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折骨 第74章
作者:归来山
心绪不宁的,他都不曾注意到。
白枝玉听白丹秋说起过木朝生的性子,要求自己一定要看管好木朝生,及时制止对方,不要为了杀敌太过拼命。
木朝生如今心念杂乱,情绪躁动不安,很有可能会上了圈套。
他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想是近来状态着实不对,心不静了。
阳城见到的那些境况和季萧未如今的病症想是一块难以清除干净的沉疴,直坠在心头,又怎么能让他轻松快活起来。
白枝玉有点心疼,却也没说什么,只垂下眼,摸出怀中的伤药递过去。
与木朝生往草屋那边走时他才说:“丹秋那边已经结束,正快马加鞭往宁城赶来。”
白丹秋手中有半块虎符,号令大晟大半的军队,有她坐镇要夺回皇位轻而易举。
吴信然那一招走得险,他想趁乱除去君王拿到剩下的一半虎符和玉玺,但没想到季萧未早便探清了人性,早有了打算,没让他得逞。
从那一步起,他这条路便已经走错了。
“走错路了啊,”吴信然望着桌案上的传信,脸上笑意浅浅,似乎并不在意这次失败的交锋,只轻叹一声,喃喃自语,“木朝生啊,真是看轻了你。”
当真是厉害。
没能看透季萧未,险些又败在木朝生手上。
他将那张薄薄的纸拂入火盆中,火舌霎时便窜高了,很快又落回来。
吴文林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被乱了心神,冲动了一下,到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白丹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她手上还有虎符,剩下半块不知在谁手上。
大约并不在季萧未那里,否则他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留在溯药谷不动。
吴信然将他身边出现过的人仔仔细细想了过去,从身负官职的,再到仆从家奴,之后才恍然大悟一般笑起来,轻声道:“是她。”
他将侍从自门外唤入,吩咐道:“去找一个叫桃子的宫女,让宫中的人给你画一幅像,还有,她身边跟着一个叫阿南的小侍。”
“一旦找到,就地格杀,虎符和玉玺多半在他们身上。”
侍从应声退下,他起身出了屋,站在吴家的大院之中,忽然又见另一个侍从匆匆进到府中来,说木朝生带着一支精兵出现在城门,如今正在攻城。
那支精兵出自金达莱营,身形敏捷,趁夜翻上高耸的城墙,悄无声息杀了城楼上巡查的士兵,很快便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又与赶去的侍卫发生冲突。
吴信然道:“他手中人少,怎敢贸然闯入。”
正欲往外走,又见人通报,说木朝生杀了一波人,又跑了。
作者有话说:
木木:诶就是玩儿,气死你略略略
掰着手指算算,明天老吴就要下线领盒饭了,季总终于能够回到他八百平的温暖柔软的大床上继续养病
木木:王妈,给他拿药
老季:不要
木木:去拿
老季:不要
木木:拿
老季:不
明天见!
第76章 年糕团子
吴信然知道他是在挑衅自己,故意惹他生气。
他深吸两口气,尽力将情绪压下来,额角一直跳个不停,半晌才道:“不必追,或许他在城外还有埋伏,故意引蛇出洞。”
侍从连声应下,只能再去城门处加强守卫。
到傍晚时天色愈发闷热,城卫本就疲惫,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木朝生又去而复返,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损失很是惨重。
吴信然还是认定木朝生在外有埋伏,让城卫按兵不动。
木朝生三番两次来攻城,却又不进城,吴信然手中人手反倒损失了大半,人心惶惶,连吴信然都有些心中难安。
他多多少少已经知道自己要输了,却又始终不愿放弃城池逃走,想要玉石俱焚。
直到木朝生最后一次来,这回他身后跟着白丹秋。
白丹秋带着军队回京了。
大军压城,浩浩荡荡停留在城门外,木朝生那身红衣实在显眼,满是傲气,带着藏不住的得意骑着马在军队最前头。
他懒得放什么大话,与城墙上的吴信然对视了片刻,之后转了脑袋看向白丹秋。
白丹秋道:“杀吧。”
于是身侧的青年如一道利刃直刺而出,势不可挡。
他一动,身后军队便跟随着将领的步伐一道冲上,整个晏城顿时陷入一片战火。
吴信然这倒是头一次直面木朝生这样的杀神,见到传闻中那无法阻挡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冲劲。
他垂着眸望着城墙下的纷乱,瞧不清神情如何,只觉得平静。
片刻之后他转身要下城墙,木朝生目色一沉,脚下借势跃起,甩出手中的钩绳。
他行动速度很快,转眼便上了大半城墙,却又瞧见吴信然出现在城墙边,手中箭在弦上,直朝着自己。
木朝生倒也不慌不忙,脚下又是一蹬,瞬时换了方位,吴信然便转了方向,再次对准他。
箭离弦一瞬,木朝生正欲迎面而上,忽然感到什么东西拽住了自己的衣裳,之后用力将他扯到一边去。
那人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他与吴信然竟都未察觉,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等再回过神来时他已被那人拽上了城墙。
木朝生猛地拽住了他的手腕。
城墙上并无外人,只有他们三人相视而立。
整个天地之间闷热到了极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却又瞧见远处天边乌云密布,大约会有一场大雨,不久便会倾盆而下。
木朝生指尖抽动了一下,却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剑。
那人将他的手拂下,转过身面向吴信然。
吴信然怔怔道:“文林......”
