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54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正当青樽不解地回头看向她,想问一声怎么了,玉嫣蓦地煞有介事自顾自地点点头,说:“这么看上去,确实是瘦了。”

  这时又回头看了青樽一眼,语重心长又道:“所以青樽你以后要有喜欢的姑娘了,可千万别学你家公子这般矫情,不值得。”

  玉嫣说完,还不忘拍了拍青樽的肩膀,然后才大步往王桓身边走去,却故意绕到他身后靠上去,纤纤双手轻柔地落在王桓肩上,然后把脸凑到他脸侧,仔细看着桌面上的木盘子。

  只见木盘子里放着许多简单不成型的木雕木块,玉嫣这时左手伸向前拿过了其中一只刻着“何”字的小长方木块,故做嗔痴怒道:“我说二公子,您这可是一点人情面子也不要给到本姑娘身上了,你我之间那是什么情分,这字竟还不过人家李家的大。”

  王桓这时却玩味地笑笑,弯起手肘便将玉嫣的手轻轻握住,顺势还往自己面前拽去。

  玉嫣手腕上的细银镯子上的银铃连带着发出清脆声响,王桓垂头片刻,笑着说:“镯子旧了,卸下来我替你翻一翻光。”

  王桓话音刚落,玉嫣却已经把手从王桓掌中抽出,袅袅婷婷地绕到王桓身边坐下,边说道:“二公子您要是有这个闲情逸致,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过就是小争小吵,有道是小吵怡情,本就是您先惹怒旁人的,先去一句道歉有何不可?倒是落得自己在这破园中对影自怜,叫旁人看得也是难受不是?”

  “看来青樽在你面前也是费了不少口舌了,”王桓边从木盘中将几块牌子捡了出来放到桌上,边笑着说,“那你自己呢?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怡都了,总不能对人家不告而别吧?”

  玉嫣脸上的光彩是有一瞬间暗淡下来,半晌后嘴角才僵硬地微微提了提,伸手玩弄着桌上那块刻着“许”字的木牌,忽然又抬头看向王桓,道:“我这不就是来跟你告别的吗?”

  “你看,你也就是会来挤兑我,同样的事儿落到自个儿身上了,也没见得比我好多少不是?”王桓轻轻笑了笑摇摇头,道,“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不过就是免得日后落下一个不告而别的罪名罢了…”

  “看来二公子您是有感而发了,”玉嫣讥笑道,“二公子借此言他的本事,那是旁人落足功夫去学,也未必比得过分毫的。只是二公子能够糊弄得了他人,还不是因为自己不敢面对?二公子啊,您这是自己以为自己是阔达之人呢,还是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对人家的心意呢?”

  见王桓手上功夫停了下来,脸上的无所谓谓的神态也越发不忧伤,玉嫣便继续道:“二公子不敢面对的,到底是自己的感情,还是旁人对你的感情呢?”

  玉嫣话罢少顷,王桓才松了耸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着玉嫣双眼,道:“倘若我没有走上这条路,十载春秋,我尚且可以埋没良心与他相忘江湖,但是这条路既然已经拨开黄沙开始走了,便只能一路到底了。”

  王桓说着,脸上的笑意渐渐凝结,玉嫣本也不以为然,可就在王桓语罢,二人四目相对之时,玉嫣眸上忽然一亮。

  她顿时四周回头张望一番,确定园中并无旁人之后,倒吸一口凉气,皱眉压低声音骂道:“王桓你是不是疯了!?”

