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觊觎朕已久 丞相他觊觎朕已久 第29章
作者:卡了能莎
燕云潇有些看不透他了。
长久的沉默后,燕云潇松开了紧攥成拳的左手,恢复了笑意,轻声道:“多谢丞相的心意。”
林鸿两只手分别拿着头绳。
燕云潇假意纠结了一会儿,伸向丞相的左手。
左手里拿的是没有珍珠的那一条。
林鸿一僵,下意识地攥紧了左手的头绳。
燕云潇暗中观察着他,见他紧张得全身僵硬,额角滴下汗来,左手紧握,似乎不愿意皇帝拿走这一条。
燕云潇挑了挑眉,继续向左手伸去。林鸿强迫自己松开掌心,将那根没有珍珠的头绳摊在皇帝面前。
皇帝的指尖堪堪要碰到这条头绳,却又中途打了个转,拿走了串着珍珠的那一条。
“唔,就它吧。有颗珍珠呢,比较贵吧。”
林鸿倏地放松下来,用力地舒了口气。
燕云潇将头绳递给他,伸出右手手腕。
林鸿半跪着,小心地给他系上,将那颗珍珠调整到手腕正中的位置。
燕云潇摸了摸珍珠,轻笑道:“另一条朕也很喜欢呢,怎么办?”
林鸿忙道:“两条都是给皇上的。”
“可朕总不能两只手都戴着红头绳吧?左手有,右手也有,那就不好看了。”燕云潇说着,对林鸿晃了晃右耳,示意他看耳骨上的弯月耳饰,“喏,只戴一边才好看呢,是不是?好看吗?”
林鸿罕见地结巴了:“好、好看。”
他慌乱地又说了一句:“皇上自然是好看的。哪里都是好看的。”
燕云潇伸出左腿,指了指脚踝的位置:“另一条戴这里,怎么样?”
他今天不准备出去,便只穿一件纯白的蚕丝寝衣。这么一伸腿,寝衣下摆从膝盖滑开,露出修长骨感的小腿,和一截如玉莹白的大腿。
林鸿手足无措地站起身,盯着地面。
偏偏燕云潇还带笑说道:“怎么不过来,嗯?”
第30章
养了几天后,燕云潇的伤便痊愈了。
右臂上的疤痕已脱落,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印子。纱布裹了这么些天,小臂上的皮肤比别处略白些。燕云潇抱怨了好久,说是有色差就不好看了。
当时林鸿在一旁,听到皇帝抱怨,嘴笨得不知如何回话。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买了两件新衣,问他和父亲哪件好看。一大一小两个男子,眼里却是相同的无奈,齐齐被母亲罚去扫后院。
什么才叫好看呢?不同的衣服又有什么分别?
他只觉得皇帝是好看的,全身上下哪里都好看,无论穿什么衣服,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因此手臂上有了色差,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帝还在等他回答。
林鸿仓促地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皇上怎样都是好看的。”
燕云潇似乎被安慰了,笑吟吟地唤他喝茶。
这日秋风萧瑟,西市行刑。二百多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街道,满街无一人敢言语。
林鸿在西市监斩,结束后回府换了身衣服,入宫向皇帝复命。
暖阁里燃着清淡的茶香,燕云潇正坐在案前翻书。见林鸿进来,竟亲自拎壶斟茶,笑道:“辛苦相爷了。”
林鸿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盏。
燕云潇坐姿懒散,左腿搭在右腿上,黑色缀金边的龙纹锦靴崭新而干净。林鸿想起那天,他半跪在皇帝面前,将红色头绳系在纤瘦的脚踝上,那皮肤白得如暮春灯会上的冰雕灯。
“……相爷?”燕云潇疑惑地叫道。
林鸿回过神来,仓皇道:“抱歉,臣方才走神了。”
燕云潇道:“朕方才说,宫中少了这么多太监宫女,是时候再选些人入宫了。”
林鸿道:“是,臣这就去安排。”
“相爷公事繁忙,这等小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朕找人来做就是。”燕云潇喝了口茶,向暖阁外唤道,“小谷,进来吧。”
一位年轻臣子走了进来,先后对皇帝和丞相行礼。
燕云潇笑道:“这是前京城守备谷源成,祭祖大典时立了功,朕便把他调到身边做事,也能为丞相分分忧。”
谷源成激动地对林鸿一揖:“下官才疏学浅,以后万望丞相不吝赐教。”
林鸿暗中观察着谷源成,见他长得平庸,想来入不了皇帝的眼,心里一松,脸上也笑得温和:“皇上有命,本相必当竭尽全力。”
燕云潇又闲话了几句,便让谷源成退下了。
整个过程中,燕云潇一直审视着林鸿,见他并无不悦的神色,心下稍安。
林鸿道:“臣有一事,一直未禀明皇上。皇上重掌朝政,众望所归,臣若继续越俎代庖,代皇上批阅奏折,便于礼制不合了。”
燕云潇端茶的手顿住了,定定地看着他。
林鸿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呈到御前,诚恳道:“打蛇要打七寸,这上面是朝中所有官员的七寸,是臣这些年暗中调查收集的。皇上有此物,便能拿捏控制所有官员。”
说完,他舒了口气。
这些年来,他有三个愿望,一个是关于父亲的,两个是关于皇帝的。
他自幼习武,十六岁参军,立下赫赫战功,赐封副将军。十八岁返京时,父亲却突染恶疾不治身亡。
彼时云渊宗鼎鹤真人云游至此,辨认出父亲的真正死因是中毒,而非突染恶疾。
十八岁的他立志为父复仇,所以当太后问他愿不愿意成为她的刀时,他忍辱答应了。
太后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去找皇帝,收回淑妃的遗物。要成为太后的刀,自然要与皇帝交恶,他心里清楚。
可他见到皇帝,却发现这个小孩似曾相识。
他想起了那年的宫宴,御花园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奶声奶气地问他:“大哥哥,你能带我上树吗?”
