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195章
作者:茶叶二两
裴醉无奈摇头。
李昀轻笑出声。
申高阳气顺了,便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青色小瓶,一副大善人的施舍模样,笑眯眯地把玉药瓶搁在裴醉手里:“人参丸,外面挂了糖霜,给你的贺岁礼。”
裴醉修长指节把玩着药瓶,从里面倒了一颗塞进嘴里,眉峰挑了一下,权当答谢。
申高阳*致的小手掌悬在空中晃来晃去,见裴醉悠然自得地倚着椅背闭目养神,便翻转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裴世叔,回礼呢?”
裴醉眼睛张了一道缝,慵懒抬眉:“我活着,不算是最好的礼物吗?”
申高阳难以置信地看着裴醉。
“裴忘归,你这脸皮是牛皮吗?”
裴醉不答,转向李昀,眼含淡笑,轻问他:“元晦,你说呢?”
李昀走到裴醉的身边,用指腹轻扫他俊朗的眉眼,温和回了一句:“自然是最好的贺岁礼。”
申高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满地找盆接,忽得一封带着热乎气儿的信被丢到他的怀里。
他回头,看见裴醉刻意撇开脸,望着窗外阳光倾泻于枯树厚雪,仿佛只是随手一丢。
申高阳正怔愣,李昀从他手里接过那封信,轻轻撕开,露出一行行工整的小字。
申高阳如遭雷击,定在原地,眼圈霎时通红,眼泪滚了一圈,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掉了下来。
“几月前,忘归与我请周先生从中斡旋,颇费了一些功夫才拿到老王爷的家信。”李昀抹掉申高阳的泪珠,温声道,“他知你们没死,病也好了大半,这些年静养,修心修身,有几分出尘的淡泊。先生说,老王爷让你不必挂心。既然走了,便去好好活一回。”
申高阳挂着泪珠胡乱点头,把手里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舍得放下,知道脸颊覆上一方柔软手帕。
“子昭,别哭了,一会儿吃饺子,再哭,就吃不下了。”
申高阳泪眼汪汪地抬头,看见申文先略带担忧的表情,他立刻扑进那宽厚的肩膀,使劲蹭了蹭眼泪,再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发闷地说:“替我向元晦和裴黑心道谢。”
“早就谢过了。走,我们也去帮忙。”申文先把他双腿盘在腰间,扶着他二弟娇软的背,把他抬到了院里。
天色已经擦黑,橙黄斜阳晕着夜幕,仿佛天空挂了一片锦绣绸缎般绚烂。
庭中雪压枯枝,裴醉手中拿着一盏红灯笼,高举过头,挂在了低矮的枝桠上。枝杈微晃,细雪纷飞,像是炫目的流萤,落了裴醉李昀头顶肩侧。
两人极有默契地互相拂去身上落雪,相对而轻笑,牵手转身,走到东南一隅的露天灶台。
向文向武早就在那里热火朝天地包起了饺子。
说起二人,现在也是叱咤一镇的富甲之家,现在偷偷摸摸地回来替别人打下手,初时有些不熟练,可做着做着,便顺手得不得了。
“公子,你们去歇着,我们俩来就好。”
李昀沉吟片刻,转向裴醉,道:“忘归,你去歇着,我来就好。”
裴醉用指节轻弹李昀的额头:“为兄不是棉花捏的,不至于风一吹就散架,别担心了,好好过年。”
申高阳抹了把眼泪,清了清喉咙,叉腰拦在裴醉前面,撇了撇嘴:“不知道前几日是谁风寒侵体,高烧不退,把元晦急得都瘦了。我不管,子奉,你带他走。”
申文先把手搭在裴醉肩上,低声道:“你气息紊乱,脚步不沉,真的没事了?”
裴醉笑着摇头:“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一直被元晦拘着不许出门,大抵是憋坏了。你有空的话,陪我练练?”
申文先目光一亮,快步自腰间解下长剑,又从院墙取下挂着的雁翎刀,裴醉刚伸手要接,不期然瞥见李昀微微压低的眉峰,只好笑着摆摆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掸落尘雪,双膝微压,展了一个起手式:“算了,你我随意过几招吧。”
庭中人影翩跹翻飞,起落时铺卷细雪漫天,枯枝做喑哑微响。一旁四人围着炉灶,锅里热水咕嘟蒸腾,偶尔低声谈笑两句,一派岁月安好。
饺子很快包好了。
一个个元宝似的薄皮大馅饺子排队下锅,裴醉脖颈挂着白汗巾,微喘着斜倚廊柱擦汗,不必李昀说,肩上早已披上了极厚的大氅。
他实在是不敢再随意生病了。
他一病,李元晦瘦得比他还厉害。
裴醉弯腰,自身后将李昀的腰环住,把汗涔涔的侧脸搭在他的的肩上,轻声喟叹。
“舒服。”
李昀弯了弯眼睛,靠在他的怀里。
两人躲在外厨一隅,相拥看雪看月看亲友,无言却温馨。
这些年他们的话越来越少了,有时在一起只是笑。
大概前半生说了太多的话,两人都已经很累了,在彼此身边,才终于偷得这余生闲静。
六人在院里围坐,觥筹交错地吃饺子,酒香引来喜鹊在枯枝上探头,爪子抓得细枝晃悠,带着灯影也摇晃。
裴醉难得喝了些酒,靠在柔软的木躺椅上,支着头,偶尔抵着唇咳嗽几声,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放下去。
申高阳用小拳头替他捶着后背,还贴心地替他顺了顺气。
裴醉看了他一眼。
“无利不起早,今日申大掌柜这是转了性了?”
