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弱摄政王 攻略病弱摄政王 第52章
作者:茶叶二两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骆百草鼻子越来越红,仿佛安了个水萝卜,眼泪也跟着掉,“老朽心疼啊,小殿下,怎么把身体搞成这样?”
“我...”
“不说了啊,小殿下,咱不说了。”骆百草唠唠叨叨的,完全忘记了是自己提的问题,眼泪唰唰落下,擦都擦不干净,“老朽这就让人给你熬药,苦也要喝完,知道吗?唉,苦点没事,你不是小侯爷,喝苦药一点都不费劲。”
“忘...”
“小殿下,你可别说话了。”骆百草胡子上都是眼泪,如同银树挂霜,那眼泪碴子差点甩到李昀脸上,“先好好养病,其他的,等好起来以后再说,好不好啊?”
“可...”
“唉,小殿下,你身体太弱,不能用虎狼猛药,只能慢慢调理。”骆百草用粗麻布擦了擦鼻子,“不能急啊,不能急。”
李昀攥着骆百草的袖口,无力却又执拗不肯放:“先生...”
骆百草用苍老的手掌摸着李昀的手,忽得疑惑问道:“小殿下,刚刚让老朽做什么来着?”
“...”
李昀疲惫地闭上了眼,又陷入了昏睡。
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不知年月,中途不知被喂下了几次苦得要命的汤药,李昀身上的汗不停地淌,总算将身体里的寒气都祛除了出去。
天光熹微,秋日的凉风顺着门缝钻进了室内,将浓厚的草药味道驱散了些。
李昀睫毛微颤,缓缓睁眼,将那窗棂外微弱的光亮捉进了眼底。
向文砸了咂嘴,将脑袋从交叠的手臂上抬起,脸上压着折痕。
他揉了揉眼睛,把手伸向李昀额头上叠着的白绸,忽得看见了自家公子睁开眼睛的模样。
小书童捂着嘴,眼睛睁得很大,声音哽咽:“公子,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几天了?”
李昀头仍是昏沉,但至少能勉强思考。
“将近十天了。”向文用湿帕给李昀擦着脖颈和脸颊,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再重一些,就会把自家公子单薄的身板砸出两个窟窿。
“...军粮呢?”
“公子不用担心,摄政王亲自派人把军粮押送到北疆了。”向文咬着下嘴唇,声音有些含混,放下手中的帕子,跑出去喊人。
没出半盏茶的功夫,骆百草就颤巍巍地推门进来,手里总算像模像样地拎了一个药箱,有几分像杏林医者的模样了。
“小殿下,你醒了。”骆百草还是不改衣衫褴褛的打扮,随便扯了件宽松的破布褂子就往身上套。
李昀早已习惯了骆百草的不拘小节,他努力撑起身体,靠在床头,眼前一阵阵发黑,心悸耳鸣,过了半晌,眼前的黑雾才逐渐驱散开,看清了骆百草疏狂的眉目。
“骆先生,你不是早就归乡颐养天年了吗?”他轻声喊道,“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老朽从北边来,一路南下,听说甘信那边有人捣鼓新药,还是从海上搞来的,老朽实在心痒难耐,想去看看,结果,就碰上了小殿下。”骆百草心有余悸道,“老朽当年给小殿下诊脉,就曾经说过,小殿下天生体弱,戒忧思,忌寒凉,好好将养着,或许能调回来。前两天这一诊脉,可把老朽吓了一跳。小殿下心事太重,多年郁结于心,又赶上这外伤入水,一遭全发作了出来。幸好提前吃了一颗护心丹,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喽。”
李昀怔了一怔,立刻探上自己前襟口袋处。
原先放置那枚私印的地方,躺着一枚白釉瓷瓶。
骆百草从他手中接过那枚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来,稍微捏碎,用舌尖舔了舔,眼尾笑纹深深。
“嗯,这方子不错,颇有老朽当年‘九九还阳散’的风采。这里面加了金丝窝糖,一看就是小侯爷吃的药。”骆百草忽得皱了眉,“小侯爷为什么要吃这种大补的药?他气血旺盛,身强力壮的,凡事过犹不及啊。”
李昀红了眼圈,别开眼,半晌,轻声道:“先生,你能同我一起回承启吗?我...我想请你替他诊脉。”
骆百草呆怔了片刻,鼻头开始通红,用长袖子颤巍巍地擦了擦眼角:“好,好。看来,小侯爷也受了不轻的伤啊。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李昀摇了摇头。
“先生,我想要尽快启程,您能否给我行针,让我好得快些?”
骆百草微微歪了头,头上包着的灰色头巾都略略歪斜,露出下面的银发来。
“哎呦哎呦,老朽的耳朵这些年越来越不好了。”骆百草委屈地抬袖擦眼睛,硬生生揉红了眼角,“小殿下刚刚说了什么?”
李昀心中焦急,却半点不显,只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温声又问了一遍:“请先生为我行针。”
骆百草假装听不见,可胡子却诚实的翘了翘。
李昀松了一口气:“看来先生同意了。”
骆百草抬手按着自己胡子,懊恼地揉了揉下巴:“人本该遵循物理天数,不能走这些捷径。累了该睡觉,病了该休息,这三岁稚儿都懂得的道理,却是最有效的养生法子。你与天争时间,天也会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的。除非,有人傻到不想活了,才这样折腾自己呢。”
李昀闻言心头一跳,心中萦绕着不祥的预感,脑海里全是裴忘归强撑着病体四处奔波的背影。
莫非...