  “来不及了,”王桓只冷冷地睨了玉嫣一眼,道,“只剩两年...我不得不如此,于我是,于他,也是。”

  作者有话说:

  (抓虫)

  其实有时候,对于文昕初衷,他确实只是想问候旧人。

  日常表白人间玲珑心玉嫣小姐姐。

  (存稿50w get

  (二月加油,冲鸭

第七十章

  ◎既是良人,又何所谓情深缘浅◎

  王桓当年的疯, 是放浪形骸的疯。

  他可以在城里宵禁之后,扔一手执壶一手抚剑,当着明亮月色, 在胡八街上肆无忌惮地舞弄赤子。

  他也可以在春熙楼的正堂之内,一袭红衣却凌乱不整地站在桌上, 摇摇晃晃,对上前而来想要相扶的人不问男女, 皆轻薄对待。

  他甚至可以在大雪纷飞的腊月里,在春熙楼里一番“吾乃断袖”的慷慨言辞后, 到街上当众调戏正高坐马背谢家小王爷。

  以致人家恼羞成怒, 一勒缰绳,马蹄往王桓脸上一踹, 他整个人往后便躺倒在雪地之上。

  如此一躺, 便是半天, 手上仍有酒壶,身上依旧红衣,嘴角始终带笑, 双眼从未合上。

  行人路过皆如见丧家之犬般匆匆躲避, 只有沅陵侯府后的那条黄狗还不知所以地走到他身边, 在他脸上左嗅右嗅。

  那时王砺从宅里走出, 听到过往行人对自己儿子不屑地辱骂, 他脸上是一阵灰沉。

  长叹了一声后,步履蹒跚地便转身往屋内走去, 边走边对身旁搀扶的殷成凤说:“我此生不过二儿,上天却是一个都不愿放过...天怒庸才, 天妒英才...什么江中名士, 百年来的荣耀啊...是注定要毁于一旦了...”

  曾经世人笑其太疯癫, 只有玉嫣会抿嘴叹息旁人的看不穿,但是如今的玉嫣眼中的王桓,才是真的疯子。

  玉嫣不敢置信地望着王桓,说道:“你是故意要和小王爷起那晚的争执,然后又故意让元生知道其中争吵内容,借他的嘴转告陈圳,再等陈圳去陛下面前挑拨他于小王爷之间的关系...”

  玉嫣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问道:“可是你过去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小王爷取得陛下的信任,你千辛万苦才让小王爷在朝廷之中寻得一处立足之地,你如今又要将他陷于泥泞...等等...”

  王桓一直垂头凝视着木盒中的木雕,没有说话,手中捻着的写着“陈”字的小木块在他手中按四边方向一下一下转着,直到玉嫣再次停下,他才抬头看过去,等着玉嫣继续往下说。

  “你这是...”玉嫣紧紧盯着王桓双眼,“欲擒故纵。”

  王桓蓦地浅浅笑了笑,轻轻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果然啊,江中第一才女,我们玉嫣姑娘的心思才华,是比得上多少自恃清高孤傲的书生啊...”

  “你就不怕最后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吗?”玉嫣似乎略有不甘地问道。

  “赔了夫人又折兵?”王桓略带苦涩地笑了笑,歪了歪头,又道,“夫人,不早就已经赔了吗?倘若有时间,我可以慢慢与他磨下去,但是来不及了,两年,我花了半年才折掉一个许卓为,如今内忧外患,我怕未尽而终。”

  “许卓为从头到尾都只是陈圳一只用长线吊着的棋子,陈圳借朱太后的手,让一切明面之事都让给了许卓为去做,许卓为享受了所有的荣华富贵,到了东窗事发那天,所有的罪名,自然而然也只会落在他身上。先帝在位最后那些年里,陈圳故意营造出一他为一介老朽只知迂腐的假面,就是要让许卓为肆无忌惮越发骄纵。许卓为目空一切,当年文帝尚且在时,已经将这个朝廷弄得乌烟瘴气,更不要说文昕在位这短短些年了。”

  王桓边从容不迫地说着,边从旁边茶架上的茶煲里舀出还冒着腾腾白烟的清茶,落在两个茶杯上。

  玉嫣这时便若有所思地接着道:“陈圳需要的,便是朝廷内外只剩空壳的时候,再掷地有声对其一击,将宣朝推倒,然后再自己上位...”

  “不,”王桓轻轻摇了摇头,将茶送到玉嫣面前,双眼冰冷地勾在玉嫣眸上,道,“他要的是陈翘上位。”

  “陈翘?”玉嫣微露震惊,片刻后才幡然醒悟,不由得摇头惊叹,道,“如此说来,这位中郎将这些年来的隐忍,可与你旗鼓相当啊...”

