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65章

作者:孟还 标签: 古代架空

  火烧龇牙咧嘴。

  不等他的手去摸火烧的脑袋,就听燕迟提醒道:“这是狼,会咬人。”

  路小佳立刻把手一缩,看向众人:“时候不早,我领你们去住处,有什么事情睡一觉再说。”他的目光看向乌兰,犹豫道:“这位姐姐……”

  乌兰冷脸看着他:“我是男人。”

  烧饼没眼色地将人一看,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乌兰胸脯上,点头道:“是男人没错。”

  乌兰气急败坏,要去揍人,被燕迟一拦,拉着他随便找了间空着的屋子,和火烧一起安顿进去。乌兰愤愤不平,冲燕迟抱怨:“齐人怎么都这样油嘴滑舌……倒是那姓陆的,人不怎么样,对姐姐倒是不错。”

  燕迟没吭声,满脑子都是方才季怀真给姐姐一抱,那双眼通红,却又竭力忍下去的模样。

  他突然意识到,认识季怀真这样久,二人一起经历这样多的事情,却从来没见季怀真哭过。

  倒是自己,在他眼前哭过不少。

  燕迟随口道:“你睡你的,不用管我,这几日随机应变就是。”

  乌兰问他:“那瀛禾殿下那边可要报信?”

  燕迟犹豫一瞬,摇了摇头,乌兰神色一急,未料到会被燕迟拒绝,正要开口劝他,燕迟却已转身出去。

  院中,路小佳和烧饼早已进房休息,季怀真屋中亮着灯,映出三人轮廓,其中一人发型干脆利落,紧贴头皮,一看便知是白雪。

  燕迟怔怔地望着那隔着明纸的朦胧光亮,心中有些没底,正要落寞离去,季怀真那间屋子的门却开了。

  燕迟猝不及防,和迎面走出来的季晚侠大眼瞪小眼。

  季晚侠一擦眼泪,冲燕迟盈盈一笑,又自顾自地走到院中央的水井处,云袖往上一捋,开始打水。

  燕迟忙过去:“我来吧。”

  季晚侠单手拎着满满一桶水,健步如飞地往灶屋走,空着的手冲燕迟摆摆:“不用,你们赶路辛苦,去歇着吧,我来做些吃的。”她回头冲燕迟一笑,“是你一路护着他回来的?真是多谢……都不知该怎样感激你才好了。”

  燕迟一声不吭,固执地接过水桶,又帮着季晚侠烧火劈柴,瞧着她动作利落地和面摊饼,忽的想起季怀真虽不是季庭业亲生,可季晚侠却是如假包换的季家嫡女,既是嫡女,怎得连烧火做饭都会?

  他犹豫道:“……你,你是阿妙的姐姐?”

  季晚侠一怔,手中大勺当啷落地,面糊撒了一脚。

  二人登时手忙脚乱,同时弯腰去收拾一地狼藉,咣当一声头磕在一处,季晚侠捂着额头,见鬼般看着燕迟,结结巴巴道:“……你,你叫他什么?”

  燕迟脸一红,又小声将那二字重复一遍。

  他刚才也不知怎得,竟是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燕迟一阵心慌意乱,在心中骂自己,从回到上京他就不对劲,见到竟还有人对季怀真好,且这样不求回报,他就忽的有些不是滋味,心想他同季怀真的姐姐争风吃醋干什么,还非得凑到人家面前喊一句阿妙,显得他和季怀真关系匪浅,当真卑鄙。

  “别着急,慢慢说。”

  季晚侠见这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满脸羞愧,一副要撞死在灶台上的表情。

  再一看他年岁十七上下,只觉一阵亲切;再一看燕迟样貌俊美,心中登时一沉,忙拉起燕迟的手一看,在他手上找到一个扳指。

  又将扳指一脱,果不其然在里头找到季怀真的鬼画符。

  季晚侠明白了什么,满脸同情地看着燕迟,叹气道:“……你竟还知道他叫阿妙,这名字,旁人他连提都不愿提。”

  燕迟懵懂道:“什么意思?”

  季晚侠又叹口气,起身摊饼。二人一个放面糊,一个翻面,燕迟只要一想这是季怀真的姐姐,参与过那些他缺失的部分,就忍不住对季晚侠心生亲近之意。

  “你方才站在门外瞧什么,怎么不进去?”她笑笑,柔声道:“连他叫阿妙都知道,还怕你听去几句话不成。”

  燕迟忙解释道:“我没有偷听。他……没叫我进去,想必是和白雪有要事相商,也不乐意让我进去。”

  季晚侠看燕迟一脸落寞不安,体贴地不在这事上继续下去,继而问道:“你叫什么?”

