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阳月 第20章
作者:路嘻法
婢女哭道:“昨晚半夜就听见郡王喊身子不舒服,我们本想去请府里的大夫的,郡王又说头昏犯困,兴许睡一阵就好,我们就没找大夫……谁知今早,伺候郡王晨起的丫鬟进去一看,郡王都已烧得浑身滚烫了!”
朱仲谦心急如焚:“快!快带我去!请大夫了么?!”
“请了请了!大夫已经先去了!”
朱仲谦连忙随着婢女往朱仲谚的寝殿去了,戚逐和萧阳月相视一眼,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朱仲谚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凉水浸湿的布,神色果真是病恹恹的,两个王府的大夫围在床边,正嘱咐着婢女如何煎药。
朱仲谦忙问大夫情况如何,大夫向他行礼,回答:“世子殿下不必太过担心,闽郡王像是得了寻常的风寒,再加上白日里思虑过重,夜里又没有好好休息所致,歇息几天便会大好的。”
朱仲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嘱咐丫鬟们仔细煎药。
朱仲谦在床边坐下,见闭着眼眸的弟弟神色还充满虚弱,正想伸手替他掖掖被子,朱仲谚却忽地睁眼,煞白的面庞上遍布惊惧。
朱仲谚猛地从床上坐起,疯癫般地挥舞着四肢,像是得了失心疯般,嘴里喃喃地害怕道:“蛇……好多蛇……走开!都走开!”
第27章
朱仲谚的喊声,即刻之间便引起了戚逐和萧阳月的注意,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察觉几分凝重。
朱仲谦吓了一跳,和身旁几个丫鬟一起连忙将朱仲谚按住,朱仲谚挣扎得厉害,面色涨得通红,嘴里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叫人听不懂的话。
萧阳月抄起桌上摆着的一杯水,一下泼在朱仲谚脸上,后者神色一懵,这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朱仲谚呆若木鸡地望着朱仲谦,双手忽地握住他的肩膀,声音裹着恐惧的颤意:“大哥……大哥!这府里不干净……府里有妖魔作祟!父王他……父王他定是被这些妖秽害死的!”
朱仲谦怔愣一瞬,眉头陡然皱紧:“二弟,你可是做了噩梦?”
朱仲谚的双眼爬着深深的血丝,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干哑道:“是……我梦到好多蛇,好多蜕皮的蛇……它们缠着我,密密麻麻的……要把我生吞活剥!”
不曾想,朱仲谚话音一落,朱仲谦却陡然面色惨白,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怖之事。戚逐见朱仲谦神态悚然,询问道:“世子,怎么了?”
“侯爷有所不知……”朱仲谦喃喃道,“我昨晚,也做了这梦。”
一旁的萧阳月闻言,握着剑柄的手微紧:“还请世子一五一十说出来。”
朱仲谦伸手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心,缓缓道:“也不知是昨夜几时,我被噩梦魇住了,梦里都是些……长着人身蛇头的怪物。我醒来后,还以为那蜡烛映在窗上的影子是一条攀爬的毒蛇,吓得我不得了,后来我便叫丫鬟把蜡烛熄了……”
朱仲谚听了,面色更是煞白,他又一副快要疯魔的征兆,惊惧万分地抱着自己的头,喊道:“父王生前也被这噩梦所困,如今父王走了,这鬼魅还留在王府里……这鬼魅找上我们了!”
“郡王,不可被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弄得自乱阵脚。”戚逐道,“王爷之死乃刺客所为,郡王此等不理智,不是正中刺客下怀了么?”
朱仲谚微微一怔,神色虽仍然夹杂着惶恐害怕,却也慢慢平复下来。
萧阳月:“世子,昨晚除了蜡烛,房里可有燃其他东西?”
“还燃了熏香。”
戚逐环视一圈,闽郡王的卧房内并没有放着香炉,他召来一个丫鬟,询问郡王昨夜是否燃香,回答亦是没有。
戚逐:“郡王既没有燃熏香,却也做了相同的噩梦,想来确如阁主大人所查的,并非熏香有问题。”
萧阳月沉默地盯着桌上的香炉,忽然开口道:“侯爷,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闽郡王居住的院落外的小亭中,萧阳月开门见山道:“侯爷,此事必出自摩罗教之手。”
摩罗教崇拜蛇仙,不仅是王爷刺杀一案,如今连世子和郡王都被这蛇魅之说缠上,要说此事和摩罗教无关,戚逐亦是不信。
戚逐:“我未曾想明白,摩罗教为何要对王府下手。”
萧阳月沉沉地盯着小亭下的水面,手指缓慢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动了王府就是动了朝廷的名声与颜面,是他们自寻死路。”
戚逐低声一笑,道:“在这里说这些也无用,如今还是尽快寻找摩罗教线索才是。”
两人正说着话,白钰忽然快步从一旁的小路上走来,他朝着二人行礼,从袖间拿出一封信笺:“方才渠州官府派人送来密信,关于摩罗教。”
萧阳月把信展开来,一目十行地看去,随后将信纸递给了戚逐。
戚逐接过信笺,信上说,渠州官府已查明清剿一个摩罗教的秘密传教场所,摩罗教自成一套教令传递方法,教徒根据教令聚集在这些地方,听候所谓的“摩罗教护法”传令布道。
据信上所说,该传教所位于渠州东县一处木匠铺内,官府抄查的时候搜出了不少东西,现请示阁主大人该如何处置。
白钰:“阁主大人,要不要派人到东县一趟?”