  “胡说,”王桓却故作恼闷,觑了玉嫣一眼,边将茶杯送往唇边边说,“这些年里,他明明比我风流快活多了,我还只能天天不是被你的祁大夫便是被知行嗔,连酒杯子底都碰不得,人家无论如何还能贪杯,倒是这点我就羡慕不菲了。”

  “可中郎将可是耗尽心思才能得了本姑娘一首佳曲,而二公子您可是随意差遣个家仆就能将我唤来了,您还有什么羡妒他人的?”玉嫣冷笑一声道。

  王桓也跟着摇头笑笑,放下杯子,抿了抿唇,又接着道:“陈圳也知道自己老了,他是比我更着急要将此事做成。成败非朝夕,他苦心经营许久的计划,却被一直默默无闻的知行如黑马一般闯进朝堂而打断,为此还深得文昕信任,他如何能不急?虽说早已对许卓为失去信心,但许卓为既然信誓,他便也放手一搏,倘若事成自是好,倘若失败,正好也替他除去了一个累赘。可是他却没想,这件事居然会将沅陵侯府冤案平反,还有早前简中正一事虽然及时止损了,但既然伤疤已经揭开,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流血。事不如意只会使之燥急。如此下来,他更加想要将知行与我除之而后快,他如今琢磨的,便该是如何趁着知行在朝廷里根基未深,将他调开京城,然后他才能更好地实施他的计划。”

  “他是想来个鱼死网破,”玉嫣顺着王桓的话说下去,“下放权力,笼络百官,纵容朝廷之上的腐/败行为,再从中收刮党羽,目的便是要让整个皇朝不堪一击,而你如今做的,便是以退为进,让他在最后功亏一篑。”

  “聪明,”王桓赞赏地抬了抬眼皮睨了玉嫣一眼,又说,“只是欲速则不达啊,老马若是太过自大,最终等到他的便不是识途,而是失蹄了。”

  玉嫣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他既然想要破釜沉舟,那我便只能助他一臂之力,”王桓这时嘴角微微扬起,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他可能到最后也不知道,如今这京城里,看穿他计谋的人,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如此一来,却更像他在明,旁人在暗了。”

  夏日的温风徐徐吹过,将杯上轻烟慢慢浮开。

  “我们的二公子啊,是将他人的人心看算透彻,竟是滴水不漏步步为营,”玉嫣润了润喉,悄悄瞟了王桓一眼,忽然笑了笑,又说,“可是二公子您自己,又曾有清算过自己的内心呢?”

  王桓知其所言为何,却也故作未明,浅笑便道:“当年在伽蓝的时候,纵使白遗的话我从不愿听,但他有一句话,倒是说得真切。”

  “哦?”玉嫣也故意迎合。

  “人所谓一死,乃心之先亡,可行尸走肉,此乃人言哀莫大于心死,”王桓又笑道,“十年尚且都不够我与他风花雪月,何况只剩两年?”

  “二公子,”玉嫣罕有认真地凝视着王桓双眼班上,忽然轻轻摇头笑着道,“小王爷于你,并不浅于你口中所谓的天下河山,你怕的不过是良人缘浅罢了...”

  王桓故作轻松地打断道:“你这话说的不错,良人缘浅,他是良人,而我缘浅...”

  “您瞧瞧,我方才的话不过说到一半,甚至未到精髓,您便已经赶着上来打断,此非所言心虚?”玉嫣亦是从来没有过打断王桓说话,见此时王桓方才故作掩饰的慌张渐渐卸去而没有插话,玉嫣才接着说,“既是良人,又何所谓情深缘浅?”

  “曾经是一生之长,我尚且不敢言情一字,后来十年光景,我愿只赋江山安宁,可是如今是两年...”王桓说到这里,蓦地垂头自嘲笑笑,“说来可笑,如今我竟是想,倘若当时听了你祁大夫一句劝,少喝两壶浊酒,是不是就能多活几年?也罢,未知时短,不知惜时,这便是所谓缘深缘浅了。”

  “可您难道就没有想过,两年相守,总好过十载遥遥相盼吗?”玉嫣这时眉心微微皱起,“以身饲虎您尚且不怕,为何却对区区情义而畏手畏脚了?”