李昀猛地咳嗽起来,咳得两眼发花,身体撑不住昏沉的头脑,呼吸没接上,便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时,身上已经被扎满了银针,只能动动眼睛,看见托着长胡子在床边打盹儿的骆百草,还有争吵不休的向文和向武。
“要我说,公子根本不该这样着急回去。”
向武挥了挥小拳头,袖口挽着,手臂线条肌肉健硕,三年江湖历练,望台死里逃生,那孩子早已不是当初从马棚里刚出来,连话都不会说的下等仆役。
“阿武,我觉得,如果公子想回去,那就应该回去。”
向文声音虽稍显犹疑,可温柔中却带了一丝坚定。
“你没听外面都传开了吗?”向武不甘心地摇了摇头,“说摄政王是故意想要置公子于死地,才让他督运粮草的。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公子还在那船上,他一点也没顾念,直接向我们的船投石头,公子差点就...”
向文摇了摇头:“公子说过,管中窥豹,行事容易偏颇;当局者迷,更不能随意行止。”
向武烦躁地挠了挠脑袋,那半长不长的头发乱成了鸡窝。
他在屋里绕来绕去,最后蹲在角落里,委屈巴巴地抬着眼睛:“可是外面都传开了啊。摄政王五年前联手盖家图谋过公子的性命,现在摄政王过河拆桥,借盖家的手除掉公子,然后再用这样的罪名把盖家下狱。”
向文也蹲在他身边,无声地叹了口气。
李昀缓缓闭上了眼。
是盖家?
不甘心被忘归下罪,仍想着借流言民意逼他赦免自己的罪?
或者,是高、崔两家?
借着盖家的事,假意替他们开罪,实则意在忘归的摄政王位置?
又或者...
“小殿下,小殿下?”骆百草温暖粗糙的大手摸着李昀沁着冷汗的额头,又担忧又责怪,“你看,老朽就打了个瞌睡的功夫,你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哎呦,真是,不让人放心的小殿下。”
李昀极轻地弯了唇角:“让先生操心了。”
骆百草颇为挫败地收了银针,长胡子一抖一抖的,比芦苇折风还荡漾。
“老朽啊,这辈子有许多遗憾的事儿。没能彻底治好小殿下的身子,算是其中一个大遗憾了。”
骆百草又偷偷摸摸抹眼泪:“小殿下一个人在宫里吃了那么多苦,老朽还以为,封王以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可,这...唉,老朽心疼啊。”
“先生,我不苦。”李昀眸光温暖,努力伸手去握着骆百草枯瘦的手背,笑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第43章 铁血
刚下过一场秋雨,爽朗的秋风将窗牗稍稍推开了一条缝隙,空气中带着露水的清新味道。
李昀闻到了这秋意浓,忍不住从床上起身,披了件狐狸皮厚氅,脸色不再那般苍白,双唇是淡淡的梅色,柔软而湿润。
他随手束了玉冠,头发半披,站在窗前,缓缓拉开了木窗。
秋风拂过他身后长发,将墨发微微吹起,四散飞扬。
李昀心里忽得被轻轻一撞。
秋风不及那人温柔。
“殿下。”
向文轻轻敲门,端了早膳进门,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党参黄芪粥搁在了木桌上,又将木筷与瓷勺小心地摆好。
他呼了一口气,将双手在衣侧擦了擦,才上前去扶着李昀,轻声问道:“公子,今日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李昀在圆凳上坐下,小口抿着药膳粥,端庄而稳重。
向文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抱着木盘,束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阿文,有事想说?”
李昀轻轻地吹着热气氤氲的药膳,声音温和浅淡。
“没有。”
自从经历了漕运的生死之危,向文也没有从前那般胆小怯懦了。
他笑了笑:“殿下,阿武已经将马车套好了,午时便可以从驿站出发回承启。扶公子和骆先生也会一同前往,通关文牒和路上的盘缠小的已经准备好了。”
李昀搁下手中的勺子,眼帘微抬,看着向文那副努力成熟的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在我面前,有什么话就直说。”
向文抓着木盘的手紧了紧,犹豫了半天,在上前半步,在李昀耳边轻声问道:“殿下,现在时间还早,小的听说,靠近城门口的酒肆里有一个承启来的说书先生,连着讲了好几日的书。殿下若是身体撑得住,不如出去走走?”
李昀眼眸微弯,却没有戳破那小小书童的私心,只是温声说了一句‘好’。
同辉人口不足八万,比之望台,算是不折不扣的小城了。
即使是城中最繁华的客栈,内里装饰也不过平平,不过李昀游历三年,早已不在乎这些虚无的身外享乐,有衣庇体,有食果腹,已经足够。
他从客栈雅间中出来,踩着陈旧的木楼梯,迎着掌柜的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微微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本王无意打扰。”
掌柜也不主动上前招人厌烦,恭敬地退了下去,半弯着腰,目送李昀和两个书童走出客栈略显破败的大堂。
三人走在同辉的街巷中,沿着曲折蜿蜒的小径,遥遥看见一露天酒肆,火红酒幡迎风舒展。
伙计身着短褐粗衣,手中拿着铜酒壶,翩然辗转在一众酒客中间,替他们加满杯盏清酒。
李昀坐在最后,向文从袖口拿出三十个铜板,买了一壶酒,扶着李昀刚落座,便听见那围坐中心的说书先生猛地拍了响木。
“今日要说,孤胆忠臣跪殿前,不畏生死谏直言。”
“吏部左侍郎高大人领着国子监众人为国进谏,百人静坐,手捧谏折。禁门外大雨瓢泼,可无人退缩。”
“谏何人?”
“他们谏的,是那祸国乱政的摄政王爷,是那弄权豪横的裴家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