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 天和 第14章

作者:落雨声 标签: 古代架空

  一时间楼内四下哗然一片!众人抱头四散奔逃。鸨母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又惊又气,一边后退一边尖叫:“你你你,你做什么!”

  追出去后的林师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小曲儿眉头一挑,左手一扬,那鸨母“呃”了一声,话音戛然而止。拐角墙上的那幅牡丹瑞图,瞬间沾了红。

  一时间席上尖叫声四起,震耳欲聋。

  林师就在这一片慌乱中瞥见一边的杜云中。

  那持弯月飞刀的姑娘站在杜云中面前的阑干上,一身飘逸衣裙,面中点红,盘发间那一朵的牡丹花娇翠欲滴,但原本不合适的玉镯已经在打斗途中撞碎了。她显然是假扮成了楼里的姑娘混进来的。立在阑干上,声音底足,清脆透亮得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楚:“我今日代我西南署清剿贼子!”

  西南署为何物?林师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刘景珉。

  “回头再同你解释。”刘景珉看出他的不解,压低声音耳语道,“我们且得拦着点她。杜云中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能就这么被人杀了。”

  说着刘景珉跨步跳上二楼木桌,手揣在怀里的扇子唰地打开:“西南署?天雀传人何时涉及中原事了?”

  姑娘柳叶眉一横,对刘景珉的出现表现出明显的不悦:“怎的又是你?”

  刘景珉脱口而出:“想同漂亮姑娘聊天,也是人之常情罢。”

  几步开外的林师指尖一僵。

  “让开。”小曲儿姑娘今晚第二次言此,“西南署清理叛徒,何时要征求他人同意了!”

  西南署这个词,林师有所不知,但刘景珉几年间行走江湖却听说不少。

  西南署自称天雀神传人,乃鲜少涉足中原地区的西南民族,署内无视大齐律法,自承一派规矩。

  而长安城头的通缉榜上头的重磅通缉令,三个来自西南署,所杀皆为朝中要臣,所用皆为月牙弯刀。

  这弯刀便成了西南署的代表。

  西南署门人武功极高,人数稀少,就算大理寺同御史台联合,迄今为止抓住的,也未超过三个。

  而江湖上流传最广的,也是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西南署一派只凭本心出手。但凡为他人效力者,一律视为派内叛徒,不止此人会被处理,连携效力对象也会惨遭格杀!

  于是西南署的名字闹得许多官员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了刀下冤魂。但于百姓口中,不知怎么的,西南署渐渐流传成了劫富济贫,专除恶党的江湖义客。

  今日终是一见。

  她的飞刀同刘景珉先前向他展示的那枚一样,林师注意到,手掌大小的月牙弯刀,上面的图腾形制大抵相似,若是刘景珉并未对他隐瞒,那假半仙十有八九便是此人杀的。

  她暗地里杀了假半仙,留下一枚弯刀,又要选在在大庭广众下刺杀杜云中,可青楼人多眼杂,更不便行事。

  趁乱行事?倒也讲得通顺。

  ......

  另一边瘫在软垫上的杜云中可被吓得半死,原先怀中的那群莺莺燕燕早就尖叫着做鸟兽散。他那张堆满脂肪的脸上皮肤被弯刀擦过,擦出一个小口,正渗出丝血,疼得他趴在地上嗷嗷直叫。

  此刻刘景珉一手摇着扇子,另一只手稳稳搭在后腰的剑柄上,作蓄势待发,他冲小曲儿道:“若是我说我要护着这姓杜的,就不可能让你杀了他。”

  小曲儿压根不欲多言,下一秒月牙飞刀凌空而至,刘景珉抽手霍然出剑,白光闪过,叮叮两声挡下飞刃。房梁缓垂下的红帐暖纱更是应声而坠,飘然落地。

  他右脚后撤一步:“怎么,西南署无辜之人也杀?”

  小曲儿姑娘冷哼一声:“包庇者,也算无辜之人?”

