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 王侯 第85章

作者:梁州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正剧 古代架空

  如今正值六月之初,春夏交替时节, 更是傍晚, 纵有鸟语花香芬芳四溢, 却也有虫蝉鸣叫不休不止, 昨夜一场大雨清扫境内, 湿气未去,如今入夜又是微凉。

  谢稻之与荣敦还有一二属臣一直在官府等候, 众人皆窃窃私语,低声谈论这位新来乍到的小王爷究竟是如何一人, 竟敢在谣言四起的情况下, 仍明目张胆地当街与这位传闻中的男宠如此亲密。

  如今又是眼瞧着天色渐晚, 而这位王爷却始终不曾出现,在座几位更加是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府外阵阵饭菜香味隔着屋墙传进,各位更加是归家心切而焦躁无解。

  却只有荣敦始终正颜厉色,端正肃穆坐在位置上不苟言笑。

  坐其对面的谢稻之几欲与他说话,却见其始终闭目无言,也也只好暗暗无奈。

  就在谢稻之终究是忍不住再次想要给荣敦使眼色时,却听得屋外传来一阵沉稳脚步声正快速往屋中而来。

  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故意两声清嗓提醒大家安静下来,就在荣敦睁开眼时,眼前便是一玄衣人影快速而过。

  众人皆立刻从位上站起,谢宁却边走边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在座见谢宁虽年轻,脸上却没有丝毫年轻人的轻浮,甚至更带与之年龄不符的严肃与庄重,又想到近来从京城传进关于此人的信息褒贬参半,一时间你我相觑,不知该坐不该。

  却只有荣敦面不改色,见谢宁如此意思便立刻坐下。

  谢宁走到主座坐下后,见各位仍是满脸惶恐地看着自己却纹丝不动。

  他略微怔了怔,便马上又站起微微颔首,谦逊抱歉道:“今日本王初到,却因私事而让各位久候,乃本王之失,本王在此与诸位先行道歉,诸位又是本王前辈,若诸位仍是不愿落座,那本王也无理一人坐下。”

  在场各位顿时微惊,一时无言以对,相互交换余光之际,谢宁便又伸手示意,边说着“请”,自己边坐下。

  谢稻之见如此状态,便先上前行礼,然后又给谢宁一一介绍在座分别何人。

  谢宁见众人约莫皆为四五十岁左右,与之相见问好时皆以晚辈自称,谦逊之余却不减丝毫君王威肃之态。

  一番相识后,谢宁也道天色已晚,便不阻各位归家,只与谢稻之和荣敦说到三日后等一切安顿下来,再来细谈淮南状况。

  众人前后离开时,谢宁却又忽然快步上前拦住谢稻之,礼貌道:“叔父请留步...”

  谢稻之本于荣敦一同外行,此时不由吓了一跳,回头看了荣敦一眼,连忙扶起谢宁受宠若惊道:“诶诶诶王爷您这就让下官难做了,您要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这这这...这下官可受不起啊...”

  “您是先父内弟,万事孝行先,堂上虽以君臣相称,堂下便只剩叔侄之辈分,不敢有所怠慢,”谢宁微微一笑,才又说道,“小侄初来乍到,方才与任大夫相见匆忙,还不知其住址,且如今才想起有事想请教,不知叔父可否指路一二?”

  “啊...哦哦...您说任镜堂啊,”谢稻之这才松了一口气,往街上远处指了指,说道,“呐,您顺着这街上走去,瞧着灯火最亮的那一家房舍便是他的水月堂了...”

  这时一旁从未说话的荣敦却忽然沉声开口:“我们可以带您...”

  “如此便不用麻烦二位了,”谢宁连忙打断,双手作揖后,又道,“那本王先走一步,三日后再会。”

  谢稻之本还想再说什么,谢宁却已经迎着夜色匆忙转身而去,他还看着谢宁背影,伸手挠了挠脑袋,旁边荣敦却已经转身提步就走。

  谢稻之这才赶紧跟上,还是满腹疑惑地问道:“诶老荣,你说这小王爷带来的那位男...幕僚到底是什么人,竟可以让殿下这般上心...”

  荣敦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边走边打断道:“江中沅陵侯府二公子,王桓,王子徽。”

  谁知谢稻之却忽然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拽住荣敦的手臂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说道:“你是说,那位...一袭红衣才惊世的王二公子?可是他...他不是早死了吗...?”

  荣敦面无表情地瓢了他一眼,将他的手不留情面地摘了下来,边走边说:“孤陋寡闻,大惊小怪。”

  谢稻之好不容易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赶紧追上荣敦,又说:“诶不是,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这二公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那会儿到底死没死?还有...”

