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 帝阙韶华 第35章
作者:薄荷酒
此言一出,房中几人都吃了一惊。
“起来说话吧,怎么回事?”静王道,眉间不由锁了起来。待到岑原将始末说了一遍,他的脸色已变得有些苍白,“是个圈套,凭渊一定中计了。”
洛凭渊飞马奔至皇觉寺半里之外,就让乌云踏雪放缓了速度,等待被远抛在后面的两名亲卫赶上来。
遥遥望去,寺院山门紧闭,一队队禁军来去巡视。他没有直接靠近,等聂胜和曹默林到了,就打个手势,三人顺着寺院的外墙远远地绕行。如果拿出御赐金牌表明身份,想必入寺并不为难,但他对洛君平已不复信任,还是越墙潜入为宜。
皇觉寺占地数十顷,包括大雄宝殿在内,前后六重殿宇,灰墙绿瓦,红漆梁柱,古朴庄严,从墙外依稀可见琉璃飞檐下的燕巢与明瓦风灯。
绕着外墙走出里许,三人将马匹匆匆拴在一家小店外,让店家照料,便使出轻功,朝寺院后方奔去。
待他们离去,一个本来蹲在店外树下乘凉的闲汉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布展开,朝着远处用力挥了三次。近午的阳光下,寺院的墙边似乎有道人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杜棠梨与姚芊儿进了皇觉寺,就逐一到各座佛殿叩拜上香。寺院中静谧无声,一尘不染,只间或看到着灰色僧袍的僧人经过。
身入其中,但觉庄肃凝重的气氛迎面而来。一路上都在说话的姚芊儿这时也变得安静,杜棠梨的心境沉落下来。她思念起逝去的母亲。
母亲亡故后,家中没有做道场,只请了普济寺的两位禅师诵了几卷经文。不知母亲在天之灵是否安好。
依次走过天王殿、药师殿、地藏殿、钟鼓楼,就到了第三重的三世佛殿,越往里进,殿宇就越是宏大辉煌。两个少女不再交谈,各自静静地在佛前上香祝祷,莲坐上的佛祖宝相庄严,双目低垂,慈和而悲悯地望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杜棠梨叩拜完毕,看到身边的姚芊儿还在双手合十,嘴唇微动,不知她在祈求什么样的心愿。
杜棠梨想,姚芊儿最挂念的应当是她的亲事了,过门之后可否琴瑟和谐,夫君是否值得托付终身。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年前自己及笄,正该议亲,但母亲的过世打乱了安排,几户本来有意的人家都不再登门。因为她要为母亲守孝三年,一般官宦之家都不愿自家的儿子等这么久。
杜棠梨也曾听到姑姑私下对亲戚叹气:“那等愿意将就的人家,我们还不想将就呢,这孩子,怕是要被耽搁了。”
她只能装作没有听到,心里对终身大事却并不急迫,甚至不希望有人来提亲,将自己与某个根本不曾见过面的陌生男子联系在一起。即使这几天见了姚芊儿待嫁的排场,她也不觉多好。
杜棠梨在药师佛前祈求全家身体康健,在文殊、普贤菩萨前求弟弟学业有成,然而到了三世佛前,她竟一时想不到该为自己求什么。一个身影又从心底不受控制地升起,她默默垂下眼睛,于她而言,宁王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应该很难再见到了。
正殿不能进入,那后面应该是法堂和藏经阁。这些殿宇本身带着年代深远的气息,但又都已经过工匠巧妙地修缮与翻新,簇新的佛幡从古老的梁柱上垂挂而下,佛前的香案上摆着各色法器。或许是因为后天就要迎接御驾的缘故,一路行来,各处都十分空寂,没有其他香客,只偶尔看见一二僧人匆匆而行的身影,一闪就隐没了。
每到一处,丫鬟从人都等在殿外。
从第四重的圆通殿出来,杜棠梨发觉姚芊儿又落后了半步,便稍微停下来等她上前。也不知怎么回事,进寺后姚芊儿总是在行止间落后那么一点,加上衣饰的差别,弄得自己倒像是一行人中身份最贵的那一个似的。
那知客僧半途不见踪影,此时又走了过来,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姚芊儿,却对杜棠梨说道:“既然进香已毕,两位小姐可随贫僧在寺中略作随喜,再去用素斋。”
这些都是女眷进香的惯例,大多数寺庙中都有些名胜古迹,或者有来历的佛像法器可供游览瞻仰。杜棠梨觉得这僧人或许将自己看做了姚芊儿,想着是否该开口解释一句,又怕反而尴尬。姚芊儿已经接口笑道:“如此甚好,就烦请师父引路。”
穿过殿侧的游廊,杜棠梨发觉她们正被引着朝寺院深处走去,到了一座外观更加庄严的大殿前。她不觉停下脚步,此处难道会是传言中历经两年方重修完毕的皇觉正殿?可是就连她也听说过,正殿现在是封闭的,要等圣驾来过后才会择日正式开启;还是自己弄错了方位,这里只是一座寻常后殿?
