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阳月 第26章
作者:路嘻法
而在那成团的蛇群中某处,逐渐鼓出一个怪异的巨大鼓包,就仿佛那蛇群底下还藏着什么东西。
这时,三人中的女子忽然颤抖地跌倒在地,抬头望着头顶某处,惊声尖叫不止。
原来,那怪异的鼓包不止一处,而女子头顶的鼓包已逐渐显露其原貌。那是一个面朝下被蛇群缠在石柱间,腹部高高隆起的男子。
男子浑身没有一丝血色,两处眼珠都早已被蛇啃咬干净了,空余一副苍白的皮囊,唯有腹部肿得宛如怀胎十月。
被如此吊在穹顶的足足有数十具人体,有男有女,贾焕另一位夫人也在其中,他们都仿佛只是一具具空洞的躯壳,没有神智、亦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第35章
地狱之景,恐怕也就是眼前这般场景了。
蛇群围绕在那些如蛹般的人体周身,像是对他们腹中之物有所感应似的,徘徊不止。
洞穴尽头的地面上,摆着一个巨大的铜缸,一个摩罗教武者上前,打开缸盖,缸内哄然爬出许多条颜色各异、形态不一的蛇。
武者从缸内舀出一碗冒着黑气的液体来,先抓住那名女子,钳开她的嘴,想把那不知为何物的液体从她口中硬灌下去。
女子猛地挣扎起来,尖叫哭喊着不断踢打,武者一时没拿稳手中的碗,铜碗被打翻,碗中的液体顿时流了满地。
数十条小蛇像是嗅到那液体气味似的,迅速从石柱上爬了下来,聚在那毒液周围,不一会儿便将那处的地面给淹没了。
武者猛啐一口,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到那铜缸边,直接将她摁进了缸中。女子剧烈挣扎起来,身体开始抽搐,武者将她的头抬起,只见那女子竟开始七窍流血,口中不断呕出黑血来。
武者冷哼一声,将她扔在了一边地上,女子痛苦地哀嚎一阵,只感觉腹中如刀割般疼痛,最后,她再也支持不住这痛楚,倒地昏死了过去。
另一名摩罗教武者见状,冷嗤一声:“这可又少了一人啊。”
见到这景象,高耿登时吓得急火攻心,一口气没吊上来,顿时昏死过去。
武者踢了踢他的肩膀,神情满是不屑:“叫你们抓青壮男女,抓个孬种回来作甚!”
武者又走到戚逐身边,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朝着那铜缸走去。
武者见戚逐面色如常,冷笑道:“你这厮倒是冷静。”
戚逐:“你们都拿刀对着我,我还能作甚?”
武者将戚逐拉到铜缸边,阴沉道:“如今口齿伶俐,且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得意!”
男人伸出手,正欲将戚逐按进那铜缸中,一把长剑猛地破空飞来,猛然从男人身后穿胸而出,鲜血溅了满缸。
这是萧阳月的剑。
男子神色空白着,呆滞地瞪着自己胸膛鲜红的剑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命竟这样轻易地被人取走了。他向后跌去,剑尖又往他身体里捅入几寸,最后才歪斜着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戚逐回头一看,萧阳月站在岩洞尽头,浑身都滴着水。周遭的几名摩罗教徒一时呆愣在地,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事猛然震慑。
待得他们反应过来时,萧阳月已经拔出自己的剑,几息之间,血光四溅,萧阳月最后落在地上时,岩洞内已是横尸数具。
白钰奔上前,蹲下身,问:“侯爷可有伤着?”
“无事,千钧一发,幸亏你们来得及时。”
萧阳月环视一圈周遭的景象,盯着地上的一片尸体、穹顶上嘶嘶盘绕的蛇群,以及那之中露出的、可怖骇人的顶着高高“孕肚”的人体,眼前的景象诡谲变态,令人作呕。
戚逐脸上的面具因浸泡于水中太久,已经开始泛皱脱落,他便干脆伸手将面具撕下。
白钰正想将戚逐从地上扶起,忽地听见萧阳月道:“慢着。”
白钰和戚逐齐齐回头。
“摩罗教精通易容之法。”萧阳月直白地道出心中所想,锋利光滑的刃面映出戚逐的眼眸,冷韧的眸子沉静无比,“谨慎起见,还请侯爷向我证明身份。”
戚逐闻言,心想萧阳月的确是谨慎,便答道:“我明白。阁主大人,昨日半夜我醒来,你问我是否做了噩梦,我回答并不算是噩梦,此事的确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吧?”