  就在谢稻之喋喋不休追问时,荣敦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沉声说:“我到家了,回去跟你小子说一声,枝儿愿意见他了,就明日下午,在我家门口...”

  “你说真的吗!?”谢稻之顿时兴奋,他差点就上前要抱住荣敦,却又见荣敦面容冷淡甚带嫌弃,他只好退开,边激动地搓着手边说,“你是不知道,你闺女儿恼我家连舟这几日,那小子是茶饭不思,晚上觉都睡不好,天天缠着我让我...”

  结果就在谢稻之还在喋喋不休说上不停时,荣敦已转身就往府上走去。

  开门之际,他年方十四的女儿荣若枝正小跑出来相迎,谢稻之从门缝见到还忍不住对其挥手示意。

  关门后荣敦皱眉看着荣若枝,担忧问道:“枝儿啊,你明儿真的要原谅谢连舟那小子了?”

  荣若枝小脸顿时一红,却一本正经地说:“才不是!就...就...女儿就...就想看看他明儿怎么解释那天的事儿...”

  淮南之地春夏虽温热,早晚却仍见凉风。

  谢宁从水月堂而出时已近凌时。

  任镜堂极为努力挂着一副温和神色将其相送出门后,差点两眼一黑就要晕倒。

  回到屋中只见半碗饭还孤零零地放在桌上,几碟小菜也已冰凉,此情此景甚为萧瑟,他不忍再看,回头便往书房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真是造孽,造孽啊...”

  回到府中,谢宁本直接要往王桓屋处走去,却刚到门口,琳琅便从一侧廊下绕出,快步上前拦下谢宁,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又蹑手蹑脚地将谢宁往偏厅带去。

  谢宁刚坐下,便问道:“他是睡下了?”

  琳琅便端来一碗清粥几味小菜上前,边点点头边说道:“殿下离开后没多久公子便睡下了,公子睡之前千万叮嘱,殿下回来时一定要让您先吃点东西。”

  琳琅说道此处,见谢宁仍是一心想要去见王桓,便将筷子送到谢宁手上,又故作为难地说:“殿下,公子可是说了,您要是不把晚膳吃了,公子便是不愿见您的,您就别让奴婢难做了...”

  谢宁无奈,虽早已没有胃口,却仍是囫囵咽下,又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后才往王桓屋中走去。

  屋中只剩门前还留有一盏高灯,屏风之后一片漆黑。

  谢宁如猫般轻手轻脚地走到王桓床边,本想着若是他没醒,自己便先行离开,却没想自己刚走近,王桓便往床里边挪过去。

  谢宁侧身在他身边躺下,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见热已将去,也才稍微安心下来,又小声问道:“把你吵醒了?”

  王桓始终闭着眼,边给谢宁让出被子,边软软糯糯地说道:“认床,也认人。”

  谢宁无奈看了他一眼,边提上被子边说:“嗯,人回来了,睡回去吧。”

  谢宁本一手夹在被子上正要合眼,王桓的手却幽幽地缠到谢宁腰上,谢宁浑身顿觉一阵酥麻,却皱了皱眉,闭着眼斥道:“病着呢 ,别闹。”

  王桓这时洋洋懒懒地半眯着眼,将二指放在谢宁眉间轻摁,温和问道:“方才见过众人了?”

  谢宁顿了顿,王桓话语声虽带浓重鼻音,语气听起来只若调戏,但谢宁深谙其道便知其并非玩笑,脑中睡意也骤然一清,睁眼点点头,便简单将今日与众人会面时的事情简单叙述。

  王桓认真听完后也点点头,才缓缓又道:“之前陛下是命令下旨,封地属兵数量减至一半,藩王又无诏不得入京。但如果我们之后要同时与京中陈圳以及谢高钰等人抗衡,我们也一定要有自己的兵力。”

  谢宁也深表同意地点点头,说道:“这些日子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就算陛下没有放眼线在淮南,陈圳也定不会无动于衷。以我今日观察,就我官府上面便有陈圳的眼线了。如果我们要练兵,那是定不能光明正大操持,我们又该如何掩人耳目进行此事?”

  谢宁说出此话时神色凝重忧虑,但王桓却稍作惊喜地笑笑,赞赏道:“不错,现在会察言观色以洞察人心了。”

  见谢宁脸色腼腆,王桓又说道:“私自练兵这件事,一定要有原地德高望重的人的支持。德望者,于民为德高望重,于己为遵德守望。又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谓疑人,不仅仅要关注此刻此人是否有可疑迹象,而是更加要查人品,断旧事,追九族,之后才断定这个人是否可用。如今淮南官府中的人,先不说当下是否已经变心,更是要防范日后会否。而此时帐下可用之人,笃断三人。”

  王桓说到这里,温和凝视着谢宁,只见谢宁正垂着眼皮沉思,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内弟,家丞谢稻之...”

