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78章

作者:无韵诗 标签: 古代架空

  江千夜烦躁地躺下,翻身抱着被子:“烦就烦在他要我自己想办法瞒着你,这老狐狸可真会折腾人。”

  莫远歌躺下来抱着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有何难。你就告诉他,我走镖经常十天半月不回镖局,等我回来时你再回来住两日。这样既有了借口,我们隔三差五也能见面,岂不美哉?”

  江千夜眼睛一亮,豁然开朗:“对哦,我怎么没想起来~”满心的烦闷顿时一扫而光。

  “那你好好准备,不可落了东西。”莫远歌宠溺一笑。

  “我什么都不想带,除了你。”江千夜一把将莫远歌按在身下,饥渴地舔了舔嘴唇,笑得邪性,“美人儿~睡饱了么?睡饱了,我可要享用了……”

  当夜,江千夜刚收拾好包袱离开,梁奚亭便来了。玉玉的事情一毕,他便迫不及待地去妙染坊提亲,在宋皎月极力促成下,几乎不费功夫便得了赵明镜的首肯,婚期定在七月初十。

  “清秋来啦,快进来。”伍智达连忙招呼梁奚亭,又是沏茶又是擦凳子,“快进来坐。”

  梁奚亭踏进伍智达的屋子,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双手郑重地递给伍智达,低眉垂目,几乎是乞求道:“达叔,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想让人说我危柱山不懂规矩,怠慢了晓云。婚期当天,还请你权充高堂,操持婚事。”

  可怜他父母皆亡,早已没了高堂可拜,心中本对伍智达当年见死不救耿耿于怀,可为了不委屈宋晓云,竟低声下气来求伍智达。

  他恭敬地低垂着头,双手敬重地递上帖子。伍智达心中一阵揪着疼,皱巴巴的手覆在帖子上,满心愧疚:“唉……你这孩子,你肯让老头子操持婚事,老头子已经是感激涕零,何须这样……”

  梁奚亭将帖子塞到他怀里,把头瞥向一旁:“那达叔准备好,明天一大早出发。”说完便逃也似地往后院跑。

  冲到莫远歌住的院子才停下来,夜晚凉风一吹,缓缓将心头的恨意压制下去。

  他睚眦必报,恨伍智达见死不救,时时提醒自己无论那老头对自己再好,都是应该的,都是他在赎罪。可十几年过去了,再多的罪孽也该赎完了,梁奚亭心头还是无法放下,无法坦然面对他。

  “唉……我是否真的心胸狭窄?”梁奚亭自问。

  莫远歌正在井台打水,见梁奚亭神情恹恹地进来,连忙放下水桶唤道:“舅父,你怎么了?”

  莫远歌的呼唤一下将梁奚亭思绪拉回来。收了思绪,换了副温和的面容,快步走过去帮莫远歌将水桶提起来倒进大盆:“不日就该起程去妙染坊接亲,我来接你和达叔去危柱山。”

  莫远歌放下水桶,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舅父终于要娶舅娘了,我先恭喜舅父,双喜临门。”

  梁奚亭面皮一热,握拳抵唇轻咳了声:“没大没小。你那心肝儿呢?怎么没见出来?”

  “他闭关去了。”莫远歌倒是坦然,对梁奚亭的取笑毫不在意,“否则他定要向舅父讨喜糖喜饼。”

  梁奚亭白了他一眼,抬腿往屋里走:“你打算就这么跟他混一辈子?”

  莫远歌将绑镖车的麻绳放进大盆里泡着,也跟着进了屋:“柴米油盐,诗酒花茶,寻常夫妻如何过,我们大抵相似。如何叫混?”

  “夫妻”二字刺得梁奚亭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待莫远歌一进门,他一把将他抵在门上,双眼锐利地盯着他:“温如,别骗舅父。你是因为迫不得已,还是当真厌恶女子?难道是宋大娘的暴躁,让你有对女子有了阴影?”

  他还真敢胡猜,莫远歌也懒得解释。他盯着梁奚亭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道:“舅父凑这么近,不好吧?我可是喜欢男子的。”

  梁奚亭恼怒地一把放开他,抬手作势要打他:“别给我嬉皮笑脸,我是你亲舅父,别说凑这么近,你就是扒光我也看得!”

  莫远歌拍拍胸口被他揪皱的衣衫,无奈道:“好好好……你看得。”抬头认真看着梁奚亭,“舅父,我并不厌恶女子。”

  梁奚亭怒容满面的脸瞬间阴转晴。嗅到机会,立即拉着莫远歌坐下:“你细说。”

  莫远歌道:“少年时青春萌动,我与舅父一般,也好奇过女子。看到漂亮女子忍不住会多看几眼,也觉赏心悦目,但仅止于此。我从未心仪过任何女子,也没想过要与谁耳鬓厮磨,相伴一生。”他低眉垂目,“直到遇见星河。”

  “你……”梁奚亭见他这样,忍不住眼中怒火又起,随即强行压下去,拍拍他肩耐心劝道,“你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还是有机会的。”

  “有什么机会?”莫远歌抬头看梁奚亭,“一生只钟情一人,若我始乱终弃,舅父觉得应该吗?”