坐在榻上的小皇帝已经没有了羊角辫,而是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髻,看到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眼睛一亮,倏地站起身来。
林鸿刚想说什么,身边的太监却阴阳怪气地开口了:“林大人,太后娘娘还等着您呢。”
小皇帝听到太后两个字,眼里的光闪了闪,但仍静静地盯着林鸿。
林鸿狠下心道:“臣奉太后娘娘之命,来收缴淑妃娘娘的遗物。”
小皇帝眼里的光熄灭了,又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太监怪声怪气地又道:“皇上,太后娘娘说了,已故淑妃娘娘的遗物是不祥之物,恐危害宫廷,请快交给林大人。”
小皇帝看向林鸿:“林大人?”
他的声音依旧稚嫩,却没了那种软绵绵的奶声。与同龄人相比,显得低而沉。
林鸿跪在他面前,道:“臣乃新任少詹事林鸿,参见皇上。”
太监笑道:“林大人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儿,如今朝中的红人,日后封侯拜相啊,指日可待。”
小皇帝看了他一眼,去内殿拿来一个檀木小盒子。
林鸿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伸出双手。
小皇帝慢慢地将盒子放在他手中,他接过,小皇帝却不松手,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太监又阴阳怪气地道:“林大人,太后娘娘的时间可宝贵得紧。”
这一刻,林鸿简直想抽出佩刀了结此人。可父亲的死状浮现在他脑海,他闭了闭眼,狠下心来,拿走了檀木小盒子。
小皇帝攥得很紧,被他抽得趔趄了一步,林鸿忙扶住他,被用力地甩开了。
走之前,林鸿回头看了一眼,小皇帝还站在原地,双眼通红,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像一只倔强的小豹子。
他拿着盒子去太后寝宫复命,太后笑着赞赏了他,给他升了半品官,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那双通红的眼睛。
晚上回到府上,林鸿打开盒子一看,简直啼笑皆非——他当是什么“危害宫廷的不祥之物”?里面不过是小孩子的肚兜,头绳,还有一块手工编织的卍形护身符罢了。
这可能是小皇帝用来怀念母妃的唯一念想,却被他残忍地拿走了。
他好像在欺负小孩子。
林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父亲的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您在天有灵,保佑孩儿实现两个愿望。第一个愿望,为您报仇,让您安眠于九泉之下。”
“第二个愿望——”
“收拢朝权,还政于皇上,无论要花多长时间,我都在所不辞。”
他顿了顿,道:“今天我迫于无奈,欺负了一个小孩子,我在此发誓,保护他今后不受任何人欺负。”
那日朝堂杀局,他一剑刺入太后的咽喉,终于亲手为父报仇,实现了第一个愿望。
而现在,林鸿把那张纸递给皇帝,那是他为官十年积累的精髓和经验。在此刻,他完全还政于皇帝,实现了他的第二个愿望。
那么,他还有余生的时间,去实现关于皇帝的第三个愿望……
然而……
燕云潇面色一冷,重重地将茶盏拍在桌上,茶水四溅,茶盏上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痕。
他冷冷地说:“丞相这是何意?”
林鸿一怔。
“朕不过是提拔了一位功臣,让他去办选人进宫这样的小事,丞相就如此不满,觉得朕分了你的权,就要撂挑子不干了?!下一步,是不是还要玩辞官那一套?”
皇帝声如寒冰,林鸿下意识跪下,视线刚好落在皇帝的黑金龙纹靴上。他清楚地知道,隔着一层薄薄的鞋靴,那漂亮的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绳,他亲手系的。
燕云潇怒道:“怎么,朕连这一点小事都干涉不得?”
林鸿终于明白过来皇帝在想什么,连忙分辩:“臣并无此意……”
可一抬头便看见皇帝放在膝盖上的右手,红绳衬得肤色白皙无比,手腕很纤瘦,他一只手就能握住……那颗珍珠闪闪发着光。
燕云潇面无表情地一挑眉:“怎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