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13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玉嫣皱眉,道:“我今儿明明是落了牌子告了假的,是春熙楼出什么事儿了?”

  男孩使劲摇头,火急火燎地说:“姐姐别问了,你要再不回去,苹姨就真得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被编编揪要改文名,我想了一整天,都想不出来

  我人要没了....

第十七章

  ◎二公子借病引来小王爷◎

  玉嫣几乎是被那小男孩连拖带扯地拽着回到春熙楼,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苹姨在廊下边招呼着客人,边不安地四处张望。

  中原流传,豪门世族富贵人家,怡都之内,白天满新高谈阔论,夜里春熙雪月风花。

  此话不假。若说满新楼是怡都第一茶馆,高雅如清风明月,那么春熙楼乃怡都首席花楼,玲珑如繁花锦簇。

  春熙楼的历史比满新楼稍长,满新楼落户岷江成渠后,而春熙楼则是在典朝时期便有。

  战乱时期,曾有人拿烂菜臭鸡蛋砸向春熙楼大门,憎恨大骂亡国之音,歌舞迷心。

  当时春熙楼的掌柜扭着曼妙身段走到门口,一盆水脏水不偏不倚泼至那人头上,笑脸盈盈道:“你信不信,就算整个典朝灭了,我春熙楼还能好好的在这胡八街上灯火通明?”

  那日文帝身挂铁甲骑于烈马之上,威风凛凛地带着身后百万铁骑踏沿胡八街浩荡入京,原本是傲然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偏偏路过春熙楼门前,余光中一女子依傍在门槛边上。

  女子三十有余却风韵犹存,见文帝目光投向自己,低头莞尔同时走到门前,学着将领们双手作揖微微颔首行礼,语音温柔却坚定不移道:“天下得江允王为君,乃民之幸。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春熙为土,妾等乃臣,恭贺新王!”

  一番话虽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文帝心头不禁为之一振,他赞许地看着这女子,又哈哈大笑,一声赞吼:“好!” ,随即命人立刻重修春熙楼。

  那女子一鸣惊人,却从来没人知道她姓甚名谁,只知一声苹姨。

  玉嫣一路走来心觉奇怪,更是想起了那晚苹姨在柒月斋门口偷偷摸摸的情景,她两道细眉微微蹙起,反手牵着小男孩的手便信步上前。

  这刚走到门口,苹姨仿佛见到了活菩萨一样几乎是要冲上去,谁知这时不知从哪出来一个周身雍容华贵的年轻公子,笑嘻嘻地迎到玉嫣跟前,轻佻道:“哎哟,这不咱们玉嫣姑娘嘛?苹姨还给我说您今儿落了牌子,怎么?这是舍不得本公子所以又出来了不?来来来...”

  这公子说着就要挽过玉嫣的手往里走,苹姨却迅速挡在玉嫣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中郎将,咱这的规矩您是晓得的,这牌子落下了就是落下了,您怎么也得怜香惜玉让玉嫣姑娘休息一天不是?”

  那公子傲慢地眯着眼,视线绕过苹姨直接扫在玉嫣那张沉鱼落雁的脸上,良久又骄纵地说:“那玉嫣姑娘可答应我,明儿这牌子一挂回去,第一支曲子可得留给我啊?”

  玉嫣轻轻推开苹姨,对着那公子嫣然一笑,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

  那公子瞥了一眼苹姨,没有多话便扬长而去。

  苹姨见他走远,才拉着玉嫣往楼上快步走去,进房后关上门才愤愤不平地低声骂道:“这陈翘真是色胚子一个,亏得他爹还是当朝丞相,养出来这么个败家子,就跟当年王家那只癫狗一个样儿!当年跟随先帝征东闯西的那群老臣子,生下来的没一个省心的!”

  玉嫣边卸下绒袍边不断回头瞅着苹姨,慢条斯理地说:“又不是您的儿子,您在这操的是太监的心。”

  苹姨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艰难地咽下,努努嘴,长叹一声,坐到暖垫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下。

  玉嫣在她跟前坐下,瞧着她脸上盖不住的忧虑,问道:“你这让廿儿火急火燎地把我叫回来是怎么了?”

  苹姨抬了抬眼皮子觑了玉嫣一眼,要低头咬着杯边,良久,才不耐烦地将杯子随意丢在茶几面,说:“这不是担心你嘛!这一大早自己往外跑了也没给我说上一声,你可是咱春熙楼的头牌,你这一个人往外走的也不知道带上廿儿...”

  “所以你让廿儿去跟我说你出事儿了让我赶紧回来就是因为这儿?”玉嫣只觉不可思议,转念却又满是怀疑地斜睨着苹姨,问,“苹姨,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我看您有些怪怪的...”

