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45章
作者:梁州
借比武以助兴,并非越界之事,以往的宫中设宴也多有此事发生,也不失一番风味。
而此次更加是柔化使者提出,而谢宁身为王爷更加是代表了皇室脸面,若此时推脱,那便是落了天子之颜,就算谢宁自己并不想在天子面前耍刀弄枪,毕竟刀剑无眼,若伤及旁人倒也无妨,但若是伤及谢文昕,那便绝非小事,但此时他也是梁山迫下。
就在谢宁无奈之下刚要起身,身侧的贺奉昌却蓦地站起,双手握拳,先是对着谢文昕,再是柔化使者分别作揖后,说道:“小王爷前日在军营中不慎受伤,若此时硬要上场,也不能让使者看到真正中原武艺。臣乃小王爷军营属下,刀法武艺皆承小王爷教下,不敢称当,但说到助兴,也可量一二。”
纵不如柔化使者之意,但亦再无多话,随即便是贺奉昌与柔滑的武士在场上一番较量,五十回合下来依然不分胜负,比起着急决定,二人更像是周旋之中来展现各地风采。
谁知就在众人拍手称好之际,谢宁余光中蓦然抓到对面柔化使者忽然从手中飞出一枚暗器,谢宁猛地站起身来,而这时贺奉昌手上的长刀早已脱手,正径直地指向谢文昕面前刺过去!
谢宁一声“陛下小心”还未落下,一旁的连秋早已飞身而出将长刀打落。
谢宁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这时门外忽然冲了一个兵卫入内,走到许卓为面前小声耳语,许卓为顿时脸色发青,一个箭步走到谢文昕面前,惶恐便道,今夜小王爷赴宴之前乃带着一随从先至罪奴司,而此随从被人发现,竟是当年逆犯王桓!
谢宁当场如五雷轰顶,他刹那间四肢甚至不知动弹,他猛地回头看向座上谢文昕,而谢文昕此时亦是震惊地看向他。
谢宁立刻原地跪下,只是跪下之际,他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不知从何发出。
直到谢文昕咬咬牙,沉声让连秋与何联以刺杀天子,包庇潜逃逆犯之罪将贺奉昌和王桓收入司刑狱严刑拷问,淮南世子谢宁收入庆律寺严查审问。
谢宁瞬间抬头紧紧地盯着谢文昕,谢宁一声嘶喊“文昕”,二人遥遥相对,谢宁从谢文昕眼里,看到的,早就只剩下了冷酷悲哀,还有炸裂无声。
作者有话说:
(存稿45w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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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宫中刀光剑影,王府生死别离◎
贺奉昌掌中长刀脱手而出那一瞬间, 比起长刀直指自己脸面而来的猖狂惊吓,谢文昕首先看到的,却是谢宁在座下忽然站起。
宴会刚启之际, 谢文昕察觉淮南王府上竟无一人在场,那时他心中早已起疑, 回头小声交代了璞绵两句,璞绵应声便悄悄离开。
宴席之上歌舞升平, 谁也不会留意到一个小随从的悄然离座,除了本就有心之人。
有如许卓为。
见缝插针这种事情他也从不畏去做, 璞绵前脚刚转身, 许卓为便立刻让自己贴身随从紧跟其后探一究竟。
许卓未原本只是与柔化使者滕喜商量合当,在庆宴上故意让谢宁操弄长刀, 紧接着再从中作梗让长刀脱手而径直掷向谢文昕。再加上许卓为三寸不烂之舌与谢文昕心底里对谢宁还存有的忌惮, 从而借宴上行刺一罪来刑定淮南谢家。
只是他没想到中间会杀出一个贺奉昌来替谢宁挡在了风口浪尖, 就在他心里还筹谋着该如何逆转乾坤时,他的随从却忽然来报,说见到谢家小王爷带了一人至罪奴司, 而且还将淮南王府当年的二夫人带了出来。
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来的让人欣喜, 许卓为一听, 心中哪里还管得上殿前的是贺奉昌抑或是谢宁, 无论是谁, 淮南王府今晚上也注定要死在他许卓为手上。
直到贺奉昌的长刀眼见着已经来到面前,谢文昕的目光却还一直紧紧地盯在谢宁身上, 旁边的连秋已经飞身上前徒手把刀挡开。
那长刀“噌”的一声直入屋内棱柱时,还在上面晃了两下, 银光从侧刺亮了谢文昕的视线, 可他还是死死地盯在谢宁脸上。
很快便有人来报, 当年谋逆造反的沅陵侯家的王二公子竟出现在深宫罪奴司,一问之下,竟是淮南小王爷亲自带入宫中来。
一是手下宴席之上公然行刺天子,二是窝藏当年谋逆犯人还带入宫中,无论数中其一,都是将谢宁往死罪上按。
谢宁被连秋带走前对着谢文昕怒吼的那一声“文昕”,谢文昕却再也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兄弟之情。
等到谢宁被带走,场上宾客也全然清开,只留下朱太后许卓为陈圳孟至源等朝廷重臣在殿中,众人皆是堂而皇之,各怀鬼胎不敢说话。
许卓为见此情形,心中得意之色早已跃然脸上,他两步上前又是一番装腔作势的诚惶诚恐,论述了谢宁身为亲王却有着一颗谋逆造反的心,理应彻查淮南王府上下众人,以除后患。
只是这次许卓为话音刚落,谢文昕忽然微微躬身上前,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许卓为,偏了偏头,冷声道:“如今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谢文昕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不由得都大吃一惊,“噗”地一下全部跪在地上,连连呼唤而道“陛下息怒”,就连朱太后也顿时怔了怔,忍不住和陈圳对视了一眼。
许卓为更加是瞬间如芒在背,他从来没有见过谢文昕如此一面,只是幸好谢文昕并没有再说什么,交代一番后便让众人下去。
月光明明照进堂内,堂内依然灯火通明极尽辉煌。
谢文昕忽然走到那竖桩旁,猛地将那长刀拔出,刀身明亮通彻,银光之际印出了谢文昕一双冷漠的瞳孔。
他目不斜视地说:“璞绵啊,你说朕是天子,是皇帝,他们不是应该从一开始就要怕朕的吗?朕怎么,反而怕了他们这么久?”