  梁奚亭一时语塞,随即懊恼地叹气:“唉~早知那江星河蛊惑男人的手段这么厉害,我当初就应该坚持把你们分开!”

  “舅父!”莫远歌半是伤心半是生气地道,“我与他真心相爱,难道在舅父眼里,我们的感情就这么不堪,这么让你抬不起头来吗?”

  “温如!”梁奚亭严厉地直视他,“慎言!”

  莫远歌难过地转身便走,一言不发和衣躺下。梁奚亭见他侧身朝里睡,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低声道:“你若真如此猜想舅父,才真是寒了我的心。”

  莫远歌闭着眼睛,手紧紧攥着被角。

  舅甥俩就这么别扭着睡了一晚。天刚蒙蒙亮,莫远歌像忘了昨日的争吵,端着热水进来,一把推醒梁奚亭,兴奋地低喊:“舅父快醒醒,我们要早点出发,方不误接亲。”

  “唔~”梁奚亭睡眼惺忪起身,就着温水洗了把脸,道,“达叔呢?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吃过早饭就出发。”莫远歌一边收拾一边道。

  梁奚亭看着他欢快忙碌的背影,无奈一笑:唉……这孩子。

第103章 琴画结连理

  天光大亮,梁奚亭三人骑马往危柱山而去。陈显忠本想跟着去,但见梁奚亭和莫远歌沉着脸一言不发,只得讪笑着主动留下照顾孩子们。

  自十多年前危柱山差点被烂柯门灭门后,今年接连迎来喜事,如今又迎娶妙染公子,更是一桩江湖佳话。窝囊了三十年的危柱山梁掌门,终于在江湖上扬眉吐气。

  危柱七峰上原本稀稀拉拉、鬼火似的长明灯,全都套上红罩,在夜色里散发着喜庆的红光,犹如漫天星辰洒落山间。

  山门装饰一新,挂上了喜幔和红灯笼,文恋双特地派了弟子在山门处迎接梁奚亭。

  女弟子上前将三人的马牵住,梁奚亭等人下马走过山门,再策马前行。莫远歌望着远处满山星星点点的红灯笼,笑道:“舅父用心了,晓云姨定万分欢喜。”

  梁奚亭红着脸道:“人家堂堂靖远将军,妙染公子,岂能委屈了她。”

  “清秋,接亲礼都备好了吗?不可疏漏啊。”伍智达钻出车厢,吸着旱烟。

  “达叔放心,早已准备妥帖。”梁奚亭望着满山红灯道,“你就安心在山上等着我迎亲回来。”

  凌晨,危柱山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妙染坊而去。梁奚亭头戴金花,身穿蟒袍,骑着匹毛色纯白高头大马,走在行列最前面。只见他乌发玉颜,意气风发,英俊挺拔,犹如迎风朝露,无比耀眼。

  队伍披红挂彩,一路吹吹打打,极是热闹,就这样风风光光下了危柱山,从玉河镇一路往东,直到太州风亭山,惹得沿途百姓纷纷出来看热闹。直到傍晚时分,迎亲队伍才到了风亭山下。

  早有妙染弟子在山下迎接,路两旁皆挂满喜灯笼,红毯从山下一直铺到山上,指引着队伍沿着砚湖一直到宋晓云居住的闲趣阁。

  闲趣阁已装饰一新,挂满大红喜幔,妙染坊众人早已聚在此地,等着迎亲队伍到来。锣鼓喧天,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妙趣阁热闹非凡。

  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在妙染坊弟子中东张西望,别人都在看新郎,她一双皎月般的眼睛却在搜寻另一个人的身影。

  “哥!”莫远歌正在抬喜礼,莫如黛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呜呜”哭开了。

  “如黛,你哭什么?”莫远歌惊了,连忙放下喜礼,尴尬地拉着她往一旁去。

  兄妹俩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莫远歌伸手擦去莫如黛脸上的泪,轻声哄道:“莫哭了,今日大喜,可不兴掉泪扫兴。”

  “嗯。”莫如黛擦干净眼泪,可怜巴巴抓着他的衣袖,抽抽搭搭地道,“我……我想回家。”

  见她这幅可怜的样子,莫远歌心一软,道:“好,我去向赵掌门求个情,让你回家住两月。”

  “真的么?”莫如黛高兴地蹦了起来,一扫之前的不快,拉着莫远歌絮絮叨叨跟他讲自己在妙染坊练功的事。

  除了莫如黛,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期盼地寻着,那便是风无忧的小童情思。他寻遍迎亲队伍都没见主人,失望地回到屋里关上门,把自己隔绝外那热闹之外,孤单地坐在床上。

  门“吱呀”开了,杜颜真着急忙慌进来寻东西,转头就见情思闷闷不乐,问道:“你怎么了?”

  “杜公子,你说我家公子会去危柱山道贺吗?”情思满眼期望抬头看着他。

  杜颜真顿了下,背对着他收拾行李:“你就那么想你家公子?”

