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 帝阙韶华 第37章
作者:薄荷酒
“我去看看,你给我精神点。”他靠着所剩不多的警觉提起劲,走到寂静无声的铜喇叭花前,将脸凑近,刚吸了口气准备出声,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孙五的眼睛已经半闭,见到这一幕,一惊之下本欲站起,然而下一瞬,他也顺着凳子溜到地上,不省人事。
墙上那处铜管中正飘出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如雾如霭,在空中短暂地凝成一片,随即散于无形。
香烛店里,关绫用浸湿的棉布盖住墙根处一道铜管的入口,将手里的玉瓶放回怀中,蜀山雾初制成时是清澈如露珠的药水,见风化为雾气,迅速飘散。
他回过头:“可以了,再半炷香,下面的人一个也爬不起来。”
秦霜站在他身后,三名暗卫分别守住门窗,看着地上被点倒的昆仑府下属,店后还躺着一个。
这次行动最关键的是迅速制住香烛店中的四个人,既不被密室里的守卫听到动静,也不能让对面宅中察觉。因而潜入附近的暗卫同时动手,收拾掉冯宅外面的最后两个暗桩,店铺里则由秦霜亲自带人行动,接着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蜀山雾送入密室。
等待药物生效的过程令人捏了一把汗,秦霜很担心底下两个守卫会提前感到有异,对华山弟子不利,好在事实证明蜀山雾不愧是唐大先生的精心之作,这一步也顺利完成。
“小绫,你跟我去冯宅,还是留在店里守着?”秦霜问道。
“我就在这里,或许能找到入口。”少年道。
昨夜匆匆探查,未能确定香烛店中的密道入口在何处。秦霜知道以关绫的性子,势必忍不住要自己找出来,于是说道:“阿絮留下和小绫一道,其余人随我去宅子那头堵他们。”
冯宅中,赵栾秋终于发觉情形有些不对。
他正想点两个人去接替孙三和孙五,就听到传声管中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倒在地上。准备进密道的下属立即对着铜管喊了几声,下面却毫无应答。
“怎么回事?”赵栾秋豁然站起身,亲自凑近那朵铜喇叭,沉声道:“孙三,答话。出了什么事?”
管道里仍然静默,片刻后,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冷冷道:“若是你在叫这两个躺在地上的傻子,他们暂时起不来。蒋寒和魏清我带走了。”
“不要急着下地道,先弄清情况再说。”赵栾秋喝道,“出去一个人,看街对面可有变化。”一名属下连忙开门奔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声大响,整扇西厢房的房门邃然向里倒下,刚出去查看的那名下属从外面倒掷而回,便如被当做武器一般,直直撞向赵头领。
赵副舵主眼见来势甚急,大喝一声双掌齐出,他本欲将手下接住,然而一触之下,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当胸袭来,竟是难撄其锋,如果硬接只怕立时重伤。他反应还算快,大惊之下急忙使个化解的巧劲,错身闪避,那人将墙角的木柜撞得粉碎,一时爬不起身,却没像赵栾秋以为的那样骨折筋断。
这分明是将他掷进来的人手下留情,借物传力。赵栾秋向来自负武功,此时却不由心惊:就是再练二十年,也绝做不到这一手。他胸口气血翻涌,却只是在想:何人有此能为?