那知客僧回过头来,态度恭谦地解释道:“此处供奉有一串佛珠,相传乃是我佛当年用过的,等闲人无缘得见。宫里娘娘吩咐了,诚毅侯小姐是诚心的有缘人,故特地命小僧带同参拜,大有后福。”又道,“另一位小姐亦可同往。”
杜棠梨不禁犹豫了一下,自己是否还要跟去,姚芊儿却已经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娘娘恩典,感激不尽,我们一道去瞻仰。”
杜棠梨还没有弄清状况,就被不容分说地拉着,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走进殿中。
这座大殿的窗棂没有全开,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她恍惚了一刹那,才看清这里空间比之前进入的几重都要深宏宽广,大殿中央垂下十数丈高的黄色布幔,将佛像遮挡严密,侧旁排列着十八罗汉,形态各异,栩栩如真。檀木香案上几只琉璃盘,供奉着新鲜饱满的时令瓜果。
知客僧指了指地上酱红色的织锦蒲团:“请贵客少坐,小僧去去就来。”
姚芊儿于是当先在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猜想着接下来会怎样。她发觉地面不知是用什么石料砌成,平滑如镜,有几块上面像是有字。此时虽表现得若无其事,她心情其实极为紧张,自然不会留心那是佛家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与上次不同,韩贵妃并没有明确地指示要她做什么,似乎只是会安排什么人、发生一些什么事,需要她在场而已。她心里没有底,虽然已经把杜棠梨弄来做垫背,但这一点小伎俩究竟能否奏效,却实在难说。此时她竟然有些羡慕杜棠梨的一无所知,至少比起自己的七上八下、夜不能寐好多了。
这阵子,姚芊儿有时看到父亲欢喜的样子,心里除了讥讽,还有淡淡的疑惑:那么多人想依附太子,盼望得到韩贵妃的青睐,可他们知道其中的滋味吗?
周围静悄悄的,带着方外特有的安宁平和。午时将近,阳光从半启的棂窗间撒入,照在地面,许多微尘在那数缕光明中细细飞舞,令人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地方会有意外发生。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个莫名的念头,如果是与宁王的亲随护卫定亲而不是庆恩伯,是不是至少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姚芊儿猛地惊了一下,往四周看去,仍不见方才那知客僧的踪影。再转回头时,被巨大的布幔遮蔽的佛像后面,倏然抢出了几条黑衣人影。
变化太过仓促,姚芊儿听到自己与身边的杜棠梨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她想站起身来,只听到一个冰冷刺耳的声音说道:“时间不多,大伙儿动作麻利些,干完了立即回撤。”
麻利些干什么?姚芊儿心里升起难以置信的恐惧。
殿外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呼,应是被捂住了口,声音发闷,但入耳仍然像是她的丫鬟发出的。跟着她看到一个黑衣人对着杜棠梨点了一下,杜棠梨顿时软软倒在地上。那人冷冷道:“请诚毅侯小姐稍歇片刻。”
“韩娘娘。”姚芊儿想说出这三个字,她隐约感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错误,然而来不及了,眼前黑影闪过,她只觉得胸口一凉,跟着一股冰冷刺骨的锐痛,话音就梗在了喉间,宜妃所说的那句话瞬间掠过脑海:过了这一关,荣华富贵,诰命加身。
她倒了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黑衣人毫无情感的眼睛,还有上方垂下的黄色布幔,隔绝了佛祖的面容。
第五十二章 血溅皇觉
