇不安生。副统领尉迟炎带领下属协助救火,他本是好意要帮忙救出盛太夫人,然而盛府主事的管家百般推诿拖延,神情十分慌张,令人生疑。于是尉迟炎不待家丁通禀盛中丞,直接命靖羽卫进房救人。
然而,令人瞠目的是,屋内并无活人,众人见到的是床上的一具尸身和满屋正在融化的冰块。
原来,御史中丞的母亲前些日子已然去世,他却对外隐瞒,秘不发丧,运来许多冰块放在盛太夫人房中,以防夏日尸身腐坏,又命心腹家人严加看守,只说病人需要静养,不许旁人进出,如是已拖过了十余日。
为什么要这样做,有心人都能想到,按照禹周的官制礼法,高堂去世,官员需立即报知朝廷,而后在家中居丧三年,不得参政理事,联想到近日御史台针对调兵韶安连连具本,就不难明了御史中丞何以不肯在紧要关头退下来丁忧了。
靖羽卫所待事情初步处理完后,连夜遣人禀报宁王。东宫那边在等待安王府的消息,因此慢了一步,次日清晨才派人疾报太子。此时前往雾岚山的皇家车马仪仗已在半途的行宫歇息了一晚,正继续浩浩荡荡地上路。
靖羽卫的信差在下午赶了上来,洛凭渊正在等待回报,他对设伏成功捉到了活口并不意外,但竟然在御史中丞府中撞破了这么一桩隐秘,实在大出意料。
盛府不早不晚突然失火,时机未免太巧。再回想安排设伏的始末,联想澜沧居和含笑斋那一堆凉沁沁的冰块,他很难不怀疑是静王暗中布了局。琅環十二令中,淇碧主情报,静王很可能事先发现了盛府的异常,顺势借用靖羽卫揭破了御史中丞做的好事。
洛凭渊回头朝身后望去,静王府那辆轻篷车仍然不快不慢地行进在车伍中。他一时间有种冲动,想过去抓住洛湮华问个究竟。揪住了刘可度的狐狸尾巴本应高兴,但被利用的感觉使他心里很是不爽。
他忖度了一下,此事还需先公后私,既然涉及到了朝廷重臣家中欺瞒违制,得尽快告知天宜帝。于是等到车队停下休息,他立即拨转马头,到御驾前禀告。
天宜帝听闻宁王所说始末,对御史中丞颇为震怒。盛如弘是天宜九年的榜眼,地道的两榜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吏部給事中,西北按察御史,官声考评都一向极佳。他一直认为此人正直有才,敢于直谏,两年前委任总领御史台,可说信任有加,不料现下却做出这等事情。
想到近日来御书房高高堆起来的那一摞对颜思存、陈明夏等人的参本,更觉其居身不正,居心不良,说道:“如此御史中丞,何以匡扶社稷,御史台也该整肃一番了。”又道:“盛如弘刻意欺瞒,其心可诛,着革去官位,交大理寺查办。问问他可有何话辩驳,又有何面目再来见朕!”旁边的待召连忙铺开纸笔记下圣谕。
天宜帝下了旨,怒气稍平。他对宁王最近的行事进言很是欣赏,温言说道:“皇儿心思敏锐,能想到让贼人自露破绽,十分难得。”他已觉出豫州刘家之事颇不单纯,并非仅是为祸一方的劣绅,但也不多说,且看洛凭渊能查出多少。
计谋是静王提的,洛凭渊本不欲居功,但他对整件事还有些关窍没弄清,便含糊以对,并未说明。
天宜帝看着面前的小儿子,如今长成这般人才,做事又用心,心中就多了些爱惜,又道:“凭渊,等晚上到了雾岚山,与朕一起用晚膳,和容妃、雪凝说说话。既然出了宫,就不必太过拘束。”言谈之间,很有几分为人父的慈爱。
太子一直在留意宁王,他见洛凭渊接了密报后面上仍是淡淡的,若是楚桓出了事,怎么也该有些惊恼。他当然不好探问,只是沉住气,等着东宫来送信。
天宜帝御驾于傍晚抵达雾岚围场,皇家营帐早已预先搭好,三千禁军在周围安营扎寨。东宫的信差这时才赶到,太子和安王已闻知天宜帝发出的手谕,不明白来龙去脉,正在心焦。
洛文箫压着火气,才没有像安王常干的那样,一脚将信差踢个跟头,耐着性子听了府中收集到的情报,两位皇子一时间脸色阴沉,安王压低声音骂道:“中计了,还总说什么寒山派出身,光明磊落,这等阴损,设了圈套让本王钻!”
