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133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古代架空

  “徐通判,起来吧。”李昀无声叹息。

  官大一级,便是难以翻越的天堑,处处被掣肘,想要越级状告,难于登天。

  裴醉沉默片刻,抬了抬手指,隐于暗处的二十四便悄然走了出来。

  “主子。”

  “洛桓怎么说?”

  二十四恭敬地递给裴醉一张飞雁密纹宣纸,低声道:“洛指挥使说,这一年间,天威卫已经在江南一代逐渐渗透进去,通过与府衙驻军接触,得到了许多消息,证实,御史台确实有被买通的嫌疑。”

  裴醉递给李昀,低声道:“拿这个作引线,炸了御史十三道;再用宋之远杜卓一案,炸了三司。”

  李昀视线极快地掠过纸上的凌乱墨痕,抿了抿唇,眼帘一展,将视线落在那无声流泪的徐陵脸上。

  他慢慢起身,上前,将那颗头颅仔细地包裹好,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那腐肉,他微微低头,甚至能看到那皮肉中隐藏着的幼虫卵。

  他脸色不变,只珍重地将黑布兜交换于他手中:“本王会请长生官替郑知州清理遗容,让他安息。徐通判,你可愿,带着你大人的冤屈,与本王在金殿上与百官对峙?”

  徐陵被噎了一下,抽泣哽在嗓子里,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脸色涨得通红。

  他手卡着脖子,努力地憋出两个字:“百官?”

  裴醉撑着额角,唇边笑意慵懒:“怕了?”

  “不怕!”徐陵抱着那颗头颅,抹了一把纵横泪,一身豪气胆色壮,“我只怕,声音不够大,说得不够好,说不出我家大人的心里话,让大人在九泉下还要骂我不学无术!”

  裴醉颔首,扬了扬手:“带他下去休息吧,再给他准备一方上好的冰棺,让郑知州...安息。”

  看着徐陵抱着那颗人头的蹒跚脚步,几人陷入了无言沉默。

  “咳咳...”

  裴醉压着咳嗽,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周明达斟了一盏茶,左手一转,递到了裴醉眼前。

  “师父,这黄河水患,真的毫无办法吗?”裴醉接过茶盏,暖着手心里藏着的冷汗。

  “难。”周明达吐了一个字。

  李昀垂眼在奏章中,禀笔不语。

  汛期雨量比往年要大上许多。

  河流湍急。

  洪水决堤。

  治水。

  李昀持笔沉吟,忽得抬眸,轻言道:“兄长,你可记得刑部大牢中的,谈侍郎?”

  裴醉怔了怔:“谈怀?”

  李昀淡笑:“正是,曾答应谈知府的事,此时也该兑现了。”

  成帝十四年,黄河淤积。

  谈侍郎前往淮阳实地考察,因势利导,提出‘引水冲沙’一说。意在引淮水冲黄河底积淤的泥沙,疏通河道。

  此举效果显著,堤坝积淤被清,能容下的水量变多,因此汛期即使雨水量大,也不易决堤。

  但,淮水弱于黄河之水,淮水枯水期长,因此力度本就不够,又遇上当时几年大旱,丰水期水量依旧寥寥,因此堤坝前的泥沙更是反复堆积。

  成帝十五年,夏季暴雨。

  黄河于淮阳堤坝决口,水淹淮阳一城。

  房屋田地均被毁,宁卢死伤百姓逾近半数。

  谈侍郎却坚持认为此举没错,立下保证,三年内,必将黄河治理好。他在淮阳治水三年,每日顶着唾骂,几乎将家财散尽,最后无奈上折,说非要等到雨量倍时,淤泥才通。

  朝堂争议纷纷,认为谈怀此言乃是推脱,目的是为了要更多银财,中饱私囊。谈侍郎等了许久,只得一笔塞牙缝的银钱,直到最后,也没等来户部拖欠的工程银饷。

  当地河工哗变,险些聚众起义。

  盖家立刻弹劾谈怀治水管辖不利,引导舆论,迫使谈侍郎被诬陷下狱。

  工部左侍郎空缺,自此,也被江南清林硬生生地插了一脚。

  李昀垂眸,思索片刻,说道:“忘归,若真如谈侍郎所说,此时的暴雨正好是疏通漕运的好时机。”

  裴醉点点头,转眼看向周明达,却见他自听到‘谈怀’二字起,便有些出神。

  “师父?”裴醉蹙眉。

  “啊。”周明达回神,看着裴醉眼底的担忧,心里暖了暖,朝他随意扬扬手,“想找谈怀,得去大学士府走一趟。你别去了,为师去吧,王闲之他不敢随意动我。”

  李昀疑惑抬眼,眉心微蹙:“为何...要去寻老师?”

  “当时谈怀被司礼监害得差点死在里面,是王闲之那个老...”周明达话说了一半,看着李昀温文的面孔,又吞了回去,“是你老师将他带了出来。只是,后来便没听说过他再插手治水的事了。”

  裴醉眉峰微挑。

  “原来,王首辅竟还有如此心善的一面?”

  周明达鄙夷地摆了摆手:“不可能。”

  裴醉认同点头,李昀无可奈何地扶额垂眸低笑。

  “老师他...”

