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那束高岭之花 摘下那束高岭之花 第52章
作者:妙机
平时坏事也没少干,但这种紧张感与旁的不同,带着心虚、慌乱,如若不是他心理素质还算强大,也不能做到这样面不改色同萧子宴说话。
因为萧子宴在大早上被朝术砸得头晕眼花,加之李韫给他下药的剂量有点出乎寻常的重,是以他睁开眼睛的那会儿不但头痛欲裂,还处在云里雾里不知所措的状态。
但他还能认得清人,说得出话:“怎么哭丧着一张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死了,你在守丧。”
他才不会顾及一语成谶、乌鸦嘴的说法,随心所欲想说便说了。
朝术偷偷看他的神情,见萧子宴仿佛真的记不清此前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他也便张口就来,说是萧子宴自己饮了酒,脚步虚浮打翻了花瓶砸伤自己。他不敢耽误,连忙找来了太医院的太医来为殿下救治云云。
房间里还有未散的酒味,加之李韫在一旁作证,萧子宴不做他想,阴沉着脸发脾气,说是老天爷都在跟他过不去。
他发了好一阵的怒火,觉得头又有些疼,也就不为难自己,将自己的情绪逐渐平复下去。
朝术见状,又宽慰了他几句。
“殿下,您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养伤。身体才是您的本钱,到时候才有精力去对付那些作乱的小人,对不对?”他现在对萧子宴才是彻底的敷衍了事,哄人时就跟哄幼童别无一二。
偏生萧子宴就吃他这一套,深情脉脉地抓着朝术的手,语气和缓:“朝术,我身边也就只有你才是真心为我考虑了,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你的。”
朝术听见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萧子宴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他究竟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他以为自己的大饼谁都会信么。
且不说萧子宴这个狗东西之前差一点就要强迫了他,而且对方和萧谦行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萧谦行成熟冷静,懂得忍耐,萧子宴则狂妄任性,绝不忍耐。
最后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他凭什么高看对方一看。
萧子宴太过狂傲了。
可说到底,他们兄弟俩都是同类人。
偏执、疯狂,喜欢什么一定要得到手,包括人、包括朝术。
他幽幽地垂下眼睫,嘴上已经下意识会说巧舌如簧的话,可论真心,呵。
与此同时,距京城几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兵营重地,帐篷一字排开,士兵们目光炯炯,警惕地扫着四周,时刻注意防范敌人的探子。
从外看去,一切都威严肃穆,森严得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而在这其中最大的营帐中,正上演着一场亲人难得相见的苦情戏。
“殿下。”身披坚甲的将军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
他相貌粗犷但双眼有神,眼尾俨然有了几道浅浅的细纹,鬓边的头发夹了不少的白丝。
萧谦行叹了口气,忙道:“舅父快快请起,您是长辈,怎可行此大礼。”
虽说将军站了起来,却仍然低着头,沉声道:“殿下,礼不可废!”
此话一出,双方皆是沉默了一阵。
良久,萧谦行才苦笑道:“舅父哪能不知,玄序早已被废,现在俨然与庶人无异,就算是行礼,也应该是玄序向裴将军行。”
世人皆知,世代执掌兵权的裴家乃是太子的娘家人,士兵皆知裴氏而不知王族,权势之旺盛,叫人心惊不已,所以帝王才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废黜太子。
一是被萧谦行威胁到了位置,二来就是这外戚,名头已经大到令皇帝都要忧心的地步。
经年累月的威望,并非是他一个悬坐在高台上的昏庸帝王就能打破的。
皇帝再痛恨,也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只能使出那下下策的计谋对他萧谦行出手。
“您只是一时失势,早晚都会东山再起。我这个大老粗也说不出什么有文化的话来,只知道,裴家世世代代都守护的大梁朝。也就只有到了您的手上才有继续延续下去的可能。”
裴家是忠于皇权,也绝对不会出现有辱门楣之徒,可不代表他们就全然不会争不会夺了。
萧谦行轻轻道:“舅父慎言。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抵御外辱。攘内必先安外,萧子宴那些人已不成气候,不足为患。”
裴将军比谁都清楚他这位好外甥的性子,俗话说得好,外甥肖舅,可萧谦行除了相貌上与他有点儿相似,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他语重心长道:“殿下心里有数便好。”
私人营帐,尤其是将军的营帐更是守卫的重中之重,平日里都是守卫最森严得地方,安静得不像话。
今儿个外头却有些喧闹,沉重的步伐从门口传来,下一秒帐子就被掀开。
裴将军都已经拔刀了,却听见了他那不成器的好大儿的声音,裴照檐风风火火闯进来,张嘴就是,“殿下,朝术那天是不是病重,所以才没来位我送行?”
急吼吼的,问的却是一个人。裴将军面色微变,余光却瞥见太子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下颚绷紧了一瞬。
他直接拿剑鞘抽人,反正落在裴照檐这皮糙肉厚的小子身上他不心疼:“没大没小的,连礼仪都忘了,见到殿下还不行礼,在这里瞎胡闹什么?!”
他爹都对他吹胡子瞪眼了,裴照檐也回过神来,方才太着急了,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他的行为有多么不合理。
裴照檐老老实实地作揖问好,眼睛也不忘巴巴地看着萧谦行,就等着对方回答。
空气静了两秒,萧谦行慢条斯理,实话实说:“他那日确实病重,连床都下不来。”
裴照檐仅仅因他这一句话双眼就变得晶亮,亢奋得不行,若是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恐怕都能晃出残影了。
知子莫若父。
裴将军看他的眼神愈发不对劲了。
哦豁,他老裴家的蠢儿子开窍啦?