吴文林还活着。
他只来得及这么想,想着自己的弟弟原来还活着,后来又清楚地意识到,是季萧未骗了他。
他放了一道长线,只为了引诱自己上钩。
吴信然冷笑了一下,喃喃道:“果然是季萧未啊。”
年少便中了毒,伤了身,身为傀儡被扶持上位,却还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将权势一点一点掌控在手中。
他一向装作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看起来确然是慧极必伤的良君,实则那些柔软却都是他故意放出给外人看的,真正脆弱的地方藏得干干净净,甚至不惜隐瞒了木朝生。
输给这样的人他并不觉得可惜。
更何况......
“你还活着,”吴信然笑道,“你倒是对季萧未忠心耿耿,连你哥哥都骗过去,如今还要与我站在对立的两面。”
“是你自己从前教我的,”吴文林轻声说,“你教我的,君为臣纲,我若是大晟的臣子,须得心向大晟的安危和百姓的喜怒哀乐。”
“可是你做的这些事情,你贪图短暂的安逸,甚至为了自己的私心和欲望,放任外敌不管,也不希望陛下去管。”
“权势和名誉,在你心里已经比天下苍生还要重要了,”吴文林道,“这与你从前教导给我的,还有何处相似?”
吴信然忽然噎了噎,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只记得自己儿时似乎也与弟弟如今的观念一般无二,心系百姓,到后来家主的权责压在身上,他没得选了,忘记了。
他身后拖着的是整个庞大的家族,不能再凭借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吴文林挡在木朝生身前,一为保护木朝生,二来还想再劝一劝,或许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已经近乎哀求,道:“收手吧,哥。”
“现在还来得及,你想看到晏城的百姓也像阳城那样饱受战火侵袭吗€€€€”
“收不了的,”吴信然打断他,他脸上带着笑,还如往常那般一样虚伪,重复道,“收不了了,文林,已经到这一步了。”
要么夺位,要么死。
话音刚落,木朝生已经冷着脸抽出了剑,越过吴文林直刺而来。
他能耐心等他们兄弟二人交谈已经很不容易了,既然吴信然不愿收手,又何必再多听他废话。
他还急着回去照顾季萧未,没工夫在这多耽搁时间。
木朝生出剑极快,吴文林顿时大惊:“木朝生!”
他扑身上去,三人乱做一团,木朝生杀红了眼也未曾注意,后来只听见刀剑相接时的刺耳声音响起来,“铮”地一声,寒光晃过眼底。
他闭了闭眼,剑刃落了空,没伤到人,有些血渍落在了自己脸上,但更多的却在吴文林身上。
他挡在二人之间,自己倒也没受伤,只是手中用来阻挡木朝生的短剑此刻正刺穿了兄长的胸膛,陷在他的血肉之中。
吴信然抓着他的手腕,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自愿赴死,于是木朝生与吴文林都懵了好一会儿。
直到吴信然失了力跪倒在地上,吴文林才恍然回过神来,怔怔望着自己的兄长,磕磕绊绊道:“哥......”
木朝生收了手,他有点晕,到现在不太喜欢看这些生离死别的东西,尤其是曾经的朋友的。
他依靠在城墙上,转头望向城下,白丹秋的军队已经攻破了城池,其实要想打下晏城,夺回皇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需要一个吴文林便够了。
季萧未原是一开始就留了后手。
当真是心有城府,吴信然怎么斗得过他。
木朝生隐约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算聪明,但吴信然此番所做为了什么却也清清楚楚,不想再多看下去,转头下了城墙。
天际一道闷雷响起,混着兵戈喊杀声,片刻之后暴雨倾盆而至,将城门血水纷然洗尽,似是从未躺过残肢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