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 奉君书 第25章
作者:弹冠按剑
面对唇上突如其来贴上的一抹温热,思及仍在城中贺重霄心下不由一惊,可他旋即便想起自己现下站在足以俯瞰京都城中每一个角落的最高楼阁上,除了天公又有谁能看得到他们?因而他便也就不再顾忌,极为热烈地回应了萧憬淮这个炽热的吻,十指紧扣间,他们的心仿佛贴得很近很近。
“朕等你凯旋归来后在太极殿给你接风洗尘,钟鼓馔玉葡萄美酒,还有一柄西域特贡的上好弯刀,你不许食言。”
二人分开后,萧憬淮附在贺重霄的耳边轻声道,贺重霄没有多言,他只是点了点头,从喉中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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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请欣赏两个醋坛子相互吃醋的酸味日常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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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写糖,写糖使我快乐,我可是亲妈2333(正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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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两相疑
上元家宴毒茶一案后, 萧功成龙颜大怒,敕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共同严查此案,其之震怒可见一斑。
消息传来时, 萧憬淮正坐在豫王府内看着王府内这大半年来的收支情况, 并查阅勾画着此番上元应当宴请或是回礼的朝臣官员的名录。林似锦虽然贵为当朝丞相之女, 可性子却无丝毫矫造倨傲, 萧憬淮出征在外的这些时日其以豫王妃的身份坐镇府上内,把豫王府内外的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禀殿下,圣上敕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共同严查此案, 晋王现下已被遣了下人禁足在府, 但以其生性怕是断不会坐以待毙。”傍晚,借着夜色入府的韩牧向萧憬淮抱拳施礼道。
“本王知道了, 你先下去继续盯着晋王府, 如有什么异样再报。”
萧憬淮闻言放下手中的卷册阖上眼睑揉了揉有些酸胀鬓旁颞颥,略一颔首示意自己知晓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其可先行退下。
韩牧施礼走后,萧憬淮睁开了养神假寐的双眼, 嘴角带上了几分盘踞待发的毒蛇般的冷冽笑意, 略显晦涩的橘红烛光给他的面颊洒上了一片不甚明朗的影影绰绰。
韩牧方才说的那些,萧憬淮自然心知肚明,父皇不会单单因为这一件本就蹊跷的毒茶案便将萧憬澎先前一直以来的惨淡经营一棍子打死, 而的好哥哥也断不会毫无准备,心甘情愿地做那刀俎下仍人宰割的鱼肉,此事查到最后估计多半也会不了了之。
但这个火星却足以点燃父皇心中那片名为猜忌的草原,加以适时的煽风点火, 何时燎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许是天子震怒, 审查很快便有了结果, 萧憬澎敬的酒中确实是有毒, 萧憬淮中的毒也确实来自于此,而无论萧憬澎如何辩解,他也确实在众目睽睽下向萧憬淮敬了这杯酒,如此种种俱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任谁都对这般结果感到颇为离奇,毕竟萧憬澎并非痴儿,任其如何在心底对萧憬淮不满,可却也不会傻到做如此自取灭亡的事情,故而最后的结果也果真如萧憬淮所料——从宴上找了个下人顶罪后,此事便被押下不提不了了之了。
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如无人治理的杂草般肆意生长,瞬间爬满怀疑者的每一寸心房。
当高坐明堂的父皇一扫平日目光中的亲切祥和,用那种独属于天子的冰冷眼神睥睨睇眄着自己时,萧憬澎知道,自己完了。
“都给朕说说这奏章上都写了什么!?”
“哗啦”一声,萧功成手中的奏章帛书坠地的声音在宣政殿上乍然响起。天子之怒,势如雷霆,大殿上的群臣连忙战跪俯在地,见此情形连腿都早已吓软了的萧憬澎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他两股栗栗地跪俯在地,金纸般的面色却是比那断成数截的奏折更为惨白。
“晋王!”
“儿臣在……”
“呵,你还知道是朕的儿子”萧功成冷笑一声,洪钟般的威仪的声音自萧憬澎头顶沉闷响起,“那你倒是给朕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萧憬澎闻言如梦初醒般地手脚并用地爬到玉陛前,极为慌乱地拾起散落一地的奏章。看着其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的勾结商人私贩盐铁和偷渡海上交易之事,萧憬澎心下一阵悚然,当即屈膝跪于玉陛之下,声泪俱下道:
“这都是有人在故意诬陷儿臣呀!这些都不过是一些小人的一面之词,儿臣又怎会做出这般衅稔恶盈有损家国之事?还请父皇明鉴!”