第58章
裴照檐和他爹大眼瞪小眼, 他皮糙抗揍,才不在乎他爹威胁的目光,急吼吼地问萧谦行:“朝术病重得都下不了床, 那这些天他好些儿了吗?”
叫那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还以为是他家中重要人物生了重病。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 恐怕他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京城, 好看一看朝术。
“朝朝头一回生此重病, 我衣不解带地照料他, 来时他也已经好上大半了。”萧谦行说话时也是慢条斯理的, 声音好似灵透的玉石相撞, 无愧于京城贵公子的名头。
然而裴照檐听了他的话, 却是忽地滞住。
他僵硬地抬起脑袋,蔫得不像是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反倒是和那斗败的公鸡没什么两样。
裴将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还以为他机灵了一回,原来还是这样愚钝,连心上人都抢不过。
老裴家的人是对皇室忠诚,可不代表着孬种, 连心爱之人都不敢抢上一抢。
“殿下,臣教子无方,就先带这个不肖子弟先回去了!”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儿子消沉的蠢样子, 他带着裴照檐行完礼之后,拖着人就离开了。
回去之后给这臭小子抽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萎靡度日!
原本属于裴将军营帐迎来了新的主人, 是比将军更尊贵, 也是即将成为所有将士们信仰的人。
萧谦行遥望灰暗的天空, 大漠的云是灰蒙蒙的, 有时又透着清亮的白,却比京城那儿柔软的云都好似要粗犷些。
一望无际的是粗砺的石,草木生得吝惜,几乎只有几株茂密的野草,生命力顽强得让人叹息。
那些枯黄但仍旧有生力的野草让萧谦行忽地想到了一个人,那人即便是在皇城这间巨大无比的囚笼里,都顽强不息不肯屈服。
多少人在这宫里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或是直接化为一捧白骨掩于无人的角落。
朝术多倔强啊,他绝不容许自己白白死去,再苦再累他都容忍下去,何等的侮辱和残忍对待都不让他屈服。
白亮的天空上闪过一声鹰唳,呼啸而过时,时刻紧盯猎物的目光逐渐与记忆中的眼珠相重合。
那是一双会出现在他梦中,会狠辣又会柔软的眼睛。
如若将来有机会,他必定会带朝术来大漠走上一遭。
“殿下。”一旁有人喊了萧谦行一声,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
萧谦行此番前来北疆,正是为了兵权一事。现在皇位上的那位愚昧无知,不代表他也没脑子。
兵营中将士们只知裴氏而不知皇室的现象亟需打破,但这并非是因为他认为裴氏威胁到自己,而是他要执掌兵权,才能有回去争夺的能力。
当然,目前最紧要的还是抵御外辱这件事。
何况军饷贪污一事,才是最让边关将士们心烦意乱的问题。
他来,就是要将此事扼杀在摇篮上,成为将士们最牢不可破的后盾。
目光穿过高远辽阔的苍穹,透过气势恢宏的晴空,他的视线好似能跳跃十万八千里,最后落在那人身上。
同一时间,朝术也注视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暖橘色的阳光刺破白云洒落下来,他深处其中,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手捧着一只大海碗,是最简陋的那种,碗的边缘还有几个豁口,也没有任何花纹点缀。
这便是平民人家最常用的陶碗,就这样一家人都只能凑齐四只都算是不错了。
里面装的更不是什么珍馐佳肴,满满的一碗全是稀稠的粥,这“粥”还不是富贵人家常吃的白粥,而是混着沙砾还有麦糠以及一些树皮的粥。
初时朝术见了这一碗粥还不能理解,这些中饱私囊的官员就是这样做的吗?
后来见了杜如兰,注意到他沉郁凝重的目光,才恍然大悟。
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原来如此。
若不是将这一碗一碗的粥弄成了只有灾民才愿意下口的样子,怕是那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贪官连这点东西都不会放过。他们就和那些蝗虫没有任何差别,一层又一层,连一点油皮都要刮干净。
可恨当今皇帝昏庸无能不管事,任由手底下的官员胡作非为,大梁朝要是再出一位这样的皇帝,恐怕会直接被百姓起.义推翻!
光是朝术知晓的各地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就有不少,往往都会被各地官员镇压,镇压不及的皇帝就会派兵过来,老都老了,他这晚年也过得不安稳。
一切都早有预料。
朝术这段时日跟在杜如兰身后,同他一起忙前忙后,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原来他在京城里面搅动局势、翻云覆雨又能如何,他的苦同这些灾民相比仿佛不值一提。
他每每看到人间凄凉惨淡的景象,感觉喉咙干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道理。
灾后所有人都过得狼狈,蚊虫蛇鼠身上还携带着脏东西,不少人身上的伤得不到及时治理,就极易患病。这么一来二去,病菌就像是蝗虫过境一般传遍灾地。
幸而这一回太医院的人也跟过来不少。
这是走之前,他想方设法让帝王批过来一些的。
那老东西还不情不愿,他近段日子也得了病,最紧要的便是太医了,怎么可能轻易让朝术抽调人手离开。
还是一些良心未泯的大臣劝诫他,说这是才造福苍生,为他积德,兴许上天有感于皇帝的好生之德,会为皇帝降下福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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