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觊觎朕已久 丞相他觊觎朕已久 第53章
作者:卡了能莎
先是有人握住他的手腕,细细地搭了会儿脉,随即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他额头上,他觉得舒服,便在那手心蹭了蹭。
那只手似乎僵了一下,往下滑探了探他颈侧的温度。而后一方沾湿的温热帕子给他擦了擦身子,他浑身都干爽舒服起来。
“母妃……”他低声喃喃。
他想要那只手。那只手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覆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他舒服地低叹了一声,翻了个身,手伸到枕头下,握住那根断成两截的红色头绳。
然后眼泪就慢慢地流了出来,滴入了枕头中。
第46章
雨下了一整夜。
燕云潇一直烧得迷迷糊糊,睡得不沉。身上不舒服就想乱动,翻来覆去,踢掉被子。
床边那人不厌其烦地给他盖被子,湿敷额头,温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的脊背。后半夜他渐渐安静下来,沉入了深眠。
再醒来时天光大亮。
燕云潇坐起身,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愣神地望着床褥。
银烛系起纱帐,摸了摸他的额头,笑道:“终于不烧了,太医说了,今儿再喝一副药就好起来了。”
燕云潇缓缓开口,哑声道:“昨晚有谁来过吗?”
声音沙哑得如破锣,他皱了皱眉,接过银烛递来的热茶喝了半盏,嗓子终于舒服了一些。
“咱寝宫防卫那么严,皇上又病着,奴婢怎么可能放人进来?”银烛奇道,收起床头的夜明珠,点上一根云雾茶香,“奴婢昨夜每隔一个时辰来看一回,皇上睡得好好的,烧也在慢慢退了。”
燕云潇出神地倚在床头,低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憔悴,脸唇苍白,看上去有点脆弱。
流萤端着小托盘进来,将一碗清粥放在案几上,拉过他的手,柔声道:“皇上可感觉好些了?身子还难受吗?”
燕云潇摇了摇头:“没事。”
流萤道:“太医说了,皇上是郁结于心,才会反反复复发热。喝点粥再睡一觉,下午出去逛逛,散散心,好吗?”
听到这哄孩子似的语气,燕云潇无奈地道:“朕不过是这段时间累了些,哪来的郁结于心……哪个太医瞎说的?”
银烛凑过来,冲他扮了个鬼脸:“是,皇上没有郁结于心。也不知是谁,天天坐在那发呆,连笑都不会笑了。”
“莫要打趣,皇上需要休息。”流萤责备地看了她一眼,银烛吐了吐舌头,悄悄退下了。
流萤端起案几上的清粥,舀了一勺递到燕云潇唇边,温声道:“皇上喝点粥吧,已经不烫了。”
燕云潇喝了小半碗,清粥寡淡无味,他想到菜圃里茂盛的小油菜,轻叹道:“要是有清炒小油菜就好了。”
他声音很轻,流萤没听清,疑惑道:“皇上说什么?”
然而他吃过最好吃的小油菜,是在茅屋的小厨房里做出来的。想到这里,燕云潇抿了抿苍白的唇:“没什么。”
喝完粥后,燕云潇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发了一身汗。下午醒来后泡了个热腾腾的玫瑰花瓣澡,终于神清气爽起来,恢复了些精神气。
傍晚谷源成来寝宫求见,燕云潇正好有些闷了,便裹上厚披风,邀他去花园散步。
三月初,梨花枝上结了小小的花骨朵,再等一阵春风,便能盛开了。
谷源成恭敬地跟在燕云潇身后,道:“随州大户占田一案证据已齐全,此案牵连甚广,林相已启程前去。这半个月的奏本由臣处理,向皇上禀告。”
燕云潇接过他递来的文书翻着,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出发的?”
谷源成道:“林相是昨天出发的,那时皇上病着,在寝宫休息。他便托臣今日转告皇上。”
燕云潇脚步一顿:“昨天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
燕云潇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又问:“夜里什么时辰?子时前还是子时后?”
谷源成挠了挠头,犹豫道:“子时……前吧?臣昨日家中有事,回府得早,不知林相具体什么时辰出发。皇上想知道具体时辰,臣这就写信相询。”
“不必了,朕不过是随口一问。”
燕云潇觉出自己问得荒谬,转移了话题,问他春闱筹备得如何,谷源成忙细细道来。燕云潇的思绪却飘回了昨天夜里,半晌后,摇了摇头。
随州占地案牵连甚广,三月底才结案。在随州的这近一个月,林鸿每三日给皇帝写一封折子,禀告案件进展。皇帝次日便发还,折子上多了一个朱笔写就的“阅”字。
林鸿回京时,正值春闱放榜次日,京郊游江畔正举行宴饮。
新及第的进士们春风得意,与朝廷百官一同席地而坐,曲水流觞,即兴赋诗。
天晴日暖,皇帝一身素净白袍,头戴金冠,坐于游江岸边,俊美如天神。他手摇折扇,微笑地望着正赋诗的年轻学子,目露赞赏。一旁的侍墨太监奋笔疾书。
四月正是春光无限,所作的诗赋皆豪情万丈,所有人都是愉悦、欢快而幸福。
林鸿站在旁边,远远地望着中间那个身影。
突然,人群中的皇帝抬起头,目光与林鸿相接。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皇帝率先移开目光,又恢复了清淡笑意,笑着点评了探花郎的诗。
谷源成早早地望见了林鸿,过来行礼问候:“大人回来了?事情可顺利?”