  “好了。”裴醉放下手中的茶杯,朝他扬唇微笑,“不说你老师的坏话了,要不然,元晦该生气了。”

  李昀摇摇头:“人非圣贤,老师也总会行将岔路。”

  他的视线落在裴醉的心口,呼吸顿了顿,又轻声道:“而有些错事,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李昀缓缓起身,朝着周明达行了一礼:“先生不必去,此事我来解决,定能说服谈侍郎再重启治水一事。”

  说完要走,可右手却被裴醉轻轻牵住。

  自掌心传来的力度很温柔,让李昀冷硬的脚步顿了一顿。

  “等等。”

  裴醉慵懒温和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李昀微怔,垂眼只看见裴醉取了一张湿帕,仔仔细细地替他擦着指尖和指缝,那额前的碎发细微地晃动着,将那双微挑凤眸里的温柔遮得若隐若现。

  “那么爱干净,碰了尸块,连手都不洗?”裴醉撑着桌子起身,用指节微微叩了一下李昀的前额,“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李昀呼吸微窒,望着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他鼻子微酸,忍着扑进裴醉怀里的冲动,咬着柔软的下唇,闷声浅笑:“一时忘了。”

  “不对。”裴醉揽了他的腰,将他抱进怀里,“该说,你想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我。”

  周明达从身后朝裴醉恨恨地丢了一只没沾墨的毛笔,笔锋戳在裴醉的背上,四仰八叉地开了花。

  “带着梁王殿下从老夫面前消失!酸死人了!”

第98章 开端

  李临坐在裴醉的膝盖上,背靠在那温暖宽阔的怀抱里,手边摆了贵重的鎏金暖炉,那热气氤氲地荡漾在他的四肢百骸间。

  他困得眼皮发沉四肢无力,手里的一纸奏折从两指中间滑落,被裴醉顺手接住,稳稳地塞回了打盹的小皇帝手里。

  李临感受到掌心硬得硌人的奏折,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声音软糯夹着撒娇。

  “裴皇兄,朕困了。”

  “臣知道。”裴醉将他往自己怀里托了托,轻声劝道,“陛下有床可睡,灾民无家可归,一纸朱批,能救万千性命,陛下可愿为了他们将这最后一本批完?”

  “好。”

  李临没有推脱,只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眼角红彤彤的,整个人软绵绵地扑在了书案上,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读着。

  桌子旁边的老黄狗慢悠悠地绕着李临晃悠的小脚转,时而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白藕似的小腿,时而安静地伏在暖洋洋的地砖上打盹。

  李临读一会儿,揉一会儿老黄狗头上又暖又软的毛,又抱着裴醉的手臂朝着火烛摇晃的方向蹭了过去,呵欠大口地挂着眼角的晶莹泪,可还是顽强地撑着通红通红的圆眼睛。

  李临的身体长得很快,加上日日练剑,后背的筋肉被骨头抻得紧绷,垂头看折子的时候一直在扭肩转脖子,十分难受。

  裴醉取了桌角琉璃彩茶盅,喂小皇帝喝了一口温茶,左手大拇指顺势按揉着小皇帝的肩背穴位。

  李临被裴醉的大手按摩得又酸又舒服,昂头朝着裴醉笑了一下,双眼困得全是眼泪。

  “快看完了,皇兄。”

  “嗯。”

  书房很安静,李临撑着看完了这又臭又长的奏折,打着呵欠,在奏章最后,用手里握着的大号毛笔,歪歪斜斜地写下了‘朕知道了’四个大字,最后一笔因为手腕无力而甩了老长,困到了极点,连眼皮都撑不起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桌上那方徽墨撞过去。

  裴醉用手轻轻托住李临往前栽倒的额头,将他轻柔地抱回了怀里。李临的脑袋枕着裴醉的左臂弯,身体窝在裴醉的胸前,毫不设防地呼呼大睡,头上的小发冠也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旁,头发凌乱,脸颊微红,看着狼狈又可怜。

  周明达咋舌,搬了凳子,坐到了裴醉的身旁,在他耳边低语。

  “若是被人知道...陛下的安全如何保证?”

  小皇帝几乎隔两日便出一次宫,从偏门悄悄翻入侯府,每次护卫的步统领身后都要背一大摞奏折,像极了蜗牛身上的壳,弓背缩首走路时,让本是威风凛凛的直卫统领跟个灰头土脸偷东西的小贼一般狼狈,老夫子看了都有些不忍心。

  “我活一日,便保他一日。”裴醉捏了件披肩,搭在了李临的身上。

  正说着,李昀披着一身风霜和夜色进了书房,看见躺在裴醉怀里睡觉的李临,立刻放轻了脚步。

  裴醉抬眸,朝他微笑,眉梢微动,似在询问他今夜是否有收获。

  李昀摇了摇头,眼神间有些许的失望,却没有泄气,唇角微微上扬,抿了个坚定的笑容出来。

  “唔,木头马...木头狗...木头桩子真硌手...”李临睡梦中呓语,依旧没有忘记他最得意的木工和木头。

  李昀走近垂眸,看见李临正满足地咂咂嘴,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微微蹲下,轻声说。

  “陛下,今夜就在侯府里睡吧,待明日再让步统领送你回去,好不好?”

  “唔...嗯...梁皇兄...好...”李临听见李昀清澈温和的声音,胡乱地点点头,双手抱住了裴醉的腰,睡梦中甜甜一笑。

  周明达看着这一大一小宛若父子的亲昵模样,总觉得和谐中透露着一丝诡异。

  这世上,除了亲缘血族,竟真的能有让一朝天子这般毫无保留信任的存在?

  臭小子,他莫非也是李氏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