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谷 不归谷 第8章
作者:明月上西楼
这厢说着,手底下的扇子就转了个圈,朝温如月攻来,温如月长剑出鞘,挡下扇子,两人对起招来,温如月剑法轻盈灵活,但内力不足,唐易一把扇子千变万化,上攻下挡,一来二去,已缠斗数丈开外。
叶星河担心温如月吃亏,待要上前帮忙,楚不归却道:“不必担心,他忌惮着温城主,不会伤害如月。”
果然,两人过了几十招,唐易便撤了手,以一枚穿云针拦下温如月的攻势,和她拉开距离,一跃又跳上了之前的树梢,温如月心里明白他下手有余地,所以并不盲目追击,将长剑收了回来,叮地一声归入剑鞘。
“楚公子,后会有期。”唐易轻功卓绝,他飞走后,远远留下这么一句话。
“真讨厌!”温如月冲着他离开的方向骂了一句。
“确实讨厌。”叶星河补了一句。
一连两拨不速之客让这个小破庙不再安稳,楚不归瞧着山脊出现的熹光,道:“还是尽快赶路吧。”
众人没有异议,用石头将火堆熄灭,踏着晨露,离开了破庙。
*
今日是个极好的天,太阳早早露了真面目,一切万物笼罩在阳光之下,入了初秋,日头也不再那么毒,楚不归将马车的车窗打开,靠坐在窗边晒着太阳。
行至半途,突然从远处飞过来一支箭羽,牢牢钉在楚不归乘坐的马车上,吓了小茹一大跳。
“什么东西!”温如月的手也摸上了佩剑,警惕地在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叶星河取下来一瞧,那箭羽上绑着一个檀香木盒子,叶星河用手指敲了敲,确认里面没有机关后,才打开来看。
盒子里装着青色的药膏,飘出淡淡的苦味。
叶星河想起唐易的话,他说要给楚不归赠药,可他并不觉得唐门的人会这么好心,便将药膏从马车车窗丢进去,对楚不归道:“你瞧瞧这是什么玩意儿。”
楚不归只嗅了嗅,就分辨出这就是唐易口中提到的青灵续骨膏,有了它,他的腿伤会好得更快。
“想不到唐易也算有心。”楚不归大大方方收下了药膏。
叶星河听着莫名有些不快,“你就不怕他下毒?你不是说他是唐门用毒最厉害的吗。”
“这里面没有毒。”楚不归不假思索。
叶星河不由得想起了唐易看楚不归的眼神,用力将帘子放下,哼了一声,“登徒浪子,不怀好意。”
楚不归听后笑道:“登徒子反倒骂起别人来了,真是有趣。”
叶星河再次一把掀开帘子,恨不得将整个头都伸进马车里,瞪着楚不归,很不服气,“你说谁是登徒子!别忘了,我的清白之身可都被你看光了!分明你才是登徒子!”
楚不归被堵得无话可说,略微尴尬看了叶星河一眼,一巴掌将他的头推出去,而后放下了马车帘子。
*
他们走后不久,就有人出现在了那个破庙门口。
方舒禾本是打算在小镇子等着同门师姐们,不料却收到飞鸽传书,说她们从另外的路先行走了,让方舒禾直接去踏雪城与她们汇合。
方舒禾只好自己一个人赶路,走了一夜,实在累了,便决定在这个庙里稍作休息。
还没等她走进去,忽而听到里头传来说话声,方舒禾警觉起来,提气放轻了脚步声,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所以不敢贸然现身。
她躲在窗口,小心朝里看去,只见破庙的正殿里站着几个僧人,穿着灰黄色僧袍,正静静地听另一个人说话,而说话的那人却不是僧人,着一袭白衣,头发半束在脑后,他背对着方舒禾,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姿。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方舒禾听不真切,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什么“尽快”“小心”还有什么“事成”之类的。
他们说完话后,那几个僧人对着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结伴走了出来,方舒禾忙闪身躲在了门口的草堆后面,几个僧人从破庙后面牵出马匹,骑上马后绝尘而去。
而那个白衣男子尚未离开,方舒禾想着既然已经有人占了这个地方,又是个男人,她再进去难免不妥,起身预备离开,忽听劲风闪过,一粒石子敲打在她的身上,她就这样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白衣男子负手走出,看到被定身的方舒禾后,勾唇一笑,“我当是什么小毛贼,原来是个漂亮的姑娘。”
方舒禾企图用内力冲破穴道,却没能成功,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下颇为害怕,但是她偷听在先,怪不得别人对她出手,于是忙解释道:“这位公子,我方才只是路过此处想歇歇脚,不料你们在里面议事,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美人儿怎么都这么喜欢撒谎呢。”白衣男子走到方舒禾面前,拿手里的剑挑起她的下巴,作惋惜状,“这么漂亮的脸蛋,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方舒禾看到了他手里的剑,比寻常的剑要细上很多,剑柄呈柳叶形状,她心中一惊,脱口而出,“细柳剑!”