说罢,萧憬澎便极为狼狈地躬身连磕了三个响头,毕竟他处事向来谨慎,与那些商贩往来的书信用的俱是自创的暗语,即便落入他手也断不会成为所谓的罪证。
“明鉴?你是把朕当傻子耍吗?你这畜生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难道不知道吗?”见萧憬澎事到如今仍旧一味推脱狡辩,萧功成顿时怒不可赦,气得几近战栗,“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好……很好,朕今日倒让你亲眼看看你留下的这些罪证!”
萧功成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官员依言上殿,手中端着的托盘正中间放的是一叠厚厚的书信。
见此情形萧憬澎只觉一阵坠入冰窖般的天旋地转,他已顾不上太多,拼尽全力上前从那红木托盘上拿起那一沓书信瞪大双眼看了起来——不是暗语。
“父皇明鉴,父皇明鉴呀!这些书信都是他人伪造的,不是儿臣写的!”
“不是?”早已对萧憬澎的辩解失了耐性,萧功成冷哼一声,冷笑道,“你说字迹可以模仿,难道你还要告诉朕这个玉佩也是假造的?”
说罢,萧功成便把手中那块羊脂玉佩一把砸向萧憬澎,虽被那带着劲风的玉佩砸了个头破血流,但萧憬澎却是大气也不敢出,遑论躲闪了。
当看到掉落在自己面前被摔成数片的鹰隼玉佩时,萧憬澎只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寸寸凝固成了坚冰,他现下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哪次偷欢时把这玉佩随手送给了谁,他只知道他现在哪怕说出再多的辩解怕是都已于事无补。
“怎么?现在编不出理由了?朕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猪狗不如的孽障!” 见萧憬澎面色惨白垂头不语,萧功成更是火冒三丈,他猛然一拍龙椅两侧的龙头扶手,扬眉厉喝道,“来人,给朕把这孽徒押到宗人府去,没查清他到底还有多少腌臜交易勾当前不许放出来,也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
半月后,在大理寺与刑部查清了萧憬澎往来的那些海上商贾,发现萧憬澎所贩盐酒并不算太多,那日呈于殿上的书信内已然是其全部后,在暗无天日的宗人府内关了半个多月的萧憬澎终于被放回了晋王府,可是却仍旧被人盯梢与软禁。
“下官恭迎殿下回府……”
见萧憬澎踹开房门面色阴沉地步入屋内,晋王府司马上官琩不禁吓了一跳,但恭维的话还未脱口,他便已被萧憬澎拽着衣领拖离了地面。
“那毒是你命人偷偷下的吧。”
萧憬澎的语气虽看似平淡,可追随其三年的上官琩心下却一阵“咯噔”,他清楚对方只有气极时才会用这般语气说话。
见上官琩抖若觳觫而并不言语,萧憬澎冷笑了起来,眯起的狭长眼眸中满是阴鸷:“你以为你不说本王就不知道了?你若是死不承认,我自有千万种方法让你开口,不知你是想受那万蛇挠心之痛还是那凌迟挑筋之苦?”
见萧憬澎用轻飘飘的语气习以为常地吐出这般草芥人命的恶毒话语,上官琩心中不由一阵悚然,明明正是隆冬,可他的额头上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忙不迭地开口求饶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呀!此事的确是下官擅作主张,下官见殿下命人堵截那小子,结果却让那小子给跑了,且也并未让那小子和豫王离心,故而便想偷偷用毒酒鸩杀了他,哪想到不知为何那杯酒却被……却被豫王自己给喝了……”
上官琩唯唯诺诺地说着,见萧憬澎听着听着面色愈发阴沉,便连忙转了话锋,慌张言起了其近日竭力经营之事:“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但下官这几日却已暗通款曲,买通了大理寺中的一些官员,而且还让其瞒报了一些细节,让殿下您得以从那宗人府中尽早回了王府……”
“哦?那本王是不是还该谢谢你了?”