萧阳月:“我亲自去,叫十名近卫跟着我。”
“是!”
白钰退下后,戚逐道:“我同你一块去。”
一行人在巳时从王府出发,快马轻骑前往渠州东县。
渠州虽是个较为富庶的地方,但渠州多山,较为偏远的郊县仍然贫苦。一行人翻过山时,已是正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山路崎岖难行,众人在临近山脚处看见一口附近行路的村民挖出来的水井,便停下喝口水歇息歇息。
这一带气候燥热,一行几人身上几乎全被汗水湿透。萧阳月下马让马喝水之后,自己走到了树荫底下,因为毒辣的太阳,他略微发红的珠玉一般的皮肤上蒙着一层薄汗,颈间的发丝全被汗水黏在脖子上。
萧阳月倒是只穿着男子便服,剩余几个近卫都身穿护甲,少不得全身大汗淋漓,但休息之时,却没有一人脱下那护甲来,只是用马鞍边挂着的布随意地擦了擦汗。
戚逐坐在井边,里衣也早已被汗水浸透了,正用扇子扇着风。白钰从水井中打上一壶水,走过来递给他:“侯爷,喝点水吧。”
“多谢。”戚逐接过水壶,“还有多远?”
“还有十几里路。”
许是这天气实在太热,萧阳月难得的神情有些烦躁,他将剑立在地上,额头和手心都满是汗水。歇息了一刻钟后,萧阳月起身道:“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众人忽地听闻,自弯曲的这时,山路那头似乎远远传来一阵隐隐的呼声,白钰等几名近卫霎时拔刀望向萧阳月,萧阳月朝着他们微抬下巴,几人便迅速跨上马,朝着那声音传来之处飞奔而去。
戚逐蹙眉道:“发生何事了?”
萧阳月:“侯爷上马。”
此时,在山路的另一头,两名身着朴素的村夫村妇正被五六名蒙面的山贼围在中间,那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哆哆嗦嗦地倒在地上抱着哭泣不已的妻子。
领头的山贼早已抢过这对夫妻随身带着的包裹,里面却只装着几吊铜钱和几块苞米饼,山贼拿起一把锃亮的马刀,粗鲁地怒喝道:“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通通拿出来!”
妇人发髻全散了,哭泣地求饶着,那山贼却直接拽起她的头发,抬手给了她两耳光。
妇人的丈夫气得双目发红,扑上来想和这群贼人拼命,却又被一脚踹在胸门上,吐出一口血来,几个山贼围过来对他拳打脚踢,打得男人是奄奄一息。
妇人涕泗横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嘴里念叨着:“天地玄黄万物光明金鳞宝蟒摩罗大仙在上……求求大仙显灵,救救弟子!救救弟子啊!”
一名山贼将妇人从地上揪起,骂道:“乡野村妇,嘀嘀咕咕念什么东西,既没有钱财,那便脱了衣裳,给爷几个乐一乐!”
妇人失声尖叫痛哭起来,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自几人身后响起,那山贼回过头,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一脚踹飞撞在树上。
白钰救下那名妇人,其余浮萍阁近卫瞬息之间便将几个山贼撂倒在地,按着肩膀压住了。
村夫和那妇人怔愣地望着他们,随后也不顾身上的伤口,颤抖着双双跪地,感激涕零地大喊着救命恩人。
萧阳月和戚逐骑马赶到,白钰立马上前,询问阁主大人如何处置。萧阳月眸色微冷地看着还在地上挣扎怒骂的山贼,面无表情道:“绑上,下山之后交给官府处置便是。”
“是!”
还跪在地上的夫妻抬起头,正午日头令人目眩,两人恍惚之间只看见两位身着华服的人骑在马上,一个容貌似天上神,一个容貌似画中仙,正宛如那降临于世的菩萨。
男人颤抖地伸出手,后又像是不能亵渎般地收回手,激动道:“是大仙……大仙显灵了!大仙听到弟子祷告显灵了!”
