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 他本光风霁月 第39章
作者:baicaitang
直到他随二人住进客栈,遇到马匪,他慌乱中藏身梁上,心知以温蓝的功夫应当没有大碍,却未想到在房梁上看到被马匪劫走的温蓝和奴隶。
奴隶的面具被摘下来,于是他这才知道奴隶原来就是本应在周家的章璎。
再面对周旖东,心中已大约有了猜测。
温蓝从周家带走章璎,周旖东生怕陛下怪罪,这才跟着他,以为是他包庇章璎,却没有想到包庇章璎的是温蓝。
章珩冷笑,“周公子不远万里跟着我,真是辛苦了。”
周旖东咬牙,“我可不是很想跟着侯爷。”
章珩犹疑地看着周旖东。
他实在吃不准周旖东是否知道章璎在温蓝手中,毕竟章璎被温蓝捂得密不透风,连他也是在马匪劫人的时候才看到章璎一起被劫。
他决定试探一番。
“温蓝和他房中的奴隶也一并失踪了。”
周旖东没好气道,“锦衣侯与我耍什么心眼,既然都看到了,没什么好试探。”
本来他大可不必招惹这些事。
章珩心中有了底。
周旖东也知道了。
章珩虽有些功夫,那时与土匪硬来无异于以卵击石,倒不如留住一条命,好向朝廷报信,到时候这鹰嘴山能不能在从长安来的铁蹄之下保住,便另有一说。
只是周旖东怎么想?
章珩摊手道,“要告诉朝廷,剿匪,救人。”
周旖东惊慌道,“不行!”
章珩明知故问,“为何?”
周旖东咬了咬泛白的唇瓣,“温蓝劫走朝廷钦犯,你告诉朝廷,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而我也会因为没有看好朝廷钦犯被发落。倒不如把章璎被劫走的消息瞒下来,如此对大家都好。”
章珩笑,“正合我意。”
周旖东带来的打手安置好死里逃生的百姓,后往川浦驿站去,在驿站修书写下一封向朝廷求援的信。
信中声称他二人结伴游行,途经川浦,遇到赶路的温侍卫,温侍卫遇劫,他二人刚刚脱险便写下此信,求王师驰援,踏平鹰嘴山,救下温侍卫,为枉死的无辜百姓做主。
洋洋洒洒数页纸皆是对匪徒残暴的控诉,末添一句,“新君元年,与往昔不同,鹰嘴山匪众显然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温蓝从长安至川浦行两三日余,但若是驿站专人快马加鞭,此信一夜便到。
川浦当地全城挂满了白幡,白烛夜售一空。
人人都为亡灵祈祷,而白幡到了晌午,却被官兵拆卸殆尽。
章珩与周旖东二人在驿站等信的中途终于知道当地下层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章珩叹息,他的父亲一辈子为百姓付出,最后也为百姓送了命。
有几个人真的记住他?
不过是留一个虚名罢了。
深夜的时候,终于等来长安的回信。
周旖东打开信,章珩问他,“信中说了什么?”
周旖东想到章璎,神情复杂,还是将信中所言如实相告,“小西河王已率王师从长安出发,陛下命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温侍卫。”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方金吾令。
见之如见陛下,四海无一不识。
章珩想了想,“马匪绑了人,未必知道绑的人是谁,咱们拿着金吾令,先去找太守调库银,再上鹰嘴山以家属的名义赎人,若能赎回来再好不过,到时即便小西河王与马匪打起来,也不会伤到他。”
周旖东没有忍住,“侯爷与章璎兄弟一场,却没有提到章璎一句,口口声声都是那温侍卫。”
章珩喝道,“周公子,章家没有这样不忠不义之人,这一次便全看他的造化,更何况若章璎死在马匪手中,你便可以向朝廷上报章璎暴毙而亡,反正他已经死了,也不会有一个活的章璎跳出来指证你的欺君之罪,你要救你的杀父仇人吗?”
周旖东神情怔忡,被杀父之仇四个字激红了眼睛。
正如章珩所说,章璎死在马匪手中,他一样也能把自己摘出来。
同样的结果,杀人比救人来的划算。
那个人将父亲推入潭中一幕犹在眼前,周旖东,你当真被仇人蒙蔽心智,竟开始替他打起抱不平来?
周旖东闭上眼睛,压下翻江倒海的心境,对章珩说,“听侯爷吩咐。”
他没有看到,看似冷静的章珩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指尖在微微发抖。
让那个强/奸犯去死吧。
他强/暴了姐姐,害死了姐姐的丈夫,章家出事的时候见死不救,导致父亲死在牢中一一
他的家因章璎这个人七零八落。
不,他不配叫章璎。
只是一个野种。
就让他去地下向父亲赔罪。
第69章
李徵近日噩梦连连。
他总是在梦中见到一少年。
看不清面貌,全身浸在水中,漆黑的发像水草,攥住他衣袖的手指细弱苍白,“救救我。”
他于梦中醒来,一时恍若隔世。
温蓝不能死。
无论如何一一
他已不是当年的稚儿,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受伤。即便是荡平鹰嘴山,也要保住那个人。而唯一值得他信任的人就是戚淮。
身受帝命的小西河王率兵出发之前,对诏狱中的朱衣嘱咐,若有什么进展,一定要第一时间与他修书。
朱衣应下。
小西河王在诏狱的这段日子,确实帮了大忙,女刺客已眼看坚持不住。
可惜刺客招供的时候,小西河王不在。
至于小西河王用了什么手段,朱衣到现在想起来都噤若寒蝉。
暴君李景若是还活着,只怕也要甘拜下风。
而那女人竟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章璎与温蓝关在一起已经整整三日。
算算时间,温蓝就快要醒来。
但他还没有醒来。
鹰嘴山因形似鹰嘴而得名,寨子悬于鹰头之上,四周皆黄土,满目皆风沙。
或许马匪连日分赃,无暇顾及,他们暂且安然无恙。
寨中牢房潮湿阴冷,由石砖所砌。
他们隔壁关着六七名胡人。
为首是一少年,高鼻深目,年十五六,仪表堂堂,气度非凡,身着缎青长袍,脚蹬尖头皂靴,身形已有中原青年人一般健壮。
马匪盘算将少年与他的仆役们一并卖去黑砖窑做苦力,黑夜已经来临,少年闭着双目,抱臂打坐,臂间有一柄漆黑的刀。
整排牢中关押的都是侥幸保住命的人。
章璎用汉话问他,“你怎么会被抓来?”
看起来不像会在马匪手中落下风。
少年没有说话。
章璎以为他不懂汉话,便用契丹语说了一遍。
少年这时抬起一双碧色的眼,“原来你是男子?”
是标准纯正的汉话。
章璎苦笑,“倒是这张脸引人误会了。”
只一开口,便能听出是淬玉般的男声。
少年懒散道,“我带仆人来你们国家,途经川浦,却被绑到这里,等我回到大辽,一定踏平鹰嘴山。”
章璎随口问, “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少年的神情难得有些懊恼,“夜里喝多了酒,个个拿不动刀,若非大意,怎么会被这群土匪制服。”
“活着才有报仇的指望。”
章璎轻轻说。
少年不知道是否有听进去,再度闭上了眼睛。
章璎看了身边昏沉沉的温蓝一眼,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
只有保存体力,才能逃出生天。
不知过了多久,土匪打开关押温蓝与章璎的这扇门。
“可真是好命,有人出万金来赎人。”
章璎抬头看过去,见是三五名匪众,酒气熏天,言语无状。
“竟有人舍得出万金来赎?”
“听说是城里大户人家的。”
“那这个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