“不敢不敢……”
见萧憬澎的面色稍有缓和,钳制住自己衣领的手劲也随之一松,上官琩内心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但他才不过刚摆了一下手,一柄剑锋寒凉的长剑便已贴在了他的颈边。
“你真的以为你这样的处理就万无一失的妥当了?上官琩啊上官琩,本王是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
“对,父皇的确是把我从宗人府中放了出来,可是这又如何?他已是铁了心的要遣我离京就藩,甚至连母妃长跪在他殿前也没能让他改变主意。父皇的身体现下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我现下离了京,你说谁会坐收这渔翁之利?而且你到底是有多么愚不可及才会认为那个贺家小子在萧憬淮那厮心中如此重要?他这条毒蛇每日心中盘算的怕是只有那些阴谋与算计。”
“而且,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本王的确做过那私贩盐铁之事,可我却不是开了这个先河的第一人。当年信国公在世时父皇刚登基未久,国库赤字入不敷出,便是由被父皇誉为‘在世范蠡’的信国公于渊私下贩卖盐铁盈充了国库。”
“对于信国公哪怕是我与其他皇戚的这般行为,父皇其实心知肚明且心下一直暗暗默许,可萧憬淮这条虺螣却是有意将此事挑出离间我与父皇,而这一切的契机你说说是谁造成的呢?”
面对萧憬澎狂风骤雨般步步紧逼的诘问,与如此幸秘劈头盖脸地砸在他面前,上官琩不由一时愣怔,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萧憬澎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在其看来犹如魑魅般的清浅笑意。
“不过这一切你都不用担心,你已经没有再去担心的机会,因为……死人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我……”
萧憬澎话音未落,便见一道寒光闪过,只来得及吐出半个音节的上官琩便已被其一剑封喉,如注的鲜血自其动脉血管中喷涌而出,溅了萧憬澎一脸粘稠的赤红。
“随便拉到哪个荒郊野外喂狗去吧。”
确定上官琩已经毙命后,萧憬澎转过身来对站在暗处的暗卫冷声道,鸦青色的阴影洒在他侧过的左半边脸上,在他眼底映照出一片影绰。
“是。”
身处暗处的暗卫抱拳得令后便如昼伏夜出的鬼魅般,悄无声息而又训练有素的把口目未闭、死不瞑目的上官琩的尸首盖上黑布抬运了出去。在确定暗卫走后,萧憬澎旋即瘫坐在一旁的卷云纹太师椅上,方才的那份摄人气魄顿时丧失全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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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小天使们最近还是依旧一定一定不要掉以轻心,还是要多洗手、勤通风、少聚众呀,春天一定就快要来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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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古难全
萧憬澎平日里并非色厉内荏之辈, 可是如今由于上官琩的轻举妄动,他先下已然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局面。
那日早朝自己被关进宗人府后,听闻父皇被自己气得动了肝火大病一场, 时至半月后的今日都还龙体抱恙。“树倒猢狲散, 墙倒众人推”, 朝中不少原本追随自己的大臣见局势不妙, 便连夜转了风向,跑去投靠他们原本压根不放在心上甚至嗤之以鼻的萧憬淮去了。对于这般趋炎附势之辈,萧憬澎心中自是恨得咬牙切齿, 但现下却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更为让其感到悚然的是, 萧憬澎还听闻父皇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让他离开京都遣去封地就藩,甚至连诏书都已拖着病体命人拟好, 若不是生母德妃跪在殿前苦苦哀求, 只怕自己现在就该站在那重门叠户的晋地了。
……萧憬淮这条毒蛇,先前因其身世还真是小瞧他了!
一想到自己若是就这么遂了萧憬淮的愿远离了京都,恐便再难接触到京城中的大小权贵与消息, 加之父皇的身体现在一日不如一日, 若是哪日真的出了些什么差池,他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断不可能赶在萧憬淮前面赶回京都把持朝政,指不定到时候自己便会被一杯毒酒鸩死他乡, 尸骨无存了!