  “燕迟……”

  季晚侠温柔地嗯了声,沉默许久,突然一笑,满脸眷恋道:“是不是有时候恨他恨得牙痒,却又拿他没办法?”

  燕迟感同身受地点头。

  “他就是这样,我知我弟弟在许多人眼中是大奸大恶之人,我也不为他辩驳。只是再坏的人,心也是软的,只要他认准谁,那一定是掏心掏肺地对谁好。他有时脾气不好,嘴巴又硬,你多担待些,他若欺负你,你找我就是,我给你做主。可你应当感受的到,他待你,究竟是坏还是好。”

  燕迟沉默不语。

  那边季怀真还不知已被姐姐给卖了,只满脸不快地往榻上一坐。

  他这些日子在燕迟面前装的云淡风轻,不敢叫他看出自己已火烧眉毛,一路都是急行军,用最短的时间赶回上京。与白雪多日不见,甚至来不及叙旧,便打探道:“之前吩咐给你们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那些主业在京中,又有名有姓的大商贾已全被我们的人控制起来,他们知道我们是谁,但只以为这又是大人您提高税收的手段,丝毫没有往迁都一事上想。陛下也不敢让风声传出,怕鞑靼人还没打来,上京倒先乱了。因私扣商贾一事,朝中怨声载道,这下倒是牵制了陆拾遗,这些日子,他都没能再用大人您的身份上朝,只告病躲在家宅中,谁也不见,只偶尔避开耳目,进宫与陛下商议迁都一事。”

  季怀真冷笑一声,意味不明道:“他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回到上京远远只是第一步。

  还来不及与白雪细说他的计划,就见白雪把身子一直,冲季怀真比了个手势。二人一起默契收声,果不其然,不多时,屋外便响起脚步。

  燕迟端着一叠饼进来,神情不自在道:“我没想着偷听,你姐叫我送来的。”

  季怀真一看,就知那手艺出自季晚侠。以前有段时间季庭业不许人给他饭吃,季晚侠便偷偷背着父亲,亲自下厨,也就是那时,季晚侠学会了做饭。

  白雪一看燕迟别扭神色,再一看季怀真,就知两人又在闹别扭,干脆了当道:“大人你先吃,我去外面等着。”

  季怀真脸色也不大自然,低声道:“不必,你就在屋中坐着。”

  他一看燕迟,燕迟也一看他,二人心照不宣地扭开头。

  见次情形,白雪求饶道:“那要不你俩出去说吧。”

  季怀真恼怒地瞪她一眼,拉着燕迟往外走,见四下无人,才不情不愿开口道:“我这几天忙,顾不上你,你就在这处呆着,等过几日我腾出手,再……”

  燕迟打断他:“你那齐人皇帝要杀你,你怎么腾出手?”

  季怀真不吭声了。

  要是燕迟知道他要做什么,怕是等不到大齐皇帝来杀他,先拔刀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燕迟看着他,要将他一眼看穿似的:“你要我同你一起回上京,难道不是想要我做些什么?”

  季怀真早有准备,抬头一笑,七分真三分假:“当然是为了要你把陆拾遗带回敕勒川去交给你大哥,他一离京,朝中无人可用,皇帝不会在这等关头动我,少说也要装模作样地留我一段时日。”

  燕迟看着季怀真,也不知这一番话,他能信几分。

  可季怀真无所谓他信不信,谎言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他只要燕迟跟他回上京。

  “当真就没有别的了?”

  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叫季怀真心中一沉,只是再沉,这点分量也比不过姐姐与阿全。

  肩头沾染了季晚侠的脂粉气,是方才她抱着季怀真痛哭时沾染上去的,被风吹着送到季怀真鼻尖,他闻着这味道,就想起这娘俩命悬一线的处境来。

  他想起到季家的第一天,季晚侠拉着他的手说:“原来你就是我弟弟?我终于有弟弟了,要是妹妹就更好,不过嘛……弟弟凑合着也行。从前总是想要娘亲再生一个弟弟妹妹,可惜她去的太早,你怎么这样瘦啊,衣服也脏脏的,哎?你为什么这么凶地看着我?讨打!哎,你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彼时他活得水深火热,对谁都提防戒备,他每瞧见一个人,心中就会升起些许念头。

  他能从这人身上偷到点什么?这人能不能追上他?追上他以后会不会打他,他还要偷多少东西,他和白雪才能吃饱?