自许卓为一听到随从回来所报之后,他心里有如金阳辉照,他眼珠子狡诈一转,立刻吩咐下去让明校府的人包围在淮南王府四周。
谢文昕指派连秋何联同时负责调查此事,除去让董晋升押谢宁至庆律寺,连秋何联先行至司刑狱严拷贺奉昌及王桓。
直到连秋到了庆律寺接手董晋升时,已经是极尽破晓时分,董晋升这时便立刻出宫至淮南王府。
只是他一到淮南王府门外,首当其冲看到的竟不是绮绒郡主谢蓁蓁,而是提剑而立的简临风。
今晚谢蓁蓁心跳一直飞快,她总迎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屋里坐立不安,就连晚饭都食不下咽。
简氏还笑话她:“你呀,就是放不下心宁儿,宁儿也都这么大个人了,顶天立地大丈夫的,也总不能一辈子活在你的保护之下,总有一天他也要独当一面的,你也别在我面前晃了,都一晚上了,赶紧过来吃点橘子吧。”
谢蓁蓁还不服气,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知道在简氏面前来回踱步。
可是橘子还没从琳琅手中接过,那小门童便扑倒着冲到了园中,几欲哭喊道:“郡主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外头来了好多的官兵,把咱们府上给团团围了起来!”
谢蓁蓁顿时提脚便往外走,只是还没走到门口,便见到本在书房和谢辽谈话的简临风也疾步走到了门口。
简临风从谢蓁蓁单只手上夺过长剑,坚定地说:“你手上还有伤,夫人和老王爷身体都不好,外面交给我,你去照顾好他们。”
谢蓁蓁还没反应过来,简临风已经飞快地便往外走去,而谢蓁蓁刚要转身,琳琅却忽然慌慌张张地跑到自己跟前。
只是琳琅行事一项稳重,谢蓁蓁是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心里不由得一下子悬到了喉间,只听琳琅几乎哭出声来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夫人...夫人不行了...”
这些年间简氏的病情是反反复复,可每一次谢蓁蓁心里都不会觉得会有什么发生,只是这一次,她心里却忽然乱了。
她甚至站在原地了很久也不知道要往里头走,她有一瞬间很想逃离谢府,往丹央牧场逃,往南境逃,甚至往柔化逃。
谢蓁蓁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她谢蓁蓁之所以可以骄纵任性,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母亲。
若没有她母亲这一辈子的温柔,就不会有她谢蓁蓁在天地间驰骋的坚强。
如果没有了她的母亲,她背后好像就只剩下了淮南王府。她也不再是谢家蓁蓁,只剩下了绮绒郡主。
只是一阵凛凛凉风吹来,将谢蓁蓁忽然吹醒,她才立刻往屋里走去,见琳琅还跟在身后,她哽咽地斥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赶紧去请杜月潜过来啊!”
琳琅却也哭着说:“小姐,府上被围了起来,谁也出不去...”
谢蓁蓁来到简时床边时,简氏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双眼本已经合上,却也勉强睁开一条细缝,紧紧地抓住谢蓁蓁的手,笑着说:“蓁蓁啊...”
“母亲...蓁蓁在...蓁蓁在...”
“怎么哭了呢?是不是手疼了?母亲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好好一姑娘,也该收一收那性子了...”简氏已经是灯枯油尽,她苟延残喘之下,却仍保持慈爱地又说,“只是母亲不能再保护你们了,可是你们也都长大了,也好...也好...蓁蓁啊,你答应母亲一件事好不好?”
“母亲你说...”谢蓁蓁一直在吸鼻子,她努力地想要忍住不让泪水落下,“母亲你说,蓁蓁听着...”