朝大敞的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负手而立,天青长襟,白眉垂挂,正是寿山明王柴明。
封景仪在天牢中逗留了大约一个时辰。辨明纪庭辉的身份之后,他们几人就被引到狱官的值房,封景仪写下一份文书,表明纪庭辉确为华山叛徒岳乾,留名画押,两名崆峒弟子也留书旁证。
靖羽卫事先已经将各种关节打点妥当,一应手续其实并不需要很长时间,但每个人都做得很慢,用行动表示并不急着办完事离开这座阴暗的牢狱。
昆仑府要求的最后时限是申时之前,当他们押着面如死灰的纪庭辉走出天牢大门时,恰恰时辰已到。
邵毕图一直在外等候,这时便带着军士过来。他迎着封景仪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封景仪的心沉了下去,昆仑府是蓄谋而为,但他其实仍抱着一丝期望,因为莫名地感觉静王能做到些什么。看来,毕竟是来不及了。靖羽骑卫和崆峒弟子都知道蒋寒魏清被挟持,但他与静王之间的约定以及其中内情,此地并无第二人知晓。想起两个师弟,封景仪心里泛起痛楚,魏清和蒋寒一定会责怪自己,大师兄竟然没有选择放掉岳乾,而是亲手断了他们的生路。无论有多少理由,毕竟是他做出了抉择,除了到九泉下向师弟们解释道歉,封景仪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办法。
“停下来。”他说道。周围街市人声喧嚷,很是热闹,既然报了必死之心,索性就在这里动手,看到的人越多越好。
所有人都停步看着他,封景仪走到反绑双手的纪庭辉面前,按住剑柄,他一向稳定的手此时有些发颤。
就在即将拔剑的一刹那,楚桓忽然道:“封少侠,你看,那边有人过来了!”
封景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举目望去,只见街道尽头,两骑如飞奔来,左首是劲装黑衣的秦霜,右边神情冷漠的少年则是关绫,两人脸上都带着路上扬起的风尘。
“景仪,且慢动手!”秦霜远远的扬声叫道,两人奔到近前一齐下马。
“秦少侠,可是江宗主有话带来?”封景仪道,他的心突然悬得很高。
“总算赶上了,景仪你看。”秦霜明显松了口气,伸手往来处一指。一辆马车正转过街角,车畔有数人骑马护卫,直行至他们近前。
“大师兄!”车未停稳便传来熟悉的声音,封景仪心头剧震,只见六师弟蒋寒当先从车里下来,后面跟着魏清,两个人都一身狼狈,鼻青脸肿,身上能看见的地方都是淤青伤痕,迈步时也摇摇晃晃,显然脚下虚软,可是他们都活着,完整无缺地活着。
“你们这两个不长记性的笨蛋,除了让人操心还会做什么?”封景仪叱道,他平日里责备师弟们时总是这样说,然而这一次,话到一半就哽住了,他眼眶湿润,几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两个师弟。
史官杜蘅的家宅中此时却陷入了混乱。
杜棠梨被宁王的亲随送回宅中,衣衫不整,顿时惊动了全家。说是全家,其实也不过是父亲杜蘅、姑母杜芸、十一岁的弟弟杜仲,还有几个丫鬟从人而已。
明明是被诚毅侯府请去做客,到了第三天头上却坐着一顶雇来的小轿,被宁王的下属护送回来,透着不寻常,而她遮掩起来的破碎衣裙也不可能瞒过家人。
杜棠梨回房换过衣衫没多久,父亲杜蘅就亲自到了她的闺房:“棠梨,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父亲绝不会坐视。”事关女儿的名节,他问得颇为艰难。事实上不要说远在云端的宁王,即便是破落的诚毅侯府,终究也是公侯之家,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女儿没事,是宁王殿下帮了我,诚毅侯府也没做什么。”杜棠梨低声道,回到熟悉的家里,见到亲人,她总算暂时从恐惧中挣脱出来,但依然心乱如麻。
“那么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杜蘅放下了一半的心,立即追问道。
“父亲,我累得很,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再说,行不行?”杜棠梨蹙着眉道。
杜蘅像是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姑母杜芸拉了他一把,两人于是起身,叮嘱她好好歇息。
房门并没有关紧,杜棠梨听到姑母在外面低声埋怨道:“问得这么紧,棠梨一个女儿家又怎么回答?还是过几日我慢慢问她。现在最要紧的是约束好下人,万万不可将此事外传。”
父亲没有出声,姑母又一行数落着:“我看情形还不算最糟,缓缓再说,你别着急上火的,就是真有什么事,我们家能抗得过谁?”