林鸿略一点头:“一切顺利。”
游江畔,一位年轻的青衣士子正与皇帝奏对,他长相端正,笑容自信,百官皆连声赞叹。
谷源成见他一直盯着此人,便笑着道:“大人不知道吧?此人是皇上亲点的探花郎,来自诗书世家江南沈氏,诗词歌赋极有造诣,重要的是才二十岁,今后必前途无量。皇上言语间,已有将此人留在翰林院的意思。”
林鸿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探花郎俊秀的脸,顿了片刻,落在皇帝身上,像被粘住似的,移不开分毫。他说:“你回去吧,莫让皇上找不着人。本相在这站一会儿。”
谷源成拱手行礼,坐回了皇帝身边。
林鸿站了片刻,皇帝的目光没有再投过来。
又过了几轮流觞,酒香从江面吹来。
林鸿大步走到皇帝身边,单膝跪地,声音沉静:“臣特来向皇上复命,随州大案已落定,请皇上放心。”
燕云潇两颊微红,眼神中带着半分醉意,闻言端起酒杯,轻笑道:“丞相办事,朕有什么不放心的?一路辛苦,这一杯敬你。”
这时春风拂过,身后的桃花簌簌飘落。
一片娇艳的花瓣落于皇帝头冠上。
林鸿伸出手,却在空中顿住,又缓缓垂下。
燕云潇许是醉了,竟忘了让太监再拿一个杯子来,只端着那个杯子,递到林鸿面前。
林鸿垂下眼,目光落在皇帝露出的手腕上,那白瓷般的皮肤光洁无暇,淡淡的青筋都是精致而漂亮的。
他轻轻握住皇帝的手腕,接过酒杯,喝完了酒。
燕云潇歪了歪头,望着那青瓷酒杯,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蹙眉道:“你用的是朕的杯子。”
林鸿喉咙发紧,低声说:“没有多余的杯子了,不是吗?”
他顿了顿,又道:“皇上醉了吗?臣带皇上回宫休息,可好?”
一道苍老的声音赞叹道:“好诗,好诗!龚小友此诗清丽脱俗,又暗含深意,实在有才!”
这声音传来,燕云潇倏地抽回手腕,眼中醉意散去,恢复了清冷,淡淡道:“丞相一路辛苦,早点回府休息吧。”
林鸿道:“是臣僭越了,请皇上恕罪。”
燕云潇不再看他。
林鸿拱手告退。
三日后的琼林宴正值皇帝生辰,二宴合一,格外热闹。
右侧首位的案几空着。
谷源成道:“皇上,林相在处理一桩急案,让臣转告皇上,今日的生辰宴怕是不能参加,明日再向皇上赔罪。”
他说着这话心里打鼓,哪有什么急案子比皇帝的生辰更重要?直觉告诉他,皇帝和林相之间有矛盾。想到这里他忧愁不已,林相不在的那两个月,他一个人干俩人的活,累得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千万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燕云潇神色淡淡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何须赔罪。”
谷源成松了口气。
宴席上,才子们纷纷为皇帝的生辰赋诗,皇帝命太监将诗词抄录下来,印成册子。
皇帝格外可亲,笑容没断过,对于敬酒来者不拒。殿中气氛热烈,新及第的进士们对皇帝又敬又爱,赞词写了一首接一首。
谷源成担忧地望着皇帝,总觉得皇帝心情不好,在借酒浇愁。
难道是因为林相没来参加宴席,让皇上觉得不受尊敬了?谷源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命太监送去解酒汤,又暗暗拦下一些要去敬酒的人。
酒过三巡,皇帝给进士们各赏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又说了些勉励的话,便借口不胜酒力,先行离去了。
谷源成放心不下,一路跟着皇帝回到寝宫,才放下心来离去。
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燕云潇带着小邓子,穿过御花园的暗道,来到小茅屋。
他在墓碑前坐下,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墓碑。手在发抖,他便擦得很慢,很仔细。
月亮渐渐升到中天。
燕云潇问:“子时了吗?”
站在不远处的小邓子回道:“主子,还有半个时辰。”
“唔。”燕云潇把头轻轻靠在冰冷的墓碑上,闭着眼睛轻声道,“朕的生辰就要过去了。”
小邓子去扶他:“您别坐在地上,月初刚病了一场,这样下去又该着凉了。”
燕云潇没听见似的,喃喃道:“生辰也没什么稀奇的,每年都有。”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厚披风从身后裹住了他。
有人说:“起来,别着凉了。”
燕云潇含糊地唔了一声,没有动。半晌后,他睁开眼,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眸。他转头去看,小茅屋亮着烛灯。
他迷迷糊糊地想起,其实刚来时小茅屋便亮着灯,但他心情复杂,没有去注意。
燕云潇道:“丞相怎在此处?”
林鸿揽着他的腰把他扶起来,道:“臣在此等待皇上。”
燕云潇推开他,自己扶着墓碑站稳,冷冷地道:“谁允许你来这里的?立刻给朕离开!”
他发冠歪斜,脸上带着醉酒的酡红,扶着墓碑摇摇欲坠,眼神却冷如冰刀,狠狠地扎在林鸿身上。
小邓子早在林鸿一出现,便退到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