“蓁蓁...咳咳咳...”简氏说着,忽然便躬身向前连连咳嗽,谢蓁蓁连忙把手落在她后背轻轻拍着,简氏这时又说,“小桓和宁儿,都只是孩子...以后母亲不在了...你也不要对他们太过苛刻...特别是小桓...阿秀走了,沅陵侯府没了,他心里...其实比谁都苦...”
谢蓁蓁这时候已经哭成泪人,就算简氏提起那个她最讨厌的人的姓名,她也只知道不停地点头答应。
“是我们欠了他的...你要帮他...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照顾他们...”
简氏离开的时候,无云的天上划过了一颗璀璨的星,很快又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晚谢宁入宫的时候,谢辽一个人站在院中,隔着桃花的枝叶凝望着那不圆的月亮。
简氏走到他身边时,他才缓缓地说:“还记得年轻的时候,那时候阿砺也还在,每年到了万户节前夕,我们两个都会忙乎着操持着宫里宫外一切事情,先帝反倒落得一身清闲自在。那时候他总是觉得无聊,便把我俩召入宫中陪伴,我和阿砺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搪,还一一报苦。”
谢辽说到这里,忽然垂头自嘲地笑了笑,才接着说:“都老啦...都不在了...以前先帝还说,等我们几个老了,还要一起到遥山那儿看这四境大好河山...”
谢辽说着,忍不住又轻咳两声,简氏这时便将手上备着的披风盖在谢辽后背,轻声道:“老爷...我们老了,还有他们呢。这四境,这大好河山,终归会是他们的。”
一夜的闹剧是嘶声裂肺刀光剑影,尽管不过是刚刚掀起这场暗战的帷幕,初阳白上青天之后,也算是空有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庆律寺里,谢宁被关进了一间四方牢房里,只有墙上最高处有一个方框窗户,他也是从透过窗户而入的微光得知这一夜已经过去。
谢宁端然坐在那张简陋残缺的木板床上,双目紧闭。
他曾经听说过当年庆律寺屠杀朝廷百官,之后还将他们头颅悬吊在寺里每个方窗上,久而久之逐渐风化只留白骨,每逢风吹而过,都会发出清脆声响。
谢宁此时仿佛能听到那声响。
他眼前蓦地出现了当年只身闯入庆律寺,将奄奄一息的王桓救出去的场景。
紧接着便是那天他在自己府门前亲眼见到王桓被刺客一箭穿心后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然后是今年年夜宫中重遇,谢文昕手提利剑指向王桓。
很快便是花朝节上被陈翘当中羞辱,再有春旗祭上落水险些丧命。
这些种种一幕一幕地在谢宁眼前上演,他垂在床边的双手无意间渐渐握起了拳头,忽然一拳用力地落在床板上。
谢宁始终垂着头,他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里有泪水不停地落下,只是片刻,他骤然抬起袖子猛地拭去脸上眼泪,紧接着立刻站起就要往房门方向走去。
谁知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熟悉的嘶声咳嗽,谢宁顿时眉心一皱停在了原地。
很快便是一连串的铁链划过地板的声音,开门关门之后,还传来了何联低沉的声音:“他若有什么事情,不要找连秋,直接来通知我。”
谢宁根本顾不上,发疯似的冲到了墙边便对着那边说:“王桓...是不是你...”
而那边的咳嗽声骤然停下,半晌后,却又忽然似乎更加剧烈地咳了起来,这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庆律寺里回荡着,谢宁眼里泪水早就接连落下,他不停地用拳头敲打在墙上,边呼喊着:“王桓,你应一应我...如果是你的话,你回答我...”
“小王爷...”终于,墙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王桓沙哑的声音,“小王爷,别把手敲疼了...”
“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就像一年前一样...”谢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只恨不的可以立刻撞破这堵石墙而冲过去。
王桓这时却冷声说道:“小王爷...”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放心...你放心...”
“知行!”王桓忽然厉声喝道,只是这一声发出之后,他又忍不住疯狂地咳了起来,见谢宁终于停了下来,他才缓缓又道,“发肤受之于父母,未至绝处而损其身,尔后何以…”
可王桓还未说完,谢宁却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我!”
“谢知行!”那边王桓竭斯底里地再次喝止住谢宁,又沉声说道,“一日未判定罪行,你还是淮南王府的世子!行于人面而掷人心,身处泥潭而出不染。你身为堂堂王爷,因小事而急而躁,何以服臣!”
王桓一口气说完,又是忍不住不停地咳嗽,咳嗽一声比一声厉害强烈,让人只听着都觉得心口如刀割。
隔了好一会儿,谢宁才沉声道:“且忍一时,本王会带你离开。”
墙的另一边,王桓已经瘫倒在那漆黑冰冷的角落里,他苍白干裂的嘴上蓦地扯出一个笑容,自言自语道:“知行...我答应过你...不会走太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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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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