父亲还是不说话,两人脚步渐远。
杜棠梨坐在床上,叹了口气。父亲是文人脾气,平日里都好说话,但若是遇到他认为不能妥协的事情,比如修史,就完全不肯低头。用姑母的话说,简直如一根宁折不弯的棒槌,总怕他有一天惹祸上身。
她此刻担心的倒不是父亲的反应,而是今天见到的一切。
那寺里的情景如同最恐怖的噩梦,是宁王将她搭救出来,可他自己会遇到什么?姚芊儿真的就这么死了吗?为什么那些人杀了她,却对着自己叫诚毅侯小姐,还是说,他们认错了人,被杀死的本来该是她杜棠梨?
“好好记住,姚小姐,今日你昏过去之前亲眼所见,是宁王洛凭渊拿着剑冲进正殿,杀了和你同来的所有人。”那个冷漠刺耳的声音这样说,还有耳边传来的其他话语:庆恩伯、侯府的未来、宫中娘娘……
风神卓秀的宁王,他的处境竟然如此险恶,而且,难道与宫里有关?那座佛殿里全是血腥与阴谋的味道,她猛地打了个寒噤。可是每次见到宁王殿下,他看上去总是那么耀目,仿佛身上有种与生俱来令人信服的光彩,这样的人会出事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也该担忧一下自己。要不了多久,皇觉寺中的惨案一定会传出来,甚至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小姐,”身边的丫鬟在叫她,沁画适才帮她换了衣服,此刻又端来一盆热水,“小姐要不要擦擦脸,吃点东西?”
“没事。”杜棠梨心不在焉地接过浸湿的巾帕,在手中摆弄。
“小姐额上的朱砂没画好,若是喜欢,待净过脸,奴婢再重新给你点上好么?”沁画不安地说道,她什么也不敢问,只想转移杜棠梨的注意力,让小姐不要再这样恍惚发呆下去。
“朱砂?我没点过啊。”杜棠梨怔了一下,她一向不爱这些多余的装饰。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揭开镜上的锦帕,但见额间一点朱印,殷红触目。
八月十三下午申时,封景仪见到了自己的师弟;杜棠梨在家中梳洗休憩;而接到皇觉寺中僧人报讯的安王与武英将军郑明义率禁军入寺,目睹了大雄宝殿内外的惨况,还有昏迷不醒的宁王。
同一时刻,静王派出的暗卫前去探查,在寺外遇到了折返的聂胜与曹默林,而得讯最晚的靖羽卫副统领沈翎也才刚刚带人赶到皇觉寺。
第五十五章 欲加之罪
与雾岚围猎相同,圣驾前往皇觉寺的前后事宜由安王负责,洛君平常常需要亲自过问,查看各项接驾准备。距离中秋还有四五天时一切已然就绪,但他仍然会到寺院一带转转,而后拐到驻扎在附近的禁军营地里,找武英将军闲聊。
当寺外的禁军领着一个僧人到营地报讯时,两人正在喝茶对弈。
郑明义听那僧人磕磕巴巴说完,饶是多年历练,脸色也变了,手中的棋子不觉落进了茶杯里。身负守卫之责,正殿尚未迎驾就出了这等大事,怎么说都是自己的疏失。
安王的神情还算镇定,立起身道:“郑将军,听他说得不清不楚,到底怎么回事,你我马上进寺查看。”
即使他不说,武英将军也势必要立即前去。他沉声道:“全都跟来,给我将皇觉寺围了,凶徒说不定还在里面,决不能放走。”
洛君平心中其实也是犹疑不定,太子只说凡事自有安排,但听那僧人讲述,正殿内外竟似没有活口,不是说至少会留着姚芊儿作证吗?洛凭渊又是什么状况?