“而立之年,裴世叔仍是学不会说人话,真是可悲可叹。”申高阳长吁短叹。
裴醉轻笑。
申高阳静了片刻,替其他人问了那个问题:“忘归,你身上的蓬莱反噬还能压住吗?两年前,我见过一次方兄,他说,骆伯伯留下的方子药效越来越弱了。治标不治本不行,他还是得从蓬莱本身入手研制出完全的解药,只是...这两年,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你,还能撑得住吗?”
裴醉抿了一口酒,眼底映着酒波破碎月光。
“再撑个一两年没问题。”
申高阳捏了捏荷包,忍痛把最后一瓶人参丸送了出去:“这可是我半年流水。”
裴醉捏着手中药瓶,琢磨了一下,伸出手掌,眼眸清亮含着期待:“子昭,其实我只剩半年了。”
申高阳忍了又忍。
忍了又忍。
忍到嘴角扭曲眼皮抽搐。
嗯,还是没忍住。
院子里又鸡飞狗跳,混着高声大笑与气急怒骂。
李昀笑着摇摇头,从屋内取出纸笔,向武贴心地把碗筷收到一旁,给李昀留出了充足的位置放置红纸。
向文探头,笑着给李昀垫镇纸:“公子,阿文也想要公子亲手写的福字。”
李昀沾饱了墨,行云流水间工整文雅的‘福’字跃然纸上。
在场六人,每人一张。
“能不能赏脸给老夫来一张?”
院门猛然被推开,长白眉的肃正老学士自门外款款入内,跛脚还是没好,可眉眼间多了几分杀伐气,每走一步,都收敛一分,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木凳上,终于变成了熟悉的潦倒逍遥老夫子。
“还以为今年你不来了呢,师父。”
“那我走?”周明达斜他一眼,夹了个饺子就往嘴里塞。
“先生一路辛苦,还请留步。”李昀笑着抬手。
“嗯,还是殿下会说话,听得老夫心里熨帖。”周明达笑眯眯地点点头。
向文向武立刻站起,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周首辅安。”
“好了好了,孩子们都坐吧,唉等等,那个阿武啊,把酒搬出来,快,要梨花落。”
周明达嘴里塞了饺子,声音含混不清,可酒名倒是清清楚楚地一字一字蹦了出来。
裴醉等了一下午的人终于到了,心间一宽,倦意混着酒气拉扯着他的意识,他支着额角,眼帘微垂,笑容淡淡。
李昀握着他的手,轻声道:“睡吧。”
“不陪你守岁,我心里不踏实。”
“你在这里,便是相陪。”
李昀轻轻揉着他的手指骨节,声音放得很轻。
裴醉笑了笑,握着李昀的手,倾倒在躺椅间,脊背微松,慢慢地合上了眼。
院里整齐摆了七只躺椅,在夜空下排了一排,借着炭火盆的热浪,暖着身体。
“先生,朝中局势如何?清林余党是否清理干净了?新政推行是否还在受到世家阻力?”
“嗯,世家大族如老树盘根,不好剪除党羽,但陛下知人善用,广开言路,寒门学子也得以重用。虽不乐观,但总体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周明达剔牙,忽得想起什么,笑着向李昀说道,“等祭祖大典结束,陛下也会下江南,来见见他心心念念的皇兄们。”
李昀笑着点头,替裴醉拉着披风,唇边的笑意也慢慢淡了几分。
“臭小子还是这副养不好的模样。”周明达大手覆着裴醉微烫的额头,重重叹了口气。
即使这样聊天喧闹,裴醉仍是沉睡不醒,这良好的睡眠质量让周明达又无奈又释然:“行了,让他歇着吧,咱们去论诗飞花,反正这臭小子不通文墨,有他没他都一样。”
李昀微微颔首,正要起身,院门又被重重砸开。
“阿野,你你你你...太快了,我头晕...”
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视线汇聚在方宁趴在宣承野怀里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不是说,急着来见将军...”
“话是...这么说...”方宁跳下了宣承野的怀抱,走路七扭十八歪,跟醉酒了一般,挣扎着朝着周明达扑了过去。
“周先生...”
“娶了媳妇儿还这么莽撞。”周明达拍了拍方宁的脑袋,又大手揉了揉,笑呵呵地说道。
“莽撞的不是我...”方宁话说了半截,忽得转了回来,“是我!夫人绝不会错,错得全是我!”
宣承野掩唇偷笑。
两年杳无音讯的方宁一朝出现,让众人都又惊又喜。
方大夫和宣总兵一同落座,讲述了这些年宣承野一路青云直上镇守一方的英姿,还有方宁四处行医云游天下寻找蓬莱解法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惨状。
谁也不知道宣姑娘为什么看上了方大夫,最后竟然三书六聘一个不少的结发成了夫妻。
...除了给聘礼的是宣姑娘以外,其他的都与方大夫的梦想一模一样。
“还有一件事。”方宁骄傲地扬起怀里的方子,“我找到蓬莱的解药了!!”
李昀握着碗的手剧烈一颤,瓷碗尽碎,险些把汤汁洒在福字红纸上。
向文红着眼圈,赶紧替李昀梳着后背:“碎碎平安,平安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