白钰望向萧阳月,见萧阳月微微点头,便把戚逐扶了起来。
戚逐:“那边那女子被这些人强喂了那药水,也不知是死是活,快去看看。”
萧阳月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探她的脉息,回答:“还未死,但体内脏腑已经中毒,活不过半个时辰。”
戚逐摇头叹息:“这里情况不明,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带高兄出去吧。”
萧阳月回头,望向那躺在一边的高耿,问:“他也喝了?”
“他没喝,是被吓晕了。”
萧阳月却一时未动,戚逐见状问道:“怎么了?”
“他的妻子是摩罗教的人假扮的,正是那天刺杀贤王的刺客,已经被我制服,现在正被浮萍阁看管着。”萧阳月道,“侯爷还是小心些为好。”
“竟是那刺客假扮的?”戚逐诧异地一顿,“不过不论如何,还是先将他救出去,高兄若只是个受害者,岂不是害了好人吗?”
白钰将高耿从地上扛起,三人往来时的那个与荼湖连通的水池走去。
戚逐:“阁主大人,你可有审问那刺客?”
“审了。”萧阳月淡淡回答,“否则我不会找到这里。”
“她为何要刺杀贤王?”
“刺杀贤王是摩罗教教主的命令,她不知缘由。”萧阳月道,“侯爷觉得可信么?”
“这刺客若连这处位置都交代了,那也无需在这件事上隐瞒。”戚逐道,“不过,我始终不明白……”
戚逐话未说完,岩洞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岩石崩塌碎裂,蛇群纷纷被震落地面,一道人影宛如劈空闪电,猛地从那地上的水坑一跃而出。
人影十分瘦长,他手持一把闪着金光的长刀,挥舞之间,岩洞里刮起一阵刀割般的冷风,风中夹杂着一股冷血牲畜身上特有的腥气。
萧阳月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尤住持!
尤住持长刀一挥,身形变化万千,眨眼间便到了萧阳月面前,萧阳月霎时举剑与他撞在一起,刀剑电光火石间重重碰撞,萧阳月的右脚竟向后擦着地面退了几寸。
尤住持冷笑一声,他似乎并不打算与萧阳月过多纠缠,翻身便攀上墙壁,他的身体宛如游蛇般灵活无骨,绕着穹顶的石柱盘绕,没入那蛇群中,怪异得令人汗毛倒竖。
萧阳月皱着眉头,左手在右臂上微微抚了抚,握剑的虎口处隐隐滴下两滴血来。
尤住持从蛇群中探出半个身体,也如同蛇般稳稳地攀附在顶部,周围的蛇在他周身爬行缠绕,他伸出双手,两只掌心散发出一道内力汇聚而成的暗金色光芒。
尤住持的喉咙猛然发出一阵悚然的低喝,伴随着这道不似人声的鸣叫,岩洞中风声渐大,那些如蛹般被包裹的人体腹部开始越胀越大。
萧阳月举起剑,退到戚逐身边,用剑挡在身前,三人的衣摆被这阵阴风吹得扑簌作响。
一串连片的巨响突然响起,那些倒挂的人体的腹部猛然炸裂,十数条黑蟒身带碎裂的血肉,口中皆含着一枚散发着暗光的浑圆的蛇胎子。
尤住持双手一张,那些蛇胎子竟像是被吸入一道漩涡似的,纷纷从那群黑蟒口中脱落,落入了他的手中。
拿到蛇胎子后,尤住持便如同那缩入洞中的头蛇般,没入蛇群,再也不见了踪影。他消失后,蛇群开始暴动不安,它们纷纷从穹顶跌落在地,嘶声朝着三人浪潮般袭来。
萧阳月喝道:“白钰,你带他们先走!”
如此情况,容不得白钰再拖延,他当即便拉住戚逐,又扛着高耿跳入湖水中。
湖水比来时更加湍急,汹涌的暗流从狭窄的溶洞中扑来,顷刻间便将二人吞入其中。
湖水冰冷刺骨,白钰紧咬牙关,强忍着周身针扎般的痛楚,朝着来路尽力游去。水流缓缓形成一股漩涡,仿佛从幽暗之处伸出的无数手臂,撕扯拖曳着他的四肢。
白钰伸出手,朝着来时的那条岩洞豁口伸手,入手处却只有一片嶙峋的石壁,无论他如何寻找都不见踪影,来路竟凭空消失在了水流之中!