洛凭渊带了两个护卫沿着皇觉寺的外墙奔出一段路,进入一片僻静的树林,看方位已经到了寺院的侧后方。当确定身后无人跟踪时,他选择了一棵距离外墙最近的树,足尖点处,顺着延展的枝条跃入了墙内,落地几乎毫无声息。两名护卫也依样施为,跃下时宁王在二人腰间一托,也就没有响动。
洛凭渊还是第一次到皇觉寺,他进来时已看得清楚,几重佛殿后面就是僧人居住的禅房。根据芒种的叙述,他被关押的房间很是狭小,想来应是那片禅房中的某一间。
寺中静寂,他对聂胜和曹默林作个手势,示意随自己绕过眼前的重重大殿,到僧人的日常居所探查。
就在这时,隔着数重屋瓦,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惊呼,似乎是年轻女子发出的,含着极度的惊惶恐惧,听在耳中令人心头一颤。
“赶过去看看。”洛凭渊道,此地的确有些不寻常,“小心留意,莫要被寺里的人撞见了。”
惊叫声相距不远,竟是来自刚修葺完毕的正殿。三人辨明方位飞奔过去,一路穿廊过堂,一个人也不曾遇见。
到了大雄宝殿之前,他们不约而同地顿下了脚步,台阶上、殿门边,横七竖八躺了十数具尸首,约略望去,有几个着僧袍芒鞋,显是寺中僧人,两个仆役打扮的男子,其余都是女眷,或俯或仰,脸上都带着惊骇之极的凝固表情,看来都是被利器刺死,地上染满血迹。
眼前情景直如地狱一般,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曹默林过去检查了几个人的鼻息,很快道:“殿下,全断气了。”
难道也是昆仑府做的,竟心狠手辣到连不谙武功的寻常女子也不放过。洛凭渊的目光扫过那几具穿着丫鬟服饰的年轻女尸,刚才发出声音的女子莫非就是其中之一?
“进殿查看,贼人还没走远。”他说道,按了按纯鈞的剑柄,率先走进正殿。
殿中情景同样凄惨,地上倒着一具少女的尸身,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而不能置信的东西。她胸口涌出的鲜血浸透了青绿色的上衫,又在地上汇成一片,已经开始凝固了。
“是诚毅侯府那位姚小姐。”聂胜惊道,在雾岚围场,就是他把摔落的姚芊儿接住,印象不可谓不深刻。尽管一望而知姚芊儿已经死了,他还是近前试探了心跳鼻息。
“看来,是诚毅侯小姐来上香,在此遇到了匪徒。”洛凭渊说道,他心里有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疑窦:这正殿明明应该尚在封闭,姚芊儿是怎么进来的,又是谁放她进了皇觉寺?而且,匪徒如果意在看守魏清和蒋寒,杀一个无关的官家小姐做什么?
就在这一转念的功夫,他听到了不远处有微弱的呼吸,寻声望去,只见香案后面露出一片金红色的裙角,殿中居然还有一名少女,而且显然还活着。
他走过去低头看时,恰恰对上一双杏核形的乌黑眼睛,里面盛满泪水与恐惧,面前的女孩儿竟是见过两面的杜棠梨。
“你…你是杜家的小姐。”
杜棠梨抖得厉害,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五殿下,殿下怎么在这里?”她声音发颤,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突然见到埋在心底的人,一时如在梦中,竟惊惶地向后挪了几寸,手指紧紧扯住自己破碎的衣襟。
洛凭渊这才发觉她肩膀胸口处的衣衫被扯得破碎不堪,虽然尽力遮挡,仍然露出洁白柔嫩的肌肤,好在身上看起来没有受伤。
“不必害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他尽量放轻了声音,示意两名护卫不要靠近,眼前的杜棠梨明显是吓坏了。
他望了望四周,走到殿侧,拔剑割下一大块布幔,给瑟缩在香案后面的少女披在身上:“可有受伤,能站起来吗?”
杜棠梨本能地将布幔拢紧,如斗篷般将自己遮挡得密不透风,仿佛这样就能得到更多保护。她被宁王扶着站起身,还在不住地发抖。
“适才可是遇到了贼人?”宁王问。
“我,”杜棠梨低声道,“很…很多人,都穿黑衣,手里拿着刀子冲进来,他们杀人。”
“你们怎么会进到皇寺中?”洛凭渊道,“此间有贼人绑走了我的朋友,杜小姐,你想想,是不是无意中撞见了什么,才引得他们动手杀人?”
