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骨仞 乌骨仞 第50章

作者:冷山就木 标签: HE 强强 古代架空

  不管是离王也好,大臣也好,那些无骨刃杀起来眼也不眨,他们这群人对皇权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任延亭这时候手里的扇子也不扇了,坐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事行得冒进,若真是有心助我们,凭他之能该有更稳妥的法子才对,为何偏偏要如此这般行事呢。”

  “延亭,小九这把无骨刃未免太难把控。”

  任延亭这时候还说着玩笑似的话:“莫非是因为他那日提起要您应下他与崇王殿下的亲事,我未作态……”

  话还未说完,萧宸景便已微微动怒,立刻出声打断道:“荒唐,我再说如何要坐稳皇位,也不可能拿胞弟去换,纵使他真是那温儒杰的小儿子,那崇王也不是他该肖想的!”

  任延亭看萧宸景不悦,便又道:“陛下莫要动气。”

  “这声陛下我看还叫得早呢。”萧宸景这时候转念一想,说道:“以我皇叔的性子,为何没有真的用毒药牵制无骨刃?”

  “无骨刃本就寿数都短,原本骨头本就被药泡坏了,再用了毒坏了心肺,怕是更没几年可活,甚至可能跑两趟活就废了也不一定,一把无骨刃练出来损耗极大,若往他们身子里用了毒会更加得不偿失。”

  听罢让任延亭所言,萧宸景神色缓缓收敛了:“哦?用不了毒,钱财权势那小九又不为所动。”

  再是无比好用锋利的一把刀,不认主,无所制衡,如今能一夜杀尽离王一脉,若有他日与他萧宸景利益相冲,又或者被别的皇子所笼络住以利用呢……

  如此想来,还是趁早除了干净。

  任延亭拧眉颔首,语气也似乎是有些遗憾:“虽有些可惜,不过稳妥起见,此人确是不能留了。”

  三日后,京城传出一件骇人听闻的血腥命案。

  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各处关卡都贴着无骨刃本相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无骨刃彻底被掀到明面上来。

  那原本以为只出现在野史怪谈里的无骨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做出来如此大逆不道,谋害大瀛朝臣的凶残之事。

  临渊营。

  “卸磨杀驴也未见过有这么快的。”

  小九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把手里的银票银子一个个塞进他们这些小辈的包袱里。

  “那告示贴归贴,以你们易容换形的功夫,掩人耳目逃出京城自不是问题。”

  “那若是撞上崇王来追捕呢,我听说追捕无骨刃的事宜都他来负责。”小十三看着小九脸上并未露出十分紧迫感到危机的神情,不由问道。

  这话倒是提醒了小九,他转身走到柜子前,一把拉开,拿出来几个瓶瓶罐罐,嘀咕着:“差点儿忘了他那个小狗鼻子……”

  “这是一些掩味的香粉,你们都多撒些在身上。”小九嘱咐道。

  眼看兄弟们身上都背好了圆滚滚一个包袱,小九身上却因为没有,身上也只套着一件宽敞的浅色长衫,只忙前忙后地帮他们收拾,安排后路。

  “那你呢,小九,你不和我们一起吗?”年龄最小的小十这时候问。

  “崇王若真的寻来,你们可打不过他,我比你们都厉害些,自要留下会他一会,帮你们拖延些时间。”

  “那你能打得过他吗?”

  小九也不耻于承认:“打不过。”

  “那他要杀了你怎么办!?”

  小十三比小十年岁大些,而且此前从小十一那里听闻过些什么,于是接话说道:“崇王吗,他是小九的姘头,应该不会痛下杀手吧。”

  “可是我们犯下的可是死罪啊……”

  “我们早就犯死罪了,头一回挂牌子接活我们不才十四吗……”

  小九先是被小十三那句话惊得呛咳两声,而后便听他们七嘴八舌唧唧嚷嚷起来了。

  “好了,天色要黑了。都别再废话!出了京城去找小十一!”