他与郑明义担忧的全然不是一回事,但俱是心下焦急,一千禁军迅速出营,将寺院团团包围,二人就带着随从直奔正殿。
寺中僧人大多吓得不敢露面,只有几个哆哆嗦嗦地出来迎接,两人也不理会,疾步走到大雄宝殿。洛君平听到所有人几乎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个亲随立即拔出腰刀护在他周围。
“别大惊小怪,挡着本王的路了!”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护卫,走进殿中。而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洛凭渊,身边是一名被纯鈞刺了个对穿的僧人,不远处则是诚毅侯小姐一动不动的尸身。
“五皇弟怎么会在这里?”安王惊道,抢上前去检视。有一瞬间,他觉得洛凭渊已经死了,心中抽紧了一下,跟着发觉宁王的身体仍然温暖,只是唇边带了血迹,昏迷不醒。
“五殿下!”郑明义惊得面无人色,若是宁王在此身死,那他可以确定自己不但保不住官职,连性命也很难说了。
“是他,就是他杀了了因师傅!”那报信的僧人突然指着洛凭渊大声呼道,“小僧亲眼见到他在殿外挥剑杀人,师傅说他身上有邪煞之气,迷乱了本性,让小僧去找将军求援,自己留下设法化解杀孽。想不到,这恶人连师傅也害了!”说罢,俯地大哭。
“不得胡说,这是当今宁王殿下!”郑明义喝叱道,然而他转过头,就认出插在了因身上的正是纯鈞宝剑。
洛君平盯了那僧人一眼,这番话无异于坐实了洛凭渊的罪状。只是东宫手下撤离时明明送了信来,说姚芊儿愿意配合,怎么进来却见到她已死于非命,难道真是洛凭渊所杀?
他知道太子除了姚芊儿,在寺中还有其他布置,但并不了解内情,这一刻,看着一地的尸体和不省人事的宁王,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郑将军,事情太大,须得尽快禀明父皇。”他皱眉说道,“而且五皇弟看来受了伤,也需赶紧让御医诊治,事不宜迟,你我现在就一同入宫求见如何?”
郑明义已经一个头两个大,血光污了佛殿,皇帝的中秋参拜多半不能成行;五皇子可能是命案的肇事者,又像是在寺中受了不轻的伤,这一堆事没有一件是他担待得起的,唯有硬着头皮上奏请罪,再恭请圣裁。因此听到安王提议,当即点头,命副将留下处理善后。
安王的随从找来一张躺椅,将宁王放上去,洛君平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洛凭渊,唇角略微向上弯了弯。尽管心情复杂,但他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姚芊儿既然死了,在天宜帝面前,就需按照计划换上一套说辞。
想到此处,他朝一名正跟着扶椅走的亲随不易觉察地使了个眼色。
皇觉血案,诚毅侯府包括大小姐姚芊儿在内,一行九人全部死于非命,寺中四名僧侣被杀,其中的了因禅师更是住持的师弟,而造成如此浩劫的凶手竟似是五皇子洛凭渊。
即将结束斋戒的天宜帝正在清凉殿,由来问安的太子陪着说话。他听了安王与武英将军的叙述之后,勃然大怒。书案上那只白玉镇纸本来时常拿在手中把玩,此刻被他扬手摔在地上,玉屑四溅,有一片划破了郑明义的额头。
“这许多人进了寺中正殿,你竟浑然不觉,现下再来禀告又有何用?不过斋戒几日,就出了血光祸事,你们是要朕下罪己诏不成?”他近年来已很少这般大怒,连同太子在内所有人都跪下了,一众宫女内侍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声息。
郑明义连额上的血迹都不敢擦拭,连连叩首:“臣守卫不力,疏于职守,有负陛下信任,请陛下下旨重重责罚,臣方能心安。”
“儿臣亦有过错,前几天请了五皇弟小聚,当时便觉得他有些恍惚,却并未放在心上。”洛君平也叩首说道,“今日儿臣为了筹备也到过寺院周遭,却没发觉五弟是何时进入,又怎么会闯到正殿,请父皇降罪。”
“父皇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太子连忙相劝,自责道,“儿臣见凭渊近日初习政务,诸事繁忙,担心会扰了他,没有时常关心,万万没想到他会出事,此乃儿臣未能善尽兄长之责。”
天宜帝摆手止住他们说下去。此事倒不能全怪郑明义,以宁王的武功,要潜入寺中并非难事,但是洛凭渊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脸色转为阴沉,沉吟不语。往皇觉寺参拜早已明发诏谕,本是一件人人瞩目的盛事,如今若是传出正殿染血,五皇子狂乱杀人,定会被看做不祥之兆,甚至上天降祸,却教他这天子何以自处?