杜棠梨轻轻摇了摇头:“是韩娘娘恩准诚毅侯小姐今日进香,姚小姐要我陪着一起来的。除了带路的僧人,我们没遇到什么人。没想到被引到这里坐一会儿,就…”她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只记得当时有人逼到面前,接着身上一软就失去了知觉。
后来不知怎么恢复了意识,半昏半醒间只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好好记住,姚小姐,今日你昏过去之前亲眼所见,是宁王洛凭渊突然拿着剑冲进正殿,杀了和你同来的所有人。只消好生将这句话说了,你日后必会富贵顺遂。”那人好像还说了些别的,语气里都是满满的威胁恫吓。
杜棠梨当时只以为是在做梦,当那人胁迫地贴近身侧逼她回答时,她只是胡乱地应了几声,又极力想往后缩,离那个刺耳的声音远一些。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等她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姚芊儿死不瞑目的尸体,门槛上挂着另一具,是侯府跟来的丫鬟。于是她发出了一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惊叫。
而此刻,宁王竟然真的出现在眼前,那些昏沉中听到的话,难道并不是幻觉或做梦?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洛凭渊闻知是韩贵妃安排了诚毅侯府一行人进入皇觉寺,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顾不上细想,眼前的杜棠梨流泪的样子,令他想起当年的青鸾。青鸾那时也是这么害怕,而自己却无力保护她,杜棠梨若是被人看见呆在染血的殿内,知道她曾落到贼人手中,甚至衣衫都撕裂了,她日后的名节岂非全毁了。而且时间紧迫,他得尽快去找华山弟子的下落。
“杜小姐,你随我来,我派人送你回家。”他说道,“这边我会处置,你只要记住,今日你并未来过皇觉寺,而是在前来的途中得知家中有事,就辞别了诚毅侯小姐回家去了。寺中见到的一切都不要对人提起,你就会平安无事。”
杜棠梨正在回想那黑衣人还说过什么,听了宁王的话,怔怔地点了点头。跟着,她还未及反应过来,只觉忽然身体一轻,就被宁王带着出了这座梦魇般的佛殿,足不沾地地向寺外掠去。阳光照在头顶,耳边是轻微的风声,宁王一手扶在她腰际,不一时就到了寺墙之前。
洛凭渊将杜棠梨带上墙头,对两名亲卫吩咐道:“你们立即送杜小姐回府,尽量莫要被人注意到。”
“可是殿下,属下等怎能留您一人深入险地。”曹默林急道。
“我不会有事,再过一会儿,沈副统领就会带人赶到。”洛凭渊摆手道,“快去,回来时也不必再急着进来,设法与靖羽卫会合,等我讯号即可。”
五殿下,血染佛殿是为你设下的圈套,须得尽快离开。杜棠梨想这么说,但她仍然有些昏乱,迟疑间话未出口,已被两名亲卫护持着离寺而去。她匆忙间回头,只看见宁王仍然站在寺院外墙之上目送他们。
很久以后,杜棠梨仍记得那一刻的宁王,他一身灰蓝色箭袖,修身玉立,背后是皇觉寺的重檐叠瓦,以及高远的青空。
同一时刻,谢记茶楼后方的小厅中正陷入沉寂,大约两盏茶的时间,洛湮华都没有说话,他需要厘清头绪,想清楚太子的手段与意图。身边几人都知道他思考时不能打扰,只在一旁等待。
从昆仑府送信威胁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四个时辰,静王觉得整个人有些疲惫,但听到岑原的禀报时,他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仿佛记忆中的某个点被触动了,他需要抓住那一丝飘忽的思绪。
太子所用的手法,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九年前,在察觉韩贵妃通辽之后,母后江璧瑶急令洛城的琅嬛所部,赶赴边关协守韶安,三日后刺客入大内行刺,自己重伤,一连串的阴谋、诬陷与背叛接踵而至,母后身边竟没有了支持的力量,无法证明清白,甚至没能等到琅嬛的回援,一切如同下棋时演变成了接不归。而此时此刻,同样地,琅嬛的力量正集中在对付昆仑府、相救华山弟子上面,洛凭渊却被突然引到了皇觉寺。
让纪庭辉脱身或许是昆仑府的意图,但不会是太子的主要目的,对方真正瞄准的是洛凭渊。
可是,即使宁王正在展露峥嵘,对洛文箫而言,所带来的威胁还远不及云王洛临翩,明明现下北境战局未定,一动不如一静,是什么使得他突然使出如此极端的手段要害宁王?