  看小九声音严肃下来,无骨刃们也都噤了声,规规矩矩背着小九给他们准备好的包袱一个接一个的从窗口跃了出去。

  这夜后半夜淅淅沥沥开始下来起来小雨。

  小九在已经空了的临渊营里浅眠,不多时听到一道极其讨人厌的声响,是那离王府的秦管事扯着嗓子叫唤的声音。

  百密一疏,原以为凭借临渊营这在深山林后的位置,就算是搜寻也要找个几天才能找到这里,却没有想到秦管事会带路前来。

  小九心里有几分懊悔,没把那多事的秦管事杀了。

  “砰”一声,是临渊营两米多高的大门被撞开。

  萧崇叙身后跟着裴卓裴远一行兵马,闯入临渊营后,手里缰绳一勒,马前蹄抬起,发出一声嘶鸣后重重落地。

  他们手中的火把被渐密的雨势打灭。

  临渊营里一片漆黑,只后院最里头的一间,亮着一盏莹莹的灯。

  除了那秦管事叫嚣着一些让小九滚出来受死之类的脏话之外,整个临渊营里寂静的只余雨声。

  时过几瞬,萧崇叙从马上下来,朝那唯一亮着一盏灯的房间走去。

  “殿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一只素白细腻的手将床帐掀开,小九已经穿好衣裳,头发却还没来得及束,便看见萧崇叙闯进来了。

  萧崇叙面沉似水,他直勾勾盯着小九,看那张自己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你前日夜里来找过我?”

  小九脸上露出迷茫神色:“什么?”

  萧崇叙听罢抿紧了嘴,看脸色是有几分懊悔问出这个问题的意思。

  “你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地谋杀那些朝廷命官?”

  “这怎么算得上是大张旗鼓,若不是有崇王殿下,这一出不是天衣无缝吗?”

  这简直就是不费心思的谎话,小九若真是想要隐秘地替代这些官员,自可以循序渐进,一个一个杀了他们,却偏偏如此不计后果在朝夕之内以一批不甚合格的无骨刃代替。

  这几乎是称得毕露无疑,怎么不算大张旗鼓呢。

  “那些官员即使是站错了队,不犯律法,皇兄也不会轻易杀了他们。”

  昨日季后带他去慰问被害的老臣家眷,那满屋跪坐一地的妻妾儿孙,哭哭啼啼的声音直往他耳里钻。

  “小九,你不是这样杀戮成性的人。”

  “你手起刀落之时,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是曾对大瀛有功劳,家里有妻儿的,活生生的人?”

  活生生的人?

  小九望着萧崇叙久久不言,半晌儿才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殿下当真是在这凡尘俗世里待久了。”

  “我原本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这样要求对无骨刃来说太苛刻了,若对权势有敬畏之心,那暗杀高官便会心生恐惧,下不去手,只有真的无所畏惧,无所怜悯,那便真成了没有人性的一把刀,受人忌惮。

  可他们这些无骨刃本身自小被传授的就只有这些,要么替人挡灾祸受死,要么出去杀人。

  于是,做一把仁慈温和有人性又要利落锋利合格好用的一把无骨刃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事情。

  “若我每回下手都要瞻前顾后思索他妻妾老小,是不是活得有苦衷,生前是否做过好事,那还如何下手?”