  苹姨瞪了玉嫣一眼,又说:“总之你没啥事就别乱走了,今年这京师也不见得能风平浪静的,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现在红得透紫的,这走在路上,要真碰上哪个公子哥儿闹事,你自个儿也甩不清。”

  玉嫣自记事起就跟在苹姨身边,苹姨只若她亲生母亲,对其是知之有甚。可是近来玉嫣越是发现,自己好像开始琢磨不透苹姨了,又或是说,苹姨有些什么在瞒着自己。

  只是苹姨既然刻意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再问也是无果,玉嫣只胡乱应承了一番便将苹姨打发出去了。

  苹姨脚步声渐行渐远,玉嫣回到案上执笔在纸上微落,然后走到窗户边,对着窗外吹了一声口哨,一只脏兮兮的信鸽很快落在窗台。

  玉嫣无奈又心疼地凝视着它片刻,将一小纸卷塞到它爪子上栓着的小竹筒里,本想摸一摸那小鸽子的羽毛,但这鸽子的毛发太脏难以下手,最后还是挥挥手,不忍地说:“赶紧去吧,可以的话让白遗给你洗洗身子吧。”

  信鸽扑腾着就往西北方向飞去,王桓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仰头赏着一树红梅,隐约看到空中一个黑点飘飘忽忽地掠过,他淡淡说了句:“真丑的鸽子。”

  二月十五,花朝节,倒春寒,湿冷,雾浓。

  花朝节是年后的第一个节日,引百花诞辰,庆迎新春,极受中原百姓重视。

  每年花朝前夕,中原四境的花农都会带着他们新培植出来的早春花卉涌入怡都,希望能够博得哪位官人富商的眼球,然后讨来一年的预定生意。

  而在怡都之内,更是张灯结彩,人潮兴奋。白日里名人雅士郊游雅宴,花下烹茶对吟,女子携手游春,花神庙里许愿求缘。到了晚间,大家则提灯夜行,将五彩的剪纸挂在树梢上,献祭花神,热闹繁华更甚元宵。

  往年里如此节日落到淮南侯府,只唤庸俗,巾帼须眉谢蓁蓁不屑,谢宁不多热衷,但因家中仍有女眷,多少也让这氛围洋溢在府里。

  却今年,淮南王府一番冷清。

  谢宁的母亲简氏原有头痛症,其兄长简中正出事之后更是忧思筹虑,一直卧床不起,谢宁跟谢蓁蓁在塌前几乎是衣衫不换地连日照顾。

  谢宁近日以来睡眠也越发不好,总是三四更天便从梦魇醒来,醒来后又难以入睡,今日到了下午时分只觉疲惫想着去小憩一会儿,结果起来时天色已沉。

  刚准备去探视他母亲,小侍从却匆匆忙忙跑来,说:“小王爷,外面有个挎着菜篮子的小兄弟着急求见,您看我这是要将他打发走呢还是...”

  侍从还没说完,眼前玄云一抹,谢宁已经烟儿似的往外冲出。

  青樽一见谢宁的玄色衣尾从刚推开的门缝里随风溜出,便立刻冲上前,哭丧着脸说:“小王爷,咱们公子他一直昏睡,叫也叫不起来,我本想去找祁大夫,可祁大夫又刚好出诊了...”

  谢宁脸色瞬间发黑,一颗心摹地悬到喉尖,不顾青樽便往王桓那宅子疾步走去。

  结果刚入门内,就见王桓穿戴整齐,身披水红狐绒披风,正背对自己站在梅花树下。

  树上经没无挂白,只在墙角边遗有小堆积雪,红梅繁盛,艳丽欲滴。

  听见谢宁进来,王桓缓缓转过身,脸上还是带着那张奇丑无比的面具,双手捧着一个小手炉。

  谢宁皱着眉站在门边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王桓。

  王桓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慢慢往谢宁方向走去,边说:“小王爷好啊,怎么就站在那儿不进来了?可还是嫌在下这张脸入不了小王爷的眼了?”

  待王桓来到自己身前,谢宁却煞有介事地往后退了一步,依旧蹙着眉紧紧盯着王桓,沉声道:“青樽不是说你昏过去了吗?”

  见谢宁语气中尽是不满和委屈,面具之下王桓笑意不绝,但面具上却因面部拉扯而更显丑陋,他轻柔道:“若非如此,怎能让小王爷这么快来到?”

  谢宁一路跑来,心里是七上八下,却在开门后见王桓毫发无损站于梅花树下,甚至还与自己谈笑风生,想到自己方才一路的担心,不禁一瞬恼羞成微怒。

  谢宁沉声道:“你知道就算你不叫我我也会过来,何必戏弄?”

  “何来戏弄?”王桓哭笑不得,“如此是见小王爷心切,才出此下策,小王爷若是不喜,没有下次便是了。”

  见谢宁还在赌气,俊脸黑沉却无言,王桓笑着轻轻摇摇头,抬手扫开他肩上挂着的一片红纸,说:“就算日子再闹心,也不要负了一年春光。这几日照顾母亲也累了吧,在下陪您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谢宁忽然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病了?”