“五皇子现在何处?”他沉声问道。
数日前宁王还进宫问安,并无丝毫错乱之象,但无论人是不是洛凭渊杀的,未经请旨擅入皇寺却是不争的事实,大异于素日的稳重端方。
“儿臣不敢擅专,已将他带回宫中,暂时安置在东偏殿候旨。”洛君平回答,顿了顿又小心道:“只是适才进来时看他犹未醒转,儿臣想求个情,看在五弟受了伤的份上,求父皇暂且不要让他到宗辅司,还是先延医诊治才好。”
郑明义伏在地上,闻言心中就是一颤,皇室宗亲犯了重大过失不会送去刑部或大理寺,而是交给宗辅司,这已经是仅次于廷狱的重地。单凭一个僧人的说辞,就要将尚在昏迷的宁王关到那里么?
“你的过失亦是不轻,还想为旁人求情。”天宜帝冷冷扫了安王一眼,“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十多条性命放在那里,倘若真是五皇子下的手,纵然他当真是中了邪,诚毅侯府又岂肯善罢甘休,朝廷内外许多人看着,要朕如何回护?”
“父皇,”洛文箫本已站起身,此时复又跪下,“五皇弟年轻气盛,又咋然被委以重任,难免压力过重,以至行差踏错,他必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孤身擅入的。而且,儿臣心中不解,凭渊平日好端端地,何以到了那大雄宝殿中就突然迷了心智,走火入魔?寒山派是道家名门,他又怎会身带邪煞之气?这其中必有缘故,求父皇详查。五皇弟如此悟性能为,还有大好前途,儿臣实在看不得他平白折损啊!”
一番话说得情词恳切,到最后已略带哽咽,闻者无不动容。然而以天宜帝的性情,越是有人出言开脱,他就想得越多,而且对恃武乱禁乃至独行擅专都极是厌恶,故此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安王也不能落在后面,跟着跪下:“儿臣亦有耳闻。前天晚上靖羽卫曾奉命出动,在九城查访一夜,想来凭渊定是有要紧的事,或许擅入皇觉寺也是另有隐情,才会一时犯了糊涂,恳请父皇宽恕。”实际上,靖羽卫搜索一夜不假,但只是在棋盘街、关帝庙几处,被他如是一说,倒似搅得京畿不宁一般。
天宜帝面沉似水,眉梢略略扬起,这是他动了真怒的征兆。在内城擅自调军乃是他的大忌。将靖羽卫授与宁王统领,本是信任他端谨持重,却不料几日功夫,洛凭渊竟然一连搅出这许多事端。他心里怒火炽盛,其中还带着几许失望,气得两边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郑明义眼见势头不对,两个皇子看似求情,实则将皇帝的火撩拨得越来越大,倒似宁王的罪名已经坐实了一般。如此下去,天宜帝即便不气坏了身体,也难保不会做出日后悔之晚矣的决定,作为在场的臣子不能不劝解。
他吸了口气,仗着自己到底是早年随驾的老臣,说道:“陛下,宁王殿下素来稳重,从未恃武骄人。如今情形不明,单凭一个僧人之言,未可尽信,说不定是五殿下在寺中遇到了贼匪,力战受伤。不若先等他醒来,自然会说明原委。”
天宜帝瞪了他一眼,武英将军为人中耿,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一座皇觉寺,诚毅侯府的人能进,宁王能进,保不准别人也能进去,总需给洛凭渊说话的机会,查明实情才好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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