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162章
作者:茶叶二两
“不可能。”林、范、萧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喝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并驱散了所有的士兵,生怕项开平发疯似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项开平看着那围观将士如鸟兽散走,他眼底最后一丝温情也散了,看着自己衣服上的血和尘,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啊,一个是侯爷的儿子、大庆最尊贵的摄政王爷,一个是造反谋逆臣子的儿子、一个区区的千户长,这待遇,自然一个天一个地。”
“我,打死你。”萧秋月久违的挤出了四个字,拎着满是杀气的右手便冲了上去。
“萧叔。”
听得这熟悉的低沉声线,项开平猛地回过头,看见落日余烬里站着的那笔直的身影。
“裴、醉。”项开平忍着后背的剧痛,慢慢地站了起来,仿佛一场期待已久的会面,他眼中闪着嗜血的光。
裴醉背对着夕阳,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只是在项开平怒气冲冲地疾奔过来时,猛地抬脚,重重踹上了对方的膝盖,一招制敌,克制而准确,半点不留情。
项开平悲愤之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随着膝盖嘎嘣清脆一声错位,他向前猛扑倒在冷硬的地面上,额头撞得鲜血淋漓。
裴醉单膝蹲在了项开平面前,滚烫的手掰着他的下颌,死死地钳住了那拼命挣扎的人。
“为什么通敌?”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澜。
项开平双手狠狠抓着裴醉削瘦的手腕,用力到双眼猩红,可竟挣脱不开。
项开平喘着粗气,视线下移。
那只手是那样的单薄脆弱,骨节瘦长,一点都不像是多年习武的军旅之人,倒像是承启那帮养尊处优的废物公子哥,多年被金钱和名利娇惯出来的软骨头。
念及此,项开平的双眼红得更深,仿佛要滴出血来。
“回答我。”裴醉一点点收紧了手指,声音如无风无浪的湖面,淡然到冷漠,“为什么通敌?”
项开平慢慢地抬起了眼。
那绝望与颓废混着夕阳的血色,一丝不差地映在裴醉的眼底。
“裴醉,我爹死了,罪名是擅自离关,私藏兵器战铠,谋逆大罪,无可恕,尸首凌迟,不得归故土。”
项开平声音孤冷而绝望,一个字一个字念着圣旨上的字。
很可笑。
那些字他都认得,放在一起,他便读不懂了。
裴醉滚烫的手指尖隐秘地颤了一下。
项开平微微歪了头,双手扣着冰凉的地面,身体一点点朝着裴醉靠过去,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
“我爹在赤凤营三十三年,战功赫赫,忠心昭昭。他说,男儿以身许国,一生不悔。”
“最后呢?谋逆?他一个边关守将,放着几十万兰泞敌军不去勾搭,反而带着那百十来个人,去不自量力的造反,是吗?”
“你带着我爹违抗圣旨,他死了,又被定了个谋逆罪,一生的军功都变作了罪名的铁证;你命好,救了陛下,加上裴家祖上的功绩,竟然只削了摄政王位。”
项开平面色颓然,只觉得世间事实在是荒唐滑稽可笑极了。
“凭什么?只是因为,他没投个好胎,没落个好爹,没靠山护着他?”
裴醉没有说话。
项开平喘着粗气,撕碎了斯文外衣,以一个野兽的癫狂姿势,狠狠地瞪着裴醉那张藏在阴影中的脸,忽得朝他啐了一口。
“罪名让我爹去背,自己假死回来,被这些人护得严严实实,还混了个监军的名头,活得逍遥自在。裴醉,你有心吗?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
“...为什么通敌?”裴醉声音仍是平淡无波澜,仿佛这话完全没落在他心上。
项开平垂了垂眼,再抬头时,眼中的笑容带上了半丝疯癫。
“既是造反中道崩殂,父亲未竟之志,自然要儿子来完成。”
“闭嘴!”
萧秋月自腰间抽出钢刀,夕阳映在冷锐刀背,反射出了一抹极绚丽的黄昏余晖,照亮了裴醉那双淡漠冷静的眼眸。
“你承认,自己通敌谋逆,是吗?”
“我从没想过要否认。这落在我项家头上的罪名,总不能让它白白浪费了,你说是吗?”