洛文箫没有说话,自他得知盛如弘之事,心中就发凉发沉,现在更是百上加斤。禹周朝以忠孝治天下,盛如弘两条皆犯,被拿个正着,最后若是能落个丢官去职,永不叙用,就该去烧高香了。
为将这名重臣笼在手中,他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手段,才得到御史台的暗中支持,乃是一颗极其重要的暗棋。他一直很谨慎,若不是为了借调兵之机得些军权,也不会行险动用。原先想着让盛如弘撑上几日,待目的达成再丁忧,如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家看来也难保全。两件事同时发生,很难说哪件对他打击更大。
“兵不厌诈,动气亦是无益,”事已至此,也唯有镇定以对,他淡淡对安王说道:“盛如弘的事先放一放,等到父皇怒气平息下来,我再找机会为他说情。反正他本来就不太可能夺情留用,不出事也是三年赋闲使不上力。”
安王在宽敞的大帐中来回走了几步,也基本找回理智,说道:“得尽速通知豫州那边,叫刘可度先出去避避,其他都别管了。”
“来不及了。”太子叹气道,“三弟,你还是太小看凭渊了,他既然能想到在京中设下圈套,又怎会只做一半,定然已派了人到豫州,这会儿,只怕已经将刘可度拿住了。”
安王咬牙道:“这却不易应付。好在靖羽卫应是也没找到什么证据,来个抵死不认便了。就不知被抓到的两个人会不会招出什么?”
“那两个被擒的死士,谅必他们不敢泄露来由。”太子道,他对昆仑府派出的杀手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如今先得把豫州的情势打探明白,靖羽卫若是抓了刘可度,必定会押送到洛城,再快也是五六天之后的事。我这就传信给庄先生,着他全权处理,有不清楚的问戴士发。用什么方法都好,”他神情转为森冷,“总之找机会告诫刘可度,别说半句不该说的,我才能设法保他,至少令刘家家小平安。我看那姓刘的也不像个硬骨头,话不妨说得重些,不行就带颗药给他,抵受不住时,莫要连累了家人。”
说到此处,语气又缓和下来:“当然,这都是以防万一,他为你我做事,自然会尽量相救,保他性命。”
安王明白太子实际上已动了杀机,有丢卒保车之意。他对刘家的孝敬一向很受用,想到安王妃弄不好还会哭上几天,心中十分烦闷,说道:“这五皇弟自管了个靖羽卫,是越来越碍眼了,今后不定还会寻出什么因头来坏事,得想法子对付他一下才好。”又压低了声音,“二皇兄,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五弟再有本事,也只十九岁,又没经过多少历练,接了靖羽卫才几天,凭他自己就能一下子做出这么多事来?他如今可是住在静王府,会不会和那个人有关?”