  王桓点点头:“此为其一。”

  谢宁又道:“藩军都尉,荣敦。”

  王桓赞赏:“此为其二。”

  谢宁此时却已眉心紧锁,思索许久之后,才看着王桓双眼,试探道:“幕府军师,韩英?”

  二人相视许久,谢宁一直急迫想从王桓眼中寻得答案,王桓才慢慢笑道:“聪明。”

  作者有话说:

  一一四,号!码!百!事!通!

  (日万成就达成

  (存稿结束后可能有机会应该可以一日三更

  (我加油,你也加油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集思广策,书房后惊险惹担心◎

  六月二十, 天晴,无云。

  任镜堂每日至王府上替王桓诊脉时,是衣着光鲜亮丽, 举手投足间,大有纨绔公子般作派。

  对体症之事更是草草结束, 甚至连琳琅曾暗暗担忧,此人是否真的如淮南一带坊间所传那般, 医术卓越甚至能起死回生。

  纵使此人看似十分不靠谱,但却王桓自己心里清楚, 此人虽看似风流不羁, 却确有本事。

  自己不过从其治疗短短四五日,却觉身体舒坦不少, 今日谢宁本早与谢稻之荣敦约好巡视淮南地方, 而王桓亦提出要一同随行。

  谢宁本是多有不愿, 却也知王桓为何执意如此,便也再无过多阻拦。

  却有言而道,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随着谢宁入淮南, 其家藏男宠一事早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今日四人在街上慢行时, 周边行人多有投目望来, 而后又窃窃私语。

  王桓谢宁甚至荣敦三人, 皆视若无睹而不予理睬,只有一直在为二人解释地方事物的谢稻之总觉尴尬。

  至当日将谢宁二人送回王府时, 王桓给谢宁使了一眼色。

  谢宁便对谢稻之二人问道:“早前便有听说淮南王府内有一军师,有鬼才之称, 才高八斗, 料事如神, 怎么这几次相见,却从未有幸能见其人?”

  荣敦听得此话当下眉心略微皱起,却很快又恢复了其一如既往的冷淡。

  而谢稻之则为难说道:“啊您说韩英啊...这人的确是个神人,真真儿的聪明,就是...就是不怎么愿意见人...”

  荣敦这时却忽然沉声打断道:“韩英是个孝子,他的祖母一人将他拉扯长大,现在他祖母年迈,他时常回去照料,这段时间刚好又出城回家了,殿下便见不到了。”

  谢宁见二人反应有异,回头与王桓相视一眼。

  王桓却微微摇头便要往里走去,谢宁便没有再问,告别后便扶着他一起往府中离开。

  六月三十,多云,转晴。

  闻得韩英终从乡下回程,两日后谢宁便又将此三人低调召集至王府。

  书房之中主座最后设有屏风,两边置有流水摆设,堂中左右各设位席,屋中装潢陈设虽比京中简陋,却更有无华朴素简单大方之美。

  三人前后入堂时,韩英跟随最后,此人身型瘦小,虽说荣敦体型威猛高大,但韩英竟只有其人一半之小,年纪左右不过三五,却有比旁人沧桑之态。

  与谢宁相互介绍后,始终保持一副谦逊却不卑之态,众人谈话之间,韩英此人言简意该,但字字言及旁人所不曾虑,谢宁心中屡屡为之感叹。

  接下来的半日之中,谢宁也不再言他。

  关门之后,他便将如今京中皇帝居其位,却不得重权旁落,陈圳背后权势笼罩整个朝廷却图谋不轨,与江上淋北王谢高钰相互勾结,意图谋朝篡位,却二人之间又各怀鬼胎等事事无巨细地讲述一番。

  在座三人中,谢稻之脸上难掩其心中震惊之态,喜怒哀乐震惊忧愁皆表以颜色。

  荣敦虽心中惊诧,却只是以皱眉为表,从不多露其想法。

  而谢宁余光一直集中之处,却是坐于离他最远而一直垂头细听的韩英身上。

  此人神色始终自若无波澜,甚至时不时还会微微点头,但谢宁却无从考究,此点头意之为何。

  只是韩英的种种表现,却让谢宁徒生出韩英对此等事情并不意外,甚至早有了解的感觉。

  谢稻之回过神来后,便谦虚紧张地问谢宁,那他现在计划为何。

  谢宁又环视其三人一圈后,见三人虽神色各有千秋,却皆等待着向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