  王桓亲和笑笑,又道:“谢夫人的头痛症在你我小时候便有,最近简家忽逢变故,恰好又碰上初春,乃易病之季,您又几日未曾前来,想来便是夫人旧病复发了。”

  谢宁凝视王桓双眼半晌,只沉声道:“外面人多,出去做甚。”

  王桓见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才渐渐放松,他便牵起谢宁的手,笑着说:“连在下都不怕,小王爷您怕什么?”

  “那你等会儿不能离开我半步。”

  “好。”

  谢宁说着,另外一只手将王桓牵着自己的手拿开,却马上反手握在自己手心,缩在宽袖内里,然后带着王桓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日常表白玉嫣小姐姐。

第十八章

  ◎花朝节二公子被人嫌丑◎

  王桓所住的宅子位于当年沅陵侯府之后,只是沅陵侯府正门面对胡八街,占地且大,而王桓现居宅子门开对外乃冷巷一条,平日里也极少人过往,也便除非是从高往下而望,不然无论是从胡八街,还是从巷子里,都很难看出这两宅子竟是紧紧相连。

  今夜月光挑剔,胡八街明而亮,深巷里却深且黑。

  谢宁牵着王桓的手小心翼翼地带他往外而行,若见地上有水滩石头,则先用脚碰一碰王桓脚尖示意。

  也便走了半天二人才走到巷口,王桓是哭笑不得,他把手从谢宁手中轻轻挣脱开,道:“小王爷,这到了外头,您还是别牵着我了。”

  谢宁皱眉顿了顿,担心看向王桓,问:“看得清路?”

  王桓轻轻拍了拍谢宁手背,浅笑道:“小王爷不必担心,能看清的。”

  谢宁若有所思点点头,刚转身往外走,灵台却忽然闪过一道精光,他蓦地停下脚步,盯着王桓微愠而问:“你是不是又服食骨翠散了?”

  王桓先是怔了怔,片刻后又欲盖弥彰地扯了扯谢宁的裘衣,浅笑道:“难得花朝,半点而已。”

  谢宁愤然甩开王桓的手,正要说话,王桓却信步就往外走去,边走边伸手指向远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本正经地低声嚷嚷道:“诶小王爷,你看那是什么?”

  谢宁只站在原地,心中本是一腔怒火,正要冲上前将他拽回来,可目光之处,那人单薄的背影在月光下,在人潮浪涌中穿行,竟如一叶扁舟孤独冷清浮沉在万丈大海。

  谢宁心中的愤怒随即变成心疼,他很想立刻便冲上去将王桓带回来,可是他只想将他带回来,藏在屋里一辈子,谁都抢不走,皇天也不行。

  因为祁缘管得紧,玉嫣也曾提过近来怡都内柔化人虽越来越多,可是真正做买卖的却越来越少,导致这骨翠散也千金难求。也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才求得的一点,王桓是故意留到今晚。

  许久未曾有过这般清晰眼神,王桓却没有一点兴奋。他站在人群中,正想回头找谢宁,却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王桓蓦然低头,只见一个小女孩正抬头看着自己,约摸六七岁,小脸圆圆,一双眼睛水汪汪,身上裹着粗布棉袄,棉袄上还有好几个被柴火烧穿的破洞,她一只手挎着一个竹篮子,另一只小手抓着王桓的袖口,不停地摇晃着。

  女孩见王桓看向她,便奶声奶气地说:“公子买花糕,吃过百花糕,相思无处逃。”

  王桓一听,顿觉有趣,拉着小女孩的手将她牵到人群之外一棵柳树下,蹲下身来与她平视,笑着说:“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相思了?”

  “你眼里有光,”小女孩眨了眨眼,一字一句地说,“嫂嫂说过,喜欢一个人,眼里就会有光。”

  王桓看着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她的小篮子,问:“这是什么?”

  小女孩迅速从篮中取出一个用干竹叶包在外面再用马莲草扎起的包状物递到王桓面前,说:“这是百花糕,我嫂嫂自己做的,吃了百花糕,叔叔你的心上人就会到你身边了!”

  王桓差点趔趄摔到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他哭笑不得地问道:“你刚刚管我叫什么?”

  “叔叔,”小女孩天真无邪地看着王桓认真地说着,却忽然又抬头,对着王桓身后兴奋地说到,“哥哥,你也要买百花糕吗?”

  王桓这正要起身,转头之际却看到身后一尾深棕貂裘,他嘴角轻提,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说:“你可是天上花神下凡吗?我都还没吃上你的百花糕,我的心上人就到我身边了。”

  女孩一脸茫然地看了看王桓,又觑了觑他身后不苟言笑的谢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谢宁沉声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卖花糕?”

  小女孩努努嘴,似乎谢宁这么一句话刚好触到了她心里的难过,她低头小声说:“嫂嫂身体不好,花朝节做了点百花糕给我吃,可是我想着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偷偷拿出来卖点钱,给嫂嫂买药...”

  王桓听后微微皱眉,问:“你兄长呢?”

  谁知女孩一听,越发将脸埋下,双手死死地抓着竹篮子的把手,眼泪不住往下掉,王桓回头与谢宁对视一眼,谢宁也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