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139章

作者:茶叶二两 标签: 古代架空

  “...那真的太好了。”

  那句话里笑意很淡,却字字认真而珍重。

  有释然解脱,有不舍不甘,更多的,却是那份不易察觉却浓厚到深沉的爱意。

  说出口了才发现,他的愿望很简单。

  希望李元晦的眼睛永远单纯不染污垢;希望他的心不再被人伤得支离破碎;希望他前路坦荡无荆棘,又希望他永远有路可回头。

  不是不想留住他,只是,更希望他好。

  李昀喉头一酸,眼角蓦地红了。

  他将头埋在裴醉的肩上,眼泪簌簌掉落,晕湿了一小片衣裳。

  “裴忘归,你混账。”

  裴醉左手轻轻地揉着李昀的后脑,无奈地笑:“以后想哭就骂我,骂我就别哭了,行不行?”

  李昀带着鼻音,闷闷地在他耳边低语。

  “若是从前的裴四纨绔,绝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将我推走。这世间没什么能束缚住他,繁文礼教他不屑一顾,刀山火海他付之一笑。他从不瞻前顾后,自己的东西,从不拱手让人。那骄傲而温柔的四公子,你把他丢到哪里去了?”

  裴醉怔了一怔,复而垂眸轻笑。

  “原来,你从这么久以前就心悦于我了,是吗?”

  李昀耳根又烧得火红,趴在裴醉肩上,咬牙切齿地耳语:“裴忘归,我是这个意思吗?”

  裴醉低沉微哑的笑声响起,胸膛微微发颤,那共鸣吵得李昀心跳又乱了拍子。

  “别笑了,重新说一遍。”李昀推开他的肩,用认真的神色直直地看向裴醉的眼底,“若我反悔,你当如何?”

  裴醉眉间的动摇骤然散去,他低沉的声音合着窗外的风动树摇,一字字落在了李昀心上。

  “我不许你后悔,亦不会让你后悔。这辈子,除了我的身旁,你无处可去。无论余生几何,寿数短长,我都会陪着你,尽我全力,予你幸福。”

  裴醉用温热的手指捏着他的下颌,眼眸清朗,唇角微弯,如天光破阴云,一笑风华。

  “满意了,我的夫人?”

  李昀被那低沉撩人的声线烧得脸颊红透,却努力地迫使自己抬起头,咬着下唇,坚定地点点头。

  “望兄长铭记今日承诺,一生不忘。”

  裴醉沉声一笑。

  “不敢忘。走吧,别让人知道你我炸了后厨。”

  裴醉牵着李昀的手,留了一地的凌乱狼藉,从案发现场落荒而逃。

第101章 夜谈

  待两人梳洗完时,夜已经很深了。

  裴醉似乎很疲惫,沾了床便睡下了。李昀燃了安神香,轻轻地搁下鎏金香炉的盖子,合拢了窗扉,吹灭了烛火,才慢慢地摸上了床。

  他身着单薄的中衣,披着被子,坐在黑暗里,安静地看着裴醉的睡颜。

  李昀用指腹轻轻揉着裴醉削瘦到棱角分明的下颌。

  “又瘦了点。”

  不知抱膝坐了多久,直到冷气开始顺着领口滑了进去,李昀才恍然回神,安静地钻进了裴醉的被子里。

  裴醉眉心微微一动,翻了个身,手臂一揽,本能地将李昀沁着寒凉的单薄身体抱进了怀里。

  李昀被蓦然抱了满怀,先是一怔,复而浅笑,心上的寒意也被这温暖的怀抱驱散。他朝着手心安静地呵了一口气,将掌心暖了暖,然后,慢慢地贴上了裴醉的心口。

  那人身体微微一颤,低哑着‘嗯’了一声。

  李昀手一顿,本就没怎么用力的手掌放得更轻,只虚虚用手心捂着,生怕弄疼了他的伤口。

  耳边那人忍痛而断断续续的呼吸逐渐绵长,李昀方才放下心来,将发酸的手掌慢慢移到裴醉的腰上,小脸埋进那宽厚的胸膛间。

  裴醉身上干净凛冽的味道绕在李昀鼻尖,仿佛一道屏障,阻隔了心底那些猩红画面与无尽黑暗,仿佛魑魅魍魉都不敢入他的梦。

  他俊秀的脸上浮了淡淡一层笑意,在裴醉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风吹雨摇,仿佛要将外面的夜幕吹裂一般狂躁。

  又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过境,曳尾白虹点亮了窗扉,炸开了沉静的黑夜。

  裴醉在暗沉的夜幕中缓缓张开眼,寒意刺骨的胸口隐痛处却传来温热细碎的呼吸,像是猫儿的鼻息。他垂眼看见李昀不算安稳的睡颜,轻轻替他捂住了双耳。

  那噪音被隔绝在一双温暖的手外,李昀微皱的眉心慢慢展平,睡颜重归安稳。

  裴醉的大拇指从他的耳侧慢慢移了个位置,轻轻地摩挲着李昀白皙的脸颊,仿佛怎么也摸不够似的,隐于夜色的笑容很淡,却很温柔。

  待那一阵雷鸣过去之后,裴醉小心地放下了双手,呼吸却忽得乱了一拍。他安静地掀了被子坐在床边,右手用力按着心口,表情痛苦地压低了腰。

  几股冷汗顺着紧咬着的下颌淌了下来,他抬手不耐烦地抹去,拽了一件衣服起身,又给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推门出去。

  二十二正借着月光蹲着编花篮,看见夜半出来游荡的主子,毫不意外地爬了起来,跟着他往书房走。

  “查出来了吗?”