天宜帝为了前往皇觉寺,事先斋戒七天,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在御驾亲临前,那里有如另一个大内,这一次敌人布下了什么样的陷阱?
韩贵妃那张美艳的脸仿佛出现在眼前,还有她阴森的目光。洛湮华合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阿原,”他说道,“你和阿离去皇觉寺,弄清楚凭渊的状况,而后立即回来禀报,越快越好。”
岑原答应一声,静王又道:“除非凭渊情况危急,否则不要出手,那里接下来当会守备森严,你们一定小心,不可被人发觉了行迹。”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靖羽卫的沈副统领应该也会赶去皇觉寺,若是凭渊出了事,就传话给沈翎,请他立即进宫求见,向陛下禀明凭渊入寺的原委,做个旁证。”
岑原领命而去,洛湮华仍静静坐着。杨越与他相处七年,知他越是有事时越是沉默不语,不觉有些担心,婉转说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虑,以五殿下的修为,寻常高手绝难伤得了他,又有靖羽卫接应。再不然,属下虽则不才,但有差遣也愿前去帮手。”
“我担心的并不是昆仑府恃武对付凭渊,倘若需要派人应援,谢记这边也还有些余力,”静王说道,“只是此时不管让谁去,都已经晚了。太子既然设下了这一局,定然准备周详,靖羽卫未必能起多少作用。”
他见杨越神色凝重,反而淡淡一笑:“我想,凭渊可能会吃些亏,但最坏应不至有性命之忧。洛文箫不是武林中人,他费尽心机,应不止为了害凭渊一人而已。若是凭渊发生不测,他反而不易达到目的。我们且摸清情势,总有办法可想。”
“既然这样,现在唯有等待,殿下要不要稍事歇息?”杨越道。
洛湮华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厅角的长榻前,他需要保持冷静,逼自己休息一会儿,才有精力应对接下来的变故。无论韩贵妃与太子怎样精心谋划,他不会允许往事重演。情势已非当年,琅環早已化明为暗,他的皇弟洛凭渊也不会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易与。
洛凭渊送走了杜棠梨,就返身奔向皇觉正殿。他相信杀害诚毅侯府众人的凶手与藏匿华山弟子的应是同一伙人,方才没来得及细看,或许正殿中能发现一些线索,胜过在寺中乱闯。没了两名亲卫在侧,他行动反而更加迅捷,如轻烟般,转眼回到了大雄宝殿。
离开不过片刻,佛殿内外,所有的尸身仍静静地躺在原处,天气晴好,明黄的琉璃瓦下却是令人不忍卒睹的惨状。洛凭渊俯身查看尸首,全是剑伤,有的一剑毙命,有的却身中数剑,没有章法可寻。围攻静王府的死士所用的兵刃各式各样,这股匪徒却像是约好了般全都用剑。从尸体倒下的方位来看,应是至少五六人同时动手,过程很短,十多名受害者甚至来不及四散奔逃。
他走进殿中,望了一眼姚芊儿,心中叹息,人死不能复生,唯有找出背后的真凶。
他估算了一下匪徒人数和退走的方向,正想绕过佛像到殿后看看,身后突然有人说道:“阿弥陀佛,想不到我皇觉寺刚刚修竣,就遭逢大劫。”声音清亮慈和。
洛凭渊一惊回头,一个灰袍僧人正缓缓迈步从殿外走进来。
“尊驾何人?”洛凭渊按住了剑柄,他素来耳目灵敏,入寺后又一直警惕,却没有发觉这僧人何时到了附近。
“贫僧了因,”那灰袍僧低眉合十,说道,“施主身份尊贵,何以未经知会孤身来此,不仅不利己身,更教清静古刹成了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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