思及于此,萧憬澎烦闷得几近暴躁,手指敲打桌面的频率也愈发加快了起来,像是忽而想起了些什么, 他忽而冷笑出声, 狭长的眼眸中顿时又多了几分骇人的冰凉寒意。
“呵, 也是时候该收网了……三弟呀三弟, 既然你选择与我相对,便也休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无情无义了。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倒要看看你是愿意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死在自己的怀中,继续为那个薄情寡义的杂种卖命,还是放下身段转为其求得残喘。”
“至于我的好五弟……”一提到萧憬淮,萧憬澎的面上顿时便多了几分可怖与狰狞,“我倒也要看看你这个无心无情之人是不是真的没有软肋。”
*
虽已过了立春,可京都的夜晚却仍笼罩在一片冬日残存的霭霭寒气中,几只夜猎的鸱鸮在王府的几棵合欢树间来回穿梭跳跃,震落了枝桠上还未完全融化的落雪,溅起了好一片乱琼碎玉。
明明已近夤夜,可宋王妃娄攸宁却被那个一直萦绕盘桓在她脑内的噩梦中惊醒后揽衣起行,站在屋檐下的她抬头朝头顶的夜空望去,便看见了那抹弯钩般的上弦新月。
娄攸宁盯着那弯有些朦胧的新月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夜寒露重,霜气弥散,她本就单薄的衣袍很快便被露水染湿了袍角。但她才不过刚刚觉得有些发冷,后背便已被温暖厚实的毛氅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股熟悉而令人心安佛手香味窜入了她的鼻腔,她一回头便对上了萧憬渺笑意盈盈的眼眸。
“睡不着?”
“嗯……”娄攸宁先点了点头,而后却又摇了摇头,“不过是方才做了个噩梦罢了,没什么。”
娄攸宁说这句话时虽然面色看似平静,甚至还冲萧憬渺展眉宽慰一笑,思及下午飞鸽带来的那封书信,她的心中却像是压了千钧重担般沉闷的几近喘不过气。
娄攸宁虽然是以从二品光禄大夫之女的身份嫁入的宋王府,可众人却皆知她并非其亲生女儿,而是一介无甚血亲的小小养女,出身比起其他皇子的王妃不知差了多少万千里。
可是自打娄攸宁嫁进宋王府后,萧憬渺却从未让被旁人暗地里称作乡野蛮妇的她受到过任何一点委屈,甚至不惜为她改了很多王府上的冗繁规矩。因怕她内疚,萧憬渺还声称是自己早也受不了这般泯灭人性的陈规戒律,可是谁又不知他平日里都能把道教的那些清规戒律奉为圭臬,又如何受不了王府伤的这般规矩?
对于这个文弱书生般的儒雅夫君,娄攸宁一开始是并不喜欢乃至厌恶的,她嫁给他也不过是晋王萧憬澎的一场谋算罢了。说直白点,她就是萧憬澎安插在宋王萧憬渺身边的一个细作,一个不乖乖听话无法按时拿到解药就会死的眼线罢了。
从小就受着非常人所能忍耐的训练的娄攸宁在遇见萧憬渺前从不怕死,她是家中长女,是家族为了投诚晋王而舍弃的弃子,她虽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的家族,可是却仍自认自己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不过是人生逆旅中一小叶飘摇不定的浮萍。
可是在遇见萧憬渺后,娄攸宁却猛然惊觉自己原来这么贪生怕死,她还有好多美食美酒没和他一同品尝共饮,还有好多美景河山没和他一道看遍阅尽,还有好多好多的幸福没有和他一起经历。
她想一直陪着他。
见娄攸宁想得出神,萧憬渺便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右手。娄攸宁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那般手若柔荑柔弱无骨,她的虎口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是一双提过刀拿过剑甚至杀过人的手。
“夫君是可是想助豫王殿下?”娄攸宁垂下了自己的眼睑,缓缓出声问道,她并不想让萧憬渺看清自己的神色。
见生性飘摇洒脱的娄攸宁竟破天荒地问起了朝政,萧憬渺不由一愣:“……你不是一贯不喜欢这些朝堂之事的吗?今日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是呀。”看出萧憬渺眼中的狐疑与询问,娄攸宁扯了扯嘴角冲他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娇媚的强颜欢笑,却是尽力不让他看出自己眼中的忧愁,“妾身就是因为近来又想去游山玩水,可是却见夫君近来如此忙碌,所以才来向您抱怨。”
“宁儿又想出去玩了呀,不过本王去年便答应过你今年要带你去江南赏春看景,如今算算也确实快到时候了。”听出娄攸宁语气中的撒娇,萧憬渺伸手摸摸了她头顶,温柔道,“乖,等为夫忙完这一阵子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