  “不许凶啦。”

  季晚侠不客气地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一下,像打小狗似的,一把牵起季怀真的手,提着裙子带他往里走。

  “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有姐姐在,没人能欺负你。爹不让我过分和你亲近,不过我才不理他,你别怕爹爹,爹爹最怕我,也最听我的话了。”

  季怀真看着燕迟一笑,平静反问道:“自然无其他事了,你还想有什么,难道这还不够?总不至于让你帮我去打自己族人吧。”

第70章

  屋内,白雪坐在房中等着季怀真,忽的听见吱呀一声,抬头一看,惊讶道:“怎得这次哄得这样快?”

  季怀真没吭声,魂不守舍地往门板上一靠,突然道:“他知道我是谁了。”

  白雪神色一变。

  季怀真骂了句难听的。

  “谁能想到陆拾遗在敕勒川还有个死姘头,两个人肯定他娘的不知道在床上滚过多少回了。”季怀真脸色阴沉道,“我才刚露面,就被那人识破,险些将我就地正法。”

  他只捡着要紧的,将在敕勒川发生了何事说与白雪听,说罢,又心烦意乱地叹口气,问道:“恭州前线军情如何了?”

  “不容乐观,鞑靼十万大军,再加夷戎三万,据探子来报,还有另外三万在路上,不知是夷戎哪一位皇子亲自挂帅。不过双方都按兵不动,不知在等些什么,梁崇光带兵镇守金水,几次请旨要皇帝下令大军开拔去恭州支援,陛下都没有答应。”

  季怀真嗯了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雪又问道:“可按理来说……夷戎才与我大齐缔结盟约,鞑靼人此时打来,他们若坐视不理,背信弃义,不就正好给了其他国家师出有名的借口?”

  季怀真摇头道:“未必,怕是他们会拿我和陆拾遗的事情大做文章,说我大齐背信弃义在先,又或者坐视不理,等鞑靼人与我齐军打的两败俱伤之时再坐收渔翁之利,总之我也猜不透他们。”

  白雪一怔,有些猜到季怀真的计划,忽的看向那叠燕迟端进来的摊饼。

  她不知是否该以下属身份听从命令,还是该以至交好友身份规劝。

  犹豫之中,季怀真却将白雪一看,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直接了当道:“旁的我也不想,你也不用劝我,我只想将眼前这关挺过去,保住我姐姐与阿全。”

  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白雪也只好不再插言。

  季怀真失神一瞬,又道:“你找人守在这间宅子外,不要给燕迟发现,也不让他和那个叫乌兰的有机会踏出此地。”

  “你怕他见到陆拾遗?”

  季怀真神情微妙,话语一顿,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他必定会见到陆拾遗,但不是现在。”

  他一阵魂不守舍,给案上猛然爆开的烛火吓了一跳才回神,抬头见白雪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又若无其事道:“命恭州五万亲兵分成两路,两万人留守恭州,让他们假意放弃抵抗,如此一来,鞑靼与夷戎必定要为争夺恭州而大打出手,剩下的三万人,全部调去金水,防止梁崇光回防。”

  白雪登时面色大变。

  以恭州做诱饵诱敌方两虎相争也就罢了,可明明凭借恭州五万兵力可拖延至梁崇光带兵从金水支援,两方齐军加在一处,又有梁崇光亲自挂帅,何愁不可与夷戎鞑靼拼死一战,怎得现在还要分出兵力去提防自己人?

  从前就算季怀真的手段再狠厉冷酷,也从未拿一座城池,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做砝码,更不说恭州还是他的封地!

  “大人,你可要想好,此计一施,就是直接把大齐的后门开给外族了!若被人拿来大做文章,大人你又如何脱身?”

  季怀真久久不语。

  案上烛火又是一爆,在寂静凄然的夜晚听来格外触目惊心。

  季怀真心中天人交战。

  是背水一战,还是知难而退?

  可在与燕迟于夷戎成亲的那一刻,他心中早就有了定夺。既怎样都是死,他甘愿放手一搏,为姐姐与阿全争个生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