戚逐和萧阳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几分诧异。一旁的近卫将那些贼人击昏后一一绑好,再将二人从地上扶起,安抚二人受惊情绪,这才向二人解释,他们是官府的人。
夫妻俩这才知晓,戚逐和萧阳月两位神仙似的人物原来是官府的大人。尽管如此,夫妻俩却似乎仍然对大仙显灵一事深信不疑,话里话外都把他们的出现当成了大仙显灵的神迹。
夫妻俩身上还有伤,不宜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两名近卫将那对夫妻搀扶到树林中的阴凉处,让他们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为他们用布匹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夫妻俩谢过他们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闭眼双手合十祷告,他们向着天伸直双臂,嘴里念叨着什么“天地”“光明”“摩罗大仙”的,神色无比虔诚。
这两人,竟是摩罗教的教徒。
戚逐正思索该如何摸清摩罗教底细,如今竟能让他们遇上两个摩罗教教徒,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戚逐:“二位这是要往哪里去?去做什么?”
夫妻俩相互看了看,似乎有些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最后还是那村夫恳切道:“大人,小民和拙荆是去参拜大仙的,只是……小民和拙荆须得遵守教内弟子规矩,不可同外人多说。”
戚逐眼眸一转,他微微俯身,对二人低声道:“天地玄黄万物光明金鳞宝蟒摩罗大仙在上……不瞒二位,其实本官也遵奉摩罗大仙。”
夫妻俩听了,神色顿时惊讶起来,戚逐朝他们竖起手指,示意不可声张。夫妻俩对大仙是虔诚得很,听了戚逐这听他们说了一遍便随意背下来的教词,竟已这般相信了。
村夫连忙低声道:“大人,您也是大仙座下弟子吗?”
戚逐:“不敢当,本官供奉大仙时间不久,不敢自称为座下弟子。”
这话似乎说到了这对夫妻的心坎里,连连称是,村夫激动道:“大人竟也供奉大仙,方才险情中得以遇到大人,实在是小民与拙荆的福报啊,大人救命之恩,小民永生难忘!”
萧阳月握剑站在一边,见戚逐和那两夫妻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眉头微微蹙着。
戚逐:“还有一事,其实那位官府大人并非常人,他也信奉摩罗大仙,且修为已是不低,如今已得大仙真传封号,号为‘玉颜仙君’。”
夫妻俩大吃一惊,方才二人已觉得戚逐和萧阳月似是天人,如今听戚逐说萧阳月是大仙座下的仙君,更是惶恐。
村夫悄声道:“那位大人……真是大仙座下仙君?”
“正是。”戚逐回答,“你看那大人容貌,若非天上仙君,人间岂有如此容颜啊?所以才号位‘玉颜仙君’。仙君有大仙吩咐的要事在身,所以才不得不隐瞒身份,两位切莫宣扬出去。”
两位夫妻连连点头,更是不敢直视萧阳月容颜了,生怕亵渎了仙君。
“今日既遇到了二位,想必是大仙冥冥之中的安排。”戚逐道,“二位无需隐瞒,有何所求,与我和仙君说便可,仙君必会满足二人心愿的。”
第28章
这座山半山分开为两条岔路,一条往北,一条往东,而戚逐和萧阳月要去的东县,正是要走往东的这条道。
村夫道:“大人,小民名唤傅郎,拙荆名唤高青梅,是渠州西县柳桥村人。小民此行从西县到北县去,是为求大仙满足小民一心愿。”
萧阳月望着那村夫,后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戚逐,道:“继续说。”
那名叫傅郎的村夫望向戚逐,后者朝他微微点头,他这才面露苦色道:“仙……大人有所不知,小民与拙荆已做了五年夫妻,却……却至今仍没有子嗣,家中老父老母很是着急,在村里也寻遍了郎中,都说我们夫妻俩的身子都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为何会怀不上孩儿。所以小民到北县去,是为了求一道摩罗大仙的送子福谕,好让小民年迈父母可以尽早含饴弄孙。”
戚逐也记得,他曾在官府关于摩罗教的卷宗中看到过,摩罗教一直宣扬诸如“大富大贵”“永葆青春”“求子求官”等法术,他当时只当是无稽之谈匆匆略过,想不到,这等言论在这穷乡僻壤竟大有市场。
“原来二位是找大仙求子的。”戚逐回答,“正好我们也要往北县去,不如二位与我们同路,路上也安全些。”
萧阳月转过头看他,眸中显然有几分诧异,最终,他却也没有开口打断。
夫妻俩自然是感激不已,现在天色已是不早了,他们手无寸铁,若再遇到危险,恐怕就没有如此幸运了。
戚逐走到萧阳月身边,对他低声道:“阁主大人,我们不如分两路,一路去东县查那些物证,一路和这对夫妻去北县,他们既然是摩罗教教徒,又要求子,那必定知道北县专门用以教徒参拜和集会的地方,这不失为一个调查摩罗教的好机会。”
萧阳月沉默片刻,后叫来白钰,让他带五名近卫到东县去,剩下五人则随他与侯爷二人同那对夫妻去北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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