“范副帅。”裴醉将冷淡的视线投向范则。
范则看懂了,别开了眼,蹲了下来,将小女娃的脸转向自己,然后用双手轻轻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小姑娘睁着无邪又惊慌的清澈眼睛,仿佛不明白范叔叔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要哭的表情。
裴醉收回了视线,一点点将手滑到项开平昂起的脖颈处,掌下脉搏跳动混乱而激烈,他却慢慢地收紧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声音克制而隐忍,听上去与平日别无二致,只是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仿佛不愿意轻易将这判决说完。
“...赤凤营军法,叛徒悬于城门三十日,头身分离,不得安息。”
项开平早有预料,半分没挣扎,只定定地盯着裴醉的双眼看,试图在那里找到哪怕一丝愧疚与难堪。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项开平紧紧绷着的一口气一瞬间便泄了。
他颓然坐在地上,感受着喉咙间越来越紧的枷锁,眼角通红,一滴滚烫的泪滑了下来,落在裴醉的手指侧,灼得惊人。
“若爹...知道他死后...被冠上...谋逆罪名...一生...清白尽毁...你说...他还会不会...甘愿陪你去...去死?”
裴醉缓缓闭上了眼,压下了喉咙间翻涌的血腥气,手中力道逐渐加大。
“镇抚使大人。”
裴醉猛地松了手,留了一道极深的红痕在项开平的脖颈间。他慢慢地撑开眼,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素衣女子。
记忆中端庄温婉,总是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女子,此时正用一种漠然的目光看向裴醉,仿佛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项夫人。”
“民妇还有几句话想说,不知可否容我半刻?”
裴醉极缓慢地点了点头,走到几步远的旌旗杆处,右手撑着那纹理粗糙的木头,试图将手掌的颤抖抹平。
“娘...抱歉。”
项开平并不后悔,可面对着双鬓微白的母亲,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知道错了吗?”庄采慢慢地替他整理着被裴醉和萧秋月打乱的头发,像是小时候替他扎头发一般耐心。
“是。”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错的。
可他不甘心。
爹坚持了一辈子的正确,被几个字颠倒黑白。
既如此,他又何妨错个彻底?
“好。”庄采从范则手中牵过项锦书,笑着对那小女孩说道,“跟长兄道别。”
项锦书老老实实地屈膝,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长兄慢走。”
末了,有些不安地抹去项开平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胳膊,带着哭腔问道:“哥哥,你要去哪里?”
庄采牵着小姑娘的手,将她带到了裴醉面前。
“镇抚使大人,这是项家最后的一个女儿。”
裴醉垂眼,望着那怯生生的小姑娘,低声说道:“我会照顾她。”
“不必了,民妇已经请范副帅代为照看。”庄采摇摇头,垂眸浅笑,“民妇只请镇抚使大人离她远远的。此生,项家血脉,再也不要被大人连累致死,可以吗?”
裴醉长睫微垂,唇畔染了一丝极淡的苍白笑意。
“可以。”
“多谢。”
庄采极端庄地福了一福,猛地转身,自袖间抽出一柄尖锐的匕首,刺进了项开平的胸口。
裴醉瞳孔猛地一缩,飞快地捂住了项锦书的双耳,将那小女娃护进了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没来得及阻止,庄采已经将第二柄匕首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两人的身体倒在一起,那血迹将地上的积雪晕得猩红一片,刺目而惊心。
庄采颤抖地覆上了项开平的手,声音很轻,却很坚决:“平儿,通敌叛国,你该死。但娘不希望...你和你爹...都死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是,我本该自裁谢罪,劳娘...亲自动手。”项开平握着匕首,用力地往自己的胸口插了进去,他痛苦地痉挛着,可眉目间却是难得的平静,“...我这就...下去找爹请罪。”
偌大的草场上,唯有风声呼啸而过。
许久,没有人说话。
最后,项锦书稚嫩的声音自裴醉的怀中闷闷地传来:“大人,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还有,我...我透不过气来了...”
裴醉慢慢地放开了小女孩,踉跄起身,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了范则的手中。
“夜晚恐有敌袭。先把她安置好,再去安排人手巡逻。”
范则不忍看,垂头说了一声‘是’,抱起了项锦书,捂着她的眼睛,一大一小的身影追逐着夕阳最后一丝光明。
裴醉目送他们远去,转身,走进了黑暗。
他垂眸,缓缓抬起手,指着项开平的尸首,声音被呜咽的风裹挟,在寒风中凋零。
“执行军法,悬城示众。”
第115章 重逢(一)
承启离河安三百里。
若是打马加急,一日左右便可抵达;可大军押送粮草辎重本就走不快,还要提防流匪流民的趁火打劫,大约走了七八日才抵达河安。
二十二虽然急得跟个抓耳挠腮的猴子一样,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一路护着李昀,没敢离开他半步。
他可知道,要是梁王主子少了一根汗毛,主子非得把他倒着吊起来打个十几次。
毕竟,梁王主子就是主子的小命呐。
“梁王主子!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