洛文箫也心存疑虑,倘使盛府失火并非巧合,而是有人事先安排的,这背后牵涉的东西就有些可畏了。静王这段时间不见动静,也不知琅環旧部还有几个人在跟着他,或许该试探一下敌手的实力。
他面上仍保持着平静温和,说道:“五皇弟的心结不浅,看得出对大皇兄一直爱理不理,没有好颜色。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此事不可不防。趁着出来围猎,你我再观察一番,必要时可加些嫌隙,若是他们彻底闹翻,就无暇来找旁人麻烦了。”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对凭渊还是要尽量拉近关系,他和我们又无利害冲突,多存些情分才是上策。”他此时心中想的是,若云王兵败,就意味着失势,洛凭渊又不傻,届时自会朝自己靠拢。
第二十四章 雾岚围猎
雾岚围场占地极广,四周山峰环绕,中间有大片葱茏平坦的原野,正宜策马奔驰。近山一带丘陵徐缓连绵,尽为深邃的林木覆盖,又有清澈溪流穿过其间,当真是山明水秀,自数十年前起便被圈为皇家围场。多年维护之下,林野间无数飞禽走兽,除了每年一两次被包围起来当成猎物之外,其余时候过得自得其乐。
进入雾岚山区后,洛凭渊只觉得空气清新凉爽下来,带着山野独有的草木芬芳,宛如回到了翠屏山。他担心珍时会在陌生的林间跑失,或者被众多猎手误伤,就没带它来。小狐狸在府邸中找不到自己和静王,大概会很寂寞。
天宜帝此次出行,本来只打算带上容妃,经办围猎的安王婉转地央了两次,皇帝就大方地把宜妃也带了出来,让她也有机会出宫走走。
洛凭渊和一干随从骑卫在分到的营帐中安顿下来,正寻思着该到天宜帝那里用晚膳,洛雪凝带了个宫女笑盈盈地来找他:“五皇兄,母妃说离晚膳还有些时间,让我先陪你在周围转转,再一起去见父皇。”
洛凭渊欣然答应,他明白容妃是担心自己初次来到围场,对不少规矩都陌生,是以如此安排。
两人走出帐外,眼前大片营帐呈弯月形座落在丘陵之侧,草原一隅,簇拥着正中的皇帐。
丹阳公主伸手向远方指点,告诉他何处可入森林深处,何处树木太密骑马难行,何处是后日比武骑射所在。又道:“明日你们都去打猎,也不知父皇准不准我也去,五皇兄帮我说说情,只要你肯带着我,父皇说不定就答应了。不然我就只能跟着母妃应酬女眷,一堆官家小姐过来奉承试探。”又道,“往年她们也就打听四皇兄,今年自打你回来,问起你的就多得不得了,最近连大皇兄的主意都有人敢打,旁敲侧击的,就盼着我在你们还有母妃跟前提提她们,实在是闷煞人了。”
洛凭渊见她抱怨连篇,忍不住笑了起来:“父皇是怕你出岔子,有我在应会放心。我明日要和林辰一道,既然你想来,我就去和父皇说说。”
洛雪凝脸上微微一红,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洛凭渊看神情便知她的心思,心里颇为好友高兴,微笑道:“林辰武功不错,到时让他教你射箭。”
洛雪凝再大方,此刻也窘了,岔开话题道:“五皇兄别把我刚才的话不当回事,母妃跟前都有这许多人来打探,想走韩贵妃门路的就更不知有多少了。你若是不上心,终身大事弄不好可就被人算计了去,后患无穷。我可听说了,这次围猎,朝臣带着女儿来的,比往年多了好几倍。”
洛凭渊一时无语,他还真不知有这么一回事。
两人一路行来,遇到的人纷纷行礼,洛雪凝蹙眉说道:“咱们快绕到这堆营帐后面去,那边人少。”
两个人转个方向加快脚步,刚出了营盘,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年轻女子特有的清脆声音,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只见七八个衣饰明丽的官家少女正聚在一处游戏谈笑,想是家中拘束,到了此处就如小鸟出笼,迫不及待地结伴玩耍。
洛凭渊正待折返,距离最近的女孩儿已经看见他们,立即屈膝行礼:“见过公主,见过宁王殿下。”声音十分娇柔。
如此一来,其他几个小姐也连忙行礼。洛凭渊只觉燕语莺声,眼前顿时韶光明媚,一众女孩儿年龄大些的十六七,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他淡淡说道:“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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