  小九朝萧崇叙一步步靠近:“殿下,君主见江山社稷,朝官见黎民百姓,芸芸众生,但是刀不见,刀只见血。”

  他垂下的手里短匕旋出,浅色的眸直直望向小萧崇叙,用一种平静的,即将迎来某种命定的轨迹的神情,轻声道:“殿下,拔剑吧。”

第57章

  裴卓裴远立在门外,先是听见那屋里响起一阵桌椅倒塌的闷响,紧接着便见那相互缠斗的二人退到了屋外。

  萧崇叙一直没有拔剑,几乎都是在躲避小九的攻势。

  两人这么一路从屋里打到屋外,打到了大庭广众之下,瞧着打斗激烈,但是这么久过去,二人身上都愣是没见一点血。

  这叫裴卓裴远他们看着都不由有几分紧张地攥紧了缰绳。

  要知道以萧崇叙的身手,按照往常,几瞬杀一人都嫌耽搁了时间,如今能遇见和他缠斗这么久不落下风的,只怕是崇王下山来遇到的第一人。

  就在这么想着的同时,在这昏暗天色与细雨交织的黑夜里,那萧崇叙一路往后退,待离得近了,才勉强看出来,萧崇叙下手多有保留,他那对手却好似并不领情,皆是往他脖心口等薄弱的地方强攻,招招都像是冲着要他命来的一样。

  这群护卫原本跟着就要出手,却听萧崇叙沉声喝令:“都不许动!”

  眼看二人之间氛围古怪,裴卓也终于看清楚了小九那张脸,那不就是前段时日深夜造访崇王府自称崇王旧友的人吗。

  而就在萧崇叙出声分神的这一瞬,小九手里的短匕终于划过萧崇叙的手臂,刮开了一道小口,一缕鲜血从中飘扬而出。

  原本胶着的打斗出现了裂痕,小九盯着眼前飘过的血珠也不免愣怔,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在萧崇叙清醒的有所防备的时候伤到他。

  萧崇叙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彻底凝至冰点,那乌黑眼眸望向小九,彻底敛去了最后一点温度一样。

  下一刻,时雪剑出鞘,一阵金石激鸣之声响起,小九手中短匕被打落,强劲的内力和剑气将他震出几米开外,撞到了院里的一棵树上。

  这一下让他浑身似要散架,没等他眼前那一片黑雾散开,缓过神来,便听见一声声刀剑出鞘的声响。

  刑部的人马涌入这临渊营的后院。

  “罪人小九,谋害我朝朝廷命官,手段残忍,滥杀无辜,罪无可恕!”是那策马前来的任延亭字句清晰地低喝。

  任延亭带来的人已经一左一右将刀架上了小九的肩头,小九只要微微妄动,那脖颈就要被划出血来。

  院子里骤然陷入一片静默,裴卓裴远面面相觑一瞬后,转念想到这只怕是萧宸景怕他这胞弟下不去手,又派了任延亭尾随前来。

  “来人!还不速速把这罪人拿下!”

  说是要拿小九,满院的人却都在紧张地观察着萧崇叙的神情,一副崇王殿下若有异动,便要都跪地相劝的架势。

  好在直到最后,身形狼狈的小九被任延亭带来的人收押到囚车里,萧崇叙都站在那里,单手持剑,久久未动。

  这叫任延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面对萧崇叙行礼道:“万幸殿下搜寻到无骨刃,此事殿下有功,小臣自会禀明陛下,今日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任延亭搬出来萧宸景施压,面上却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他回京太晚,对这位崇王的脾性知之甚少,真以为萧崇叙会被兄长的威严所迫,只有跟随他已久的裴卓裴远兄弟心里清楚,崇王此时默不作声,看也不看那罪人一眼,分明是在怄气。

  若那已经安安稳稳躺在囚车里的小九这时候真的出声求一句,这任延亭能不能把无骨刃带走还真是两说。

  三日后。

  小九被关入地牢,这些时日里他每日只得一顿饭,还是些烂菜剩饭,他这般将就着勉强度日,却也琢磨出来任延亭目前已经回过味来,不会轻易伤了自己性命。

  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小九躺在干草堆上,脑海里不断拧紧的弦悄然一松,睡了这段时日里还算安稳的觉。

  这般一日一顿,过了快有七日。

  才见任延亭一身锦衣华服,摇着扇子,姗姗来迟。

  “小九,你在这里看起来倒比在外头还要悠闲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