白钰心中大惊,只是身处险境,容不得他多想。他身怀武功,或许还能支持一阵,可侯爷普通人之躯,是危机重重!
这时,水流忽然变得更加凶猛,将三人重重地推在石壁上,戚逐却兀地感觉身后一空,背后的石壁突然裂开一道裂痕,巨大的漩涡将他吸入其中。
白钰原本紧紧拉着戚逐的手,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水流而松了手,他惊慌地回过头,用尽气力伸手去抓,却仍然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戚逐被水流卷入一道更幽暗深长的缝隙中。
戚逐在水流中稳住身体,远远地便见某处石壁上透出细微的暗光,暗光映照下能看见水面。待得身体被流水卷过的一瞬,戚逐伸手一抓那石壁的突起,将身体带出了水面。
水面上是一处狭窄的洞穴,大小仅容得下几人站立,黯淡的火光,从石壁上一条十几寸宽窄的狭窄裂口中透出,如鬼如魅地斑驳跃动着。
戚逐悄无声息地来到那处裂缝边,侧过头,往里看去。
缝隙外是一处与方才相似的岩洞,不同的是,岩洞顶部坠下的不是千奇百怪的钟乳石,而是一根巨大的条状岩石。
岩石形状诡谲,宛如一条巨蛇盘在洞顶,两条獠牙般的石钩倒挂其上,一股一股乌色的液体顺着石钩细细地流下,落在正对其下方的一个方形石缸中。
石缸内的液面几乎快要满溢出来,滴落的液体不断在液面砸出涟漪,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腥臭,这股气味,与先前那洞里铜缸中的气味一模一样。
八名神婆神翁围跪在那石缸周围,正高举双臂,口中念叨着一串怪异又沙哑的咒语。
戚逐微微蹙眉凝视着洞中进行的怪异仪式,而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股气味。
方才没有仔细嗅,在这腥臭味的掩盖下,如果细细闻来,似乎竟还能隐隐地嗅到一股冷凉的薄香。
而正是这股微若无存的气味,让戚逐感到几分熟悉。
他闭眸回忆片刻,一段细微的记忆涌入心头,戚逐倏地睁眼,双眸遍布诧异和震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事到如今,他总算明白了,摩罗教缘何要做这些事了。
戚逐微微吐出一口气,他的眸色平静,可那平静中,却已藏着一片因荒芜过往而碎裂的冷肃和杀意。
戚逐走进那道缝隙中,脚步平稳。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祭祀中的八人赫然齐齐回头。
将戚逐推下福船的那名神婆也在其中,看到戚逐,神婆一抽腰间别着的蟒皮柄长刀,口中大喝一声“杀了他”,飞身朝着戚逐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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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掉马!
第36章
尤金鳞从岩洞中一条密道走出,密道外是一片幽深的山林,一旁的树干上拴着一匹马。
尤金鳞跨上马背,一踢马肚狂奔,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长刀,他的外表看上去已是花甲老人,身影迅如闪电,矫健非常。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十几枚蛇胎子,又猛一甩鞭绳,眨眼间又窜出数十丈远,阴鸷的双眼,不断警惕着周围。
此一行,他并非想和萧阳月缠斗,一来萧阳月武功如何,他心中有数,短时间内或许还能打个平手,但已隐居江湖的青莲老翁的七步青莲剑法至今无人能破,他并不知晓萧阳月如今学了几成,并不愿冒这个险。
二来,他还有另一个人需要见。
就在这时,一阵不知来自何处的剑风袭来,尤金鳞心中一惊,立马一踏马身飞身而起,只听得那马凄厉嘶鸣一声,竟四肢齐齐被斩断,倒地不起。
周围不见人影,只有树影斑驳,尤金鳞隐隐感觉周身空气渐热,脚下的落叶也窸窣作响。他缓缓低头,只见枯碎的落叶竟开始颤动、飞舞,隐隐地汇聚成一个逐渐清晰的图案。
尤金鳞双眼一瞪,那是一朵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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