  裴醉问的是远远跟着的二十四。

  后面的人快走了几步,回禀道:“傍晚时确有一队匪盗途径郊外,不仅伤了方军医,还抢了崔家米铺。刚到承启的崔五公子见到手足皆残的掌柜,大怒,亲自带领府上打手,将匪盗剁成了肉泥。”

  二十二在裴醉耳边低声说:“主子,听东五条巷的小乞丐说,今日崔家米铺也去郊外施粥了,崔家的粥里还有肉末呢。”

  二十四补了一刀:“人肉末发酸,狗肉末发涩,驴肉末发苦。是人肉。”

  裴醉脚步渐缓,扶着廊柱微弯了腰,右手攥拳用力抵进上腹,喉头一颤,将晚上没消化的药膳粥安静地吐了出来,左手撑着膝盖喘息,半天没直起腰来。

  二十二赶紧用手叩着他的背,急了:“主子,不就是人肉泥吗,以前你看得还少吗?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裴醉用帕子擦了嘴,压了一口气回胸膛,勉强起身,顺势将手臂搭在柱子上,才能堪堪撑住身体。他气息不匀,脸色惨白,转头斜了二十二一眼。

  “听到崔五的名字就反胃。”

  “那也不用吐得这么凶,简直就跟那个怀了的...”二十二后背一凉,赶紧转了个话头,“主子说得对,这人就是恶心。如果说高家那个老三是毒蛇,崔家这个老五就是,就是...”

  “披着绵羊皮的毒蛤蟆。”

  周明达疲惫的声音斜斜地从一旁插了过来。

  裴醉抬眼,看见周老夫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孤寂地对月独酌。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喝什么闷酒?”

  “臭小子,你有资格说老夫?”

  裴醉牵了唇角,夺过他手里的酒壶漱了口,坐在他三步远的朱红横栏上,背靠着圆柱,脸映着月色,苍白得透明。

  周明达眯着眼,看见裴醉满脸的病色,心痛地长叹。

  “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眼前的臭小子们一个两个都是病病歪歪的,还没有我一把老骨头硬朗。”

  “...伯澜怎么样?”

  “不知道是晕了还是睡了,反正不闹腾了。”

  “嗯。”

  “管好你自己,你看看你这脸色,不知道的以为你明日就要入土了。”

  裴醉无声地瞥了他一眼,老夫子恶狠狠地回瞪:“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

  裴醉抵唇轻笑,声音从拳头后面溢出来:“多话。”

  周明达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转了个话头:“崔家的小子回承启,你什么打算?”

  裴醉眼底转过一丝了然,朝着身后跟着的两人道:“领军棍去吧。”

  二十二瘪着嘴:“主子,是二十四那个胆大包天的告诉周先生的,属下什么都没做。”

  “袖手旁观,罪加一等。”

  “主子你是不是因为我刚刚说你...”

  二十四锁了二十二的脖子,把他半拖半拽地带走。

  长廊重归寂静。

  裴醉目光斜向院内的松树下圆石桌,朝着周明达微微一侧头,眼带问询。

  周老夫子自然颔首赞同。

  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小径走向月下老树,石桌边早已摆了酒壶酒杯,甚至还有一碟油炸花生米,花生米的外层脆皮软趴趴地贴在内瓤上,已经凉透了。

  “等我多久了?”裴醉斟了一杯,推给周明达。

  “一柱香吧。”

  裴醉刚给自己斟了一杯,手就被周明达压了一下。

  “刚吐成那样,还喝酒?”

  “晚上吃多了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又胡扯。是不是肠胃又不舒服了?”

  裴醉不置可否,左手转着手中的酒杯,青玉扳指与杯壁摩擦脆响,最后,还是给了周老夫子面子,只嗅了嗅酒香,没送进嘴里。

  “你说,大庆的文人怎么生的,道貌岸然不说,心里狠毒扭曲到了极点,连我都自愧不如。”

  周明达‘啧’了一声:“你身边的文人可不少,说话小心点。”

  “李元晦不在此列。”裴醉飞眉微扬,“除了他,还有谁?”

  周明达又被裴醉气笑了,一句‘臭小子’转了十八道弯,回响在空落的院内。

  裴醉眼眸微弯,浅浅抿了一口酒,苍白的唇上总算唤回一丝血色,可念及刚才的肉泥粥,寒意又一点点爬上眼底,唇角也放了下来。

  “崔五先不说。这大庆的流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身不由己的混账。逼上绝路的灾民,无家可归的百姓,最后成了夺人钱财性命的匪盗,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子。说他们可恶,又得叹一句可怜。说他们可悲,强盗行径又令人不齿。”

  “时势成豪杰,也造败类。说到底,人事动乱,皆因大庆颓败,江山日下。所谓成败起落,都是顺应天时人势而已。”

  裴醉垂了眼帘,默然喝酒。

  “还不信命?”周明达手指头上指天边北斗,戳了戳那颗微微黯淡的破军,“你命星不稳,随时会陨落。你就算掩饰得再好,也瞒不过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