  他朝林师使了个眼色。林师了然,在后方缓慢撤步靠近杜云中,见他还一副看呆的模样,提起他后衣领,低声吼道:“跑。”

  杜云中“啊!”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像是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拉住林师的手腕,大喊:“小兄弟救我!”

  这一喊,小曲儿原本被刘景珉扯住的目光瞬间扫向杜云中。

  林师迅速提住他的衣领,扯着他往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尔后往下一扔。

  “啊!”

  杜云中就踉跄地连滚带爬下了楼。

  刚滚到楼梯口,一片飞刃“唰”地杀来!

  跟在后面下楼的林师眼疾手快,拎住他后领向后后一猛刹!那弯刀擦着杜云中的鼻尖飞过去,稳稳钉在了墙上。

  杜云中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清风楼那价值不菲的绣毯上,眨眼间地毯湿了一片。

  刘景珉紧跟着从二楼阑干上一跃而下,闪身挡住小曲儿靠近杜云中方向的路,趁其不备一拉林师手腕,喊道:“长兮,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刘景珉拉着林师往清风楼外冲,林师拽着杜云中的后衣领往前拽,杜云中在后面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莫拽了,莫拽了,我自己跑!”

  小曲儿紧随其后轻功踏上房檐,如夜中鬼魅般跟在身后,手中甚至在呼呼作响。四个人一路疾驰,形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街巷的行人纷纷避让开路,姑娘们尖叫着往后躲,一时间连路两边悬挂的红灯笼都跟着摇晃起来。

  “这边!”两人拐入一条小巷子,刘景珉回头看了眼身后气喘吁吁的杜云中,“啧”了一声:“他怎得跑这样慢!”

  此时,远处追来的小曲儿姑娘突然缓缓停下脚步。

  “不,不追了?”

  三个人躲在墙角阴影处,杜云中拄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她不追了。”

  刘景珉折扇啪地敲向他脑门:“噤声。”

  只见她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身着乌色氅衣,亦用金属面具掩着面,似乎隐在夜色中,又似同这灯火街道格格不入。

  她缓缓踱步靠近他,尔后俯身拄地单膝行礼:“主上。”

  那人点点头:“不用追了,走吧。”

  ...

  “多谢,多谢二位大侠相助。”杜云中瘫坐在地上,气已经渐渐缓匀了。

  林师站在一旁,衣下摆因为跑动溅上些许泥泞,他低头瞧了瞧,也未在意,反倒给刘景珉瞧见了去:“怎么,衣服跑脏了。”

  林师拍拍手,未在意道:“无妨。”

  刘景珉扯扯他的袖子,努努嘴道:“那去我那儿,离得近,有干净衣裳且给你换一身。”

  林师低头看向杜云中:“他似乎更需要些。”

  刘景珉顺着林师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杜云中四仰八叉地瘫坐在那里,还未从方才的一路狂奔中喘过气来,似乎察觉到二人的目光,唰的一下捂住裤裆:“方,方才太吓人了啊,那个刀。”

  刘景珉皱着眉头扇了把扇子,试图把难言气味扇跑些:“杜云中,是也不是?”

  杜云中有气无力地看着他。

  刘景珉头一抬:“听说你和你大哥杜非蓬的关系不佳,怎的还跑来他的酒楼吃花酒?”

  杜云中啐了一声:“我早晚给他吃塌了。”

  林师闻言回头望了眼清风楼,淡然道:“现在里面已经塌了。”

  杜云中“哎”了一声,眉飞色舞道:“方才多亏了二位仁兄,既然你二人也知道我大哥是杜非蓬,那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杜家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既然危机解除,那自然再好不过,谈何亏不亏待。”刘景珉摆摆手,大度道。

  紧接着他俯下身,不知从哪掏出一节绳子,狠狠一扯。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缓缓低语:“杜云中,同我们走一趟吧。”

  .....