  王桓此时却没有说话。

  “人非因有牵挂而弱,相反的,人却是因牵挂而强者愈强,玉嫣斗胆一言,二公子您一直不敢面对这份感情,不敢面对自己,不过就是怕到头来两败俱伤,”玉嫣见王桓脸上笑意渐落,她便趁热打铁继续道,“您过去的那些年里来装疯卖傻,您心中只言一切尽为保存侯府,但您扪心自问,这各种难道没有丝毫是为了保护小王爷吗?你要护他身安,但人之心安处,又有谁来问候探访?”

  玉嫣人如其名,琬为佳玉,温婉如水,想来说话行事如生于乱世却清淡无争,可是她如此一番话语,却是字句入心。

  半晌之后,王桓才垂下眼帘低下头,却笑了笑,又面若春风般看向玉嫣,淡然道:“如此便是你的告别之礼了?”

  玉嫣怔了怔,却也马上明白其意,拿起茶杯小呷一口,又道:“我的意思,公子是明白的。公子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心寒啊,过去这么些年多少良辰美景,如今我是要离开了,却连一句挽留都得不到。”

  “知己者离,求的是一句相忘于江湖且愿万事如意,”王桓也笑着说,“玉嫣姑娘所求的挽留,不在本公子口中。”

  二人相视一笑,天色渐渐暗下,玉嫣也不再久留,二人之间相有默契,也再无多话,王桓甚至连送都没有送玉嫣之门外,转身便往屋内走去。

  只是他走到廊下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一手落在门框上,缓缓在门槛前坐了下来。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从前是从来没有觉得这句话说的这般称心如意。

  青樽送完玉嫣离去,关门后便往里走,见到王桓坐在门槛上,便小跑上去,嘟着嘴说道:“公子,您怎么又坐这地上了?不是都是地上湿气重,容易寒气入体吗?”

  “如今竟是连我们的青樽都因我久病而成良医了,”王桓抬头觑了他一眼,笑道,“既然冷,那就给我取两壶酒来吧...”

  “公子您怎么又惦记起那酒来了?”青樽急的想要跺脚,“要是杜神医或是祁大夫知道了,挨骂的不是您是青樽呐!”

  青樽还想说什么,却见着王桓只顾着摇头讪笑,无果,尽管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到后面给他拿酒来。

  纵使是一人自饮,当着月色迎着和风,王桓心中早已不知是哀是乐。

  他忽然想起今日早间殷成凤来探望他时无意中说的一句话,未至身死,不问前程,未至心死,不计得失。

  殷成凤说出这句话时,他也不以为然,想来只是因过去这些年里经历过的事情而有所感慨。

  直到此时他酒气攻心,才恍然大悟。

  前几日他问过殷成凤,若是知道之后会发生这些种种,当年还会不会嫁入王家。

  殷成凤那时候笑着说:“既是选择,便不问过去了。”

  王桓仰头看着皎皎月光,心中是越发觉得被什么堵住。

  谁知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青樽连忙跑去开门,门外的人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直接往里冲去,来到王桓面前,焦急地说:“二公子,您快去帮忙劝劝小王爷吧...”

  王桓眉心微皱,问:“怎么了?”

  廿儿几乎急得要哭出来:“我家姐姐回家路上碰到了小王爷,小王爷在大街上醉意醺醺的不肯回家,正吵着闹着,我家姐姐先帮忙料理着,便让我赶紧来寻公子来了...”

  作者有话说:

  表白七巧玲珑心玉嫣一万次。

  下一章,手动艾特想吃糖小可爱,你要的糖马上就到啦。

  二公子小王爷历经七十多章能在一起,玉嫣此处必须要有名字。

  (下周四就是年三十了,大家加油鸭

  (冲冲冲

第七十一章

  ◎王子徽就在这里,王子徽哪里也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