她虽初入江湖,但是对于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还是知晓几分,细柳剑戚飞英是不归谷的门主,不归谷谷主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很多事都是由这个门主出面的,所以他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
白衣男子笑道:“眼力不错,我就是细柳剑戚飞英。”
方舒禾微微皱眉,“想不到你们不归谷也出动了,看来人人争抢的天心诀确实是个宝贝。”
“我们不归谷对什么心诀不感兴趣,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戚飞英伸手摸了一把方舒禾的脸颊,啧啧两声,“你说,我是直接要了你的性命呢,还是将你这脸蛋划破了再要了你的性命?毕竟对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我还真是下不去手。”
听着这话,方舒禾已心如擂鼓,凉了半截,不归谷是个特殊的存在,只要有人出钱,他们什么都肯做,看来自己方才是撞破了他们的生意,要遭灭口了,可她实在是冤枉。
“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若不信,动手就是。”方舒禾说着闭上眼,只得认命,她只叹没能见证师父成为武林至尊。
她闭上眼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戚飞英动手,反而是被绳子绑住了双手,接着被解了穴道,她茫然睁开眼,戚飞英笑着看她,“算了,本来美人儿就不多,杀了你岂不又少了一个?不如留下你取个乐子也好,等什么时候我腻了,再杀你吧。”
说着牵着绳子,将方舒禾带进了破庙,方舒禾疑心他要对自己做什么下流之事,可戚飞英只是将她推在地上,再没管她。
大殿的地上有一个火堆,上面压着几个石头,火已熄灭,还是余温残留,大殿不大,也很破,方舒禾仰头去看,一个灰突突的佛像立在那里,长年无人打理,金身已掉干净,上面还沾着枯草和破布。
戚飞英在方舒禾对面坐下,用棍子拨了拨火堆,火堆见了风,又有复燃的迹象,戚飞英朝里面丢了几个红薯。
“你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放了我,何必这样羞辱我。”方舒禾对戚飞英道,这样等待处决的感觉太过难受。
戚飞英翻了一下火堆里的红薯,笑道:“急什么,我一个人行走江湖,可寂寞的很呢。”
“卑鄙无耻!”方舒禾骂了一句。
戚飞英并不生气,笑容反而更甚,“多骂几句,你们飞花教的姑娘,骂起人来都特别好听。”
作者有话说:
唐易:是心动呀糟糕眼神躲不掉~
第10章 两大门主,初次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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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禾从懂事开始就在天山之巅生活,飞花教只有女弟子,她何曾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男人,面对着戚飞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戚飞英放在火堆余温中的红薯渐渐散发出香味,他拿木棍拣了一个出来,扒开后,露出里头焦黄的部分,他看一眼方舒禾,将红薯递到她面前,方舒禾别过头去。
“没有毒,甜的很。”戚飞英道。
方舒禾却不为所动,看也没看他一眼,戚飞英摇了摇头,自顾自享用起来,破庙里一时弥漫着烤红薯的香甜。
“让我猜猜,你要去踏雪城是不是?”戚飞英边吃边问。
方舒禾仍是一言不发,戚飞英也不恼她的冷漠,又道:“我也要去踏雪城,咱们同路好了。”
方舒禾这才开了口,“谁要和你同路!无耻之徒!”