  林师摆弄着粗麻绳好奇:“从哪里来的绳子?”

  “刚刚逃跑时从路边顺来的。”刘景珉拿布团往杜云中口中一塞,拍拍手,无视了杜云中七扭八扭的身子和呜呜呜的闷喊,“不错,蛮结实的。”

  刘景珉突然伸出手,林师条件反射躲了下,下一秒感觉到对方的拇指在脸上轻轻一抹。

  面巾飘然扯下,刘景珉声音传来:“哦?还带着这物,喜欢么?”

  林师微微一怔,莞尔:“是走得匆忙,忘记取下了。”

  面纱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袅袅萦绕在鼻尖,刘景珉拿在手里轻轻一攥,:“这样,既然你不喜欢,那这面纱我便收走了罢。”

  杜云中瞪大双眼:“唔唔唔唔!”

第16章 换盏

  窗边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照出一张带着半边青铜面具的脸。面具的主人坐在桌前,他深提口气,中指食指上下一碰,手下算盘上的算珠碰撞,发出咔咔清脆的响声。

  “你将那清风楼里的鸨母当众杀了。”

  “......她非礼我。”

  “那也不可就这么杀,还得我去替你收拾。”

  那位小曲儿姑娘站在那人的身侧,低着头。一缕在打斗中弄乱的发丝垂在耳边,她沉默着,先前凛冽的气息荡然无存。

  “月俸扣三十纹银,下次注意,曲商秋。”

  曲商秋抬眸瞧了眼那人,又把头低下去了,半晌憋出一个“是。”

  她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片刻又泄了气。

  “想说什么?”戴面具那人问道。

  “那个杜云中,他......”

  “他不重要,是死是活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救他的那个人。”青铜面具人转过身来,露出的肌肉似乎带了点笑容,“你可认得此乃何人?”

  曲商秋摇头。

  “前陵南王刘乾的独子,刘文易。”

  前陵南王的独子刘文易正坐在他住的那家客栈里,眼下举着手里那一枚弯刃细细瞧着,反复摩挲。

  而林师端坐在在对面,浅呷了一口热茶,道:“这杜家于京城寻杜云中,且寻了两日有余,怎见你一点也不急。若是被杜家顺藤摸瓜找上门来,又如何应付得了。”

  刘景珉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所以说这杜云中也关不得太久,明天便把他放了罢。”

  林师“嗯”了一声。

  刘景珉将那弯刀往桌上随意一丢,靠在椅背上:“尚且看来,张与下是被小曲儿当作西南署叛徒进行清理,尔后连带着他的雇主杜云中也遭到了波及。”

  林师弯了弯嘴角,垂眸轻语:“你还未告知我西南署究竟......”他忽地起身拍拍衣角,在刘景珉不解的目光中转身作势要出门回医馆:“罢了,舒络姑娘应是听说过的,我去问她罢。”

  刘景珉忙伸手哎哎哎地拉住他:“这种坊间传闻,苏姑娘也不一定清楚。”

  林师转过身:“这几日一直将我蒙在鼓里,你不告知于我,我只得去问他人了。”

  刘景珉拉着林师重新坐定,才清清嗓子,“顾名思义,西南署是西南一群少数民族组建的一支流派,他们自诩天雀的传人。至于这天雀为何呢,这世人也不太清楚。你去瞧瞧长安城头的通缉榜上头的重磅通缉令,其中三个来自西南署的,所杀皆为朝中要臣。”

  林师不解:“刑部,大理寺乃至御史台,都毫无头绪么?”

  “捉不到。”刘景珉叹了口气,好像有多遗憾似的,“指望那些吃饭不干活的官府还不如自己给菩萨多上几柱香,祈祷凶手早亡呢。总而言之,那一段时间闹得官员各个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哪一天被西南署的歹人截了项上人头。结果呢,民间却传这个西南署是个劫富济贫,专除奸佞的侠客,给不少老臣气得半死,有多寒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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