  “嗯。”情思应着,居然开始以手抹泪,“不知他怎么样了,风山长是否还在为难他。”

  杜颜真勉强一笑:“如此说来,的确也许久未见他了。这样吧,你随我去危柱山送亲,说不定你家公子会去危柱山道贺呢。”

  “他肯定会去!”情思坚定地道,“雅颂先生是梁掌门的师兄,梁掌门大喜,云章书院不可能不去道贺的。”

  杜颜真心头一跳,转身看着他,微微一笑:“那便收拾东西吧,天一亮,我们去送亲。”

  “嗯!”情思开心地忙碌起来。

  梁奚亭在众人的簇拥下先去纵横妙趣拜赵明镜。赵明镜高坐在堂上,比上次相见,精神气更短了一些,身子、手都在微微颤抖,雪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描金护额压着。

  “小婿梁奚亭,拜见岳母大人!”梁奚亭对着赵明镜三跪九叩。

  “好~好~贤婿快起。”赵明镜慈爱地看着梁奚亭,满眼都是都是欢喜,“如今妙染坊与危柱山联姻,也算全了老身与你父母的情谊。往后你与晓云要相互扶持,有事情商量着来。”

  “小婿谨记。”梁奚亭起身,见宋皎月站在赵明镜身后,也是一脸温和地看着他。

  吉时到,新娘穿戴凤冠霞帔,缨络垂旒,玉带蟒袍,着大红绣鞋,先拜谢天地祖先,家堂菩萨,再拜别生母姊妹,坐上刺金绣花八抬轿辇,在锣鼓声中,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返回危柱山。

  危柱山弟子全都集齐山门处,欢声笑语中迎着队伍回山。

  喜堂早已布置妥帖,花轿到了堂前,喜婆婆挑开轿帘,将新娘背下来,搀扶着她踩着红毯,一步步朝喜堂内走去。众宾客齐聚一堂,共同观礼。杜颜真和情思左看右看,都没发现风无忧的身影。

  伍智达今日穿了一身绸面长袍,正襟危坐高堂之上。新郎新娘手执红绸两端,在喜婆婆接引下来到堂前。

  “吉时已到,拜天地!”丝竹声中,司仪高声宣读,“一拜天地!”

  两人面朝喜堂外,双双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对着高堂上的伍智达行礼。

  “夫妻对拜!”

  两人相互一拜。

  “礼成,新人入洞房!”

  众弟子簇拥着新人入洞房,欢天喜地讨要喜糖喜饼。文恋双站在门口,冷着脸道:“猴崽子们不许哄闹,不许搅扰了掌门,都滚去吃席去!”众弟子怕她,一哄而散。

  喧闹过去,梁奚亭吁了口气回到房中。宋晓云端坐床边,头上覆着红盖头。梁奚亭心脏“砰砰”直跳,拾起一旁的玉如意,缓缓走上前,挑起红盖头一角,便见那人如玉般的容颜,格外羞涩。盖头落下,宋晓云鹅蛋般的脸秀丽万分,眉比远山,眉目含情,朱唇鲜艳欲滴。

  梁奚亭一时看得呆了,木木地坐在她身边,捉住她双手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动情地道:“这一天,我以前梦也不敢梦。”

  宋晓云温柔似水,拉着他手去触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轻声道:“梁掌门,往后你可要善待我们娘俩。”

  梁奚亭心头激荡,闭上眼动情地亲吻着宋晓云:“你们母子便是我的命……”

  灭烛吹灯,蟒袍垂落,珠玉满地,无方琴和红云丁零当啷掉落一地。喜帐内喘着粗气,只听宋晓云声若蚊呐:“当心孩子~”

  黑暗中,梁奚亭急不可耐:“太医令说了,胎象早已稳固,且过了头三月,已然无妨。”

  ……

  莫远歌坐在角落里看着众人忙碌,心中怅然。舅父和宋晓云拜堂的情形赫然眼前,竟与江千夜笔下那张新人拜堂的画重叠了。何年何月,自己与他才能这般冲破世俗、不顾世人眼光,与他一场梦寐以求的婚礼?绝望地喝着酒葫芦里的药酒,满心凄苦。

  “莫镖头这是触景生情?”一个爽朗的声音在莫远歌身后道。

  莫远歌连忙转身,见风无忧摇着折扇缓缓走来。他比往日憔悴了些,但在人群中依旧光彩夺目。

  “无忧兄,你怎么才来。”莫远歌连忙收了酒葫芦迎上去,对他抱拳一礼,“我与舅父能有今日的安定,全靠无忧兄周全,请受我一礼。”

  风无忧玉扇轻抬,制止了他:“莫镖头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歉疚一笑,“家父抱恙,我衣不解带尽孝床前,竟来晚了,没赶上观礼,真是遗憾了。”

  “无忧兄能来,我和舅父莫大荣幸,里面请。”莫远歌作了请的手势,将风无忧迎进厅中。

  “唉,怎么没见千夜?”风无忧不客气地坐下,折扇一甩,缓缓摇着。立即就有弟子上前给他斟茶。

  “他在闭关,所以没来。”莫远歌陪他坐下,低声问道,“不知风山长身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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