戚飞英笑了一声,扯了扯手里的绳索,“这可由不得你。”
说话间,他已吃完两个红薯,随便抹了抹嘴,就站起身来,方舒禾的双手被他结结实实捆在身前,戚飞英牵着绳子另一端,拽着她,出了破庙。
外面已是艳阳高照,戚飞英吹了个口哨,从破庙后面跑出来一匹棕色的马,他一翻身跨上了马背,轻夹马肚,马儿便小跑起来。
可怜方舒禾,被他用绳子牵着,在后面跟着马儿跑,稍微跑慢一点,手腕就被勒得火辣辣地疼。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方舒禾累得快要昏倒,明明日头并不毒,她却觉得浑身几乎要被烤化了,极度口渴的她喉咙干痒难受,嘴唇也被自己舔的皲裂,汗湿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面色苍白。
戚飞英终于停了下来,马儿刚一停下,方舒禾就跪倒在地。戚飞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近,瞧了一眼方舒禾的狼狈样子,轻笑一声,“我还以为飞花教的弟子多么厉害呢。”
方舒禾浑身脱力,再没有骂他的力气,戚飞英一手托起她的背,另一只手解下腰间的水壶,用拇指拨开塞子,往方舒禾脸上倒水,方舒禾本能地张嘴去接,丝丝凉凉的泉水没入喉中,她才总算找回了一点魂。
“我一定会杀了你!”方舒禾恨恨道。
“好啊,我可等着你。”戚飞英笑容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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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水,戚飞英再次坐上了马背,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让马儿奔跑,不紧不慢在林中走着,方舒禾也轻松了许多。
二人走了不多时,忽觉林中似有异动,还未等二人有所警觉,蓦的从上方林中俯冲下来一人,她轻功身法奇特,只是一瞬,已然来到了戚飞英身前,手中的剑寒光森然,直指戚飞英喉头,戚飞英迅速抬手以剑鞘挡下对方攻击,同时飞身而起,跃下马背,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戚门主,别来无恙。”
戚飞英冷笑道:“原来是聂门主,几年不见,聂门主又漂亮了。”
聂楠仍是一副男装打扮,神色冰冷,执剑站在戚飞英对面,“我奉谷主之命,前来捉拿不归谷叛徒。”
“算他命大,那样都没死成,不过他怎么不亲自来,派你前来,恐怕这个任务颇有难度。”戚飞英说着,细柳剑已出鞘,手指那样细的一柄剑,剑刃锋利,在太阳底下嗜血一般,势如破竹朝聂楠攻去。
聂楠身形晃动,以脚撑地,整个人朝后倒去,手中的剑在空中画了个圈,以柔克刚,将戚飞英的剑风转了方向。
戚飞英长剑斜走,又刺向聂楠的后心,聂楠沉身一个一字马,剑心翻转,挡下戚飞英的攻势,顺势一掌朝戚飞英肋下劈去,被戚飞英闪身躲过。
两人缠斗良久,内力震得林中树木簌簌,尘土卷着落叶飞舞其中,长剑相触之际,电光火石,一时难分胜负。
聂楠套了个虚招,引得戚飞英的注意,之后施展诡谲的轻功身法以迅雷之势闪身到了方舒禾身前,一直在旁观战的方舒禾惊得瞳孔炸开,她双手被绑,只能眼睁睁看着聂楠的剑刺过来。
“小心!”戚飞英大喝一声,细柳剑脱手朝这边飞来,阻隔开聂楠和方舒禾,下一瞬,方舒禾手上的绳索在聂楠的剑下断开。
原来她不是来杀自己的。
可戚飞英因这一下丢了剑,等聂楠再攻过去的时候,他手中已没有了格挡的武器,只能运用身法左右闪避,聂楠轻功极好,又岂是戚飞英能躲开的,只见她身影快速闪动了几下,剑心已抵上了戚飞英的下腹,戚飞英也灌力在掌,剑心刺入他身体的同时,他使出全身力气朝聂楠胸口击了一掌。
聂楠喷出一口鲜血,一把将剑拔出,戚飞英的腹部也很快涌出了鲜血来。
聂楠虽轻功极好,内力较之戚飞英略显逊色,这一掌戚飞英用了十成的力道,若非他被剑贯穿,聂楠恐怕早已飞出去了。
聂楠身受重伤,不再纠缠,用尽力气跃上树梢,消失在太阳底下。
戚飞英也终于撑不住,弯了下腰,鲜血顿时一涌而出,染红了他半边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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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唐易送来的青灵续骨膏,楚不归的腿伤果然好的很快,被小茹搀扶着,他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这日他们在路边的茶肆休息,暮色渐起,夕阳铺满了半边天,楚不归静静看着远处,想着聂楠的情况,前几日收到了她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已寻得踪迹,不幸失手,另寻机会,伺机而动。
聂楠已经找到了戚飞英的行踪,这就证明戚飞英确实是不归谷的叛徒,在楚不归看来,戚飞英和聂楠的功夫应当是不相上下的,按理来说聂楠在戚飞英手里吃不了亏,何以会落败,那只有一个可能,平日里戚飞英有所隐藏。
戚飞英入谷十年,大部分功夫得了楚不归师父的指点,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和楚不归也等同于师兄弟了,可楚不归居然一直不知道戚飞英对自己有所隐瞒,不仅是他,恐怕就连师父也没看出来。
戚飞英的心思之深,令人生寒。
楚不归有些担心聂楠,眉心不由得蹙起。
叶星河靠在树干上盯着楚不归看了好一会儿,见他蹙了眉,便走过来问道,“在想什么?”
楚不归回过神,缓缓摇了摇头。
楚不归收飞鸽传书的事,叶星河是知道的,他猜想楚不归大抵是在为了飞鸽传来的消息忧心,这些事楚不归不说,叶星河也不会去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