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将的顶级拉扯 与权将的顶级拉扯 第19章
作者:六个瓜片
闻燕雪想了想,说道:“我忘了。”他顿了顿,目光黏在李晟手上的酒坛,“这酒刚酿好,我埋了一坛在树下,这是剩下的。”
他似乎醉了不少,话也变得有些多,他说一句李晟就点一下头,他顺着闻燕雪问道:“这酒有名字吗?”
“有。”闻燕雪颔首,“叫离人归。”
手中的酒忽然就重逾千斤了,这酒不会是闻燕雪拿来祭奠战死的将士们的吧。
“等我再次出征回来后,那坛酒也许就能喝了。”
敢情这酒新酿而成,还不能饮用,闻燕雪拿这么一丁点儿来,为的是逗弄他。他郁闷地垂着脑袋,却错过了闻燕雪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
至于闻燕雪要出征,这也是迟早的事情。没了闻桀挡在前面,乌孙和匈奴蠢蠢欲动,可朝廷总需要一个人在前面顶着。这个人,只能是闻燕雪
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闻燕雪不满地挑眉道:“就这么巴不得我赶紧走?”
李晟连连摇头,“岂敢岂敢,你出征那日我为你饯行。”
闻燕雪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心情肉眼可见地轻松了许多,“明年开春。”
李晟道:“朝廷体恤,也能让将士们过个好年。”
两人似乎没什么话可说了,闻燕雪看了看李晟手中的桶,不满道:“你们这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吗?”
以前是有的,不过都是些老弱病残,没什么人愿意主动来这里。很久以前内庭还送来过一个刚净身的小太监,据说是罪臣之后,被充作了宫奴。小太监年纪也小,刚净完身气息奄奄的,险些死了。只是李晟的那些兄弟们惯会捉弄人,将他身边能用的人都被抢走了。那个小太监,估计也死了吧。
李晟轻描淡写道:“没有,人少自在些。”
安静了半晌,两人陷入一场近乎尴尬的境界。闻燕雪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嗓音微沉道:“你……”
“我出来太久,得回去了。”李晟心脏怦怦跳,莫名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闻燕雪要说什么,只能凭着本能去躲避。
闻燕雪目光幽幽,落在他白皙清艳的面庞上,冷硬的唇线渐渐拉平,毫无情绪道:“好。”
李晟落荒而逃,不知为何,他回去后脸上的热意却始终没有消散。阿兰见他这幅模样,也只是笑一笑,什么都不说。
过了元日,南衙禁军休沐了几天后,又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闻燕雪往宫里跑的次数多了起来,李晟有时一出门便会看到他,几次是巧合,可巧合再多也会让人生疑。
闻燕雪每次都会说,他是顺路。闻惠妃让他指点八皇子的功夫,顺路也确实说得过来。况且有他陪在身旁,倒是再不必担心二皇子来烦扰他。
这一段路李晟天天都走,可这段时间走得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这一日闻燕雪照常在等他,经阿兰准许,他现在可以进院子里来了。院中景象萧瑟。他立在一棵树下,缀在枝头的残叶悠悠落下,化作齑粉。李晟今日磨蹭了许久,不一会儿,他便看到李晟像一只鸟雀一般,欢快地跑到他跟前。
“燕雪兄,你来多久了?”
少年人的爱憎就是这么简单,什么情绪都大大方方地写在脸上。
闻燕雪心中暗自欢喜,面上却有些挂不住,语气生硬道:“别这么叫我,换个别的叫。”
李晟只得顺着毛摸,“不叫你燕雪兄,那要叫你什么?少将军?闻兄?闻公子?还是继续叫你小公爷吧。”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闻燕雪冷冷道:“明日你一个人走吧。”他转身便走,毫不留情。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无情。”李晟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怨道。
“谁跟你是朋友?”闻燕雪心中有些焦躁,他自然是不想和李晟做什么朋友的。李晟的友人都是一些狐朋狗友,要做也是做其他的什么。可是李晟对男子之间的那事抗拒得狠,他又不能贸然表露,不然肯定会把人吓到。
久不闻身后人出声,闻燕雪不耐烦地转过身,却在回头的那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花窗中,有一张清艳绝世的脸,正含笑看着他二人,见他转过身来,便笑盈盈地回望。
看清她的眼神后,闻燕雪心中轰隆一声,他想:她知道了。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出了口。李晟摸不着头脑,追问道:“谁?谁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昔日往事,如涓涓细流逐一浮现在眼前。年少心事,就像一个在心底缱绻编织的柔和的梦。闻燕雪摇摇头道:“没什么,我的一些心事罢了。”
【作者有话说】
最多两章回忆结束。
第26章 情动
烟芜蘸碧,灵沼波暖。枝头刚冒出一丝绿意,冰雪渐融,但京城的寒意仍未尽消。李晟的衣服添了再添,初春竟比数九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这年三月,李煌的囚车要从大理寺被押解到法场。行刑前要绕内城走一遭,杀鸡儆猴,好让人们亲眼看看背叛朝廷是个什么下场。这一路上,要从宣武门,过魂桥,经迷市后,再送往法场。
押解的任务交付与南衙和北衙的禁军,李煌既是个死囚,即使是最后一面,也断然不能再与他相见了。那日的天色出奇得好,城外冰河渐融,白水绕城郭。如春情满发,水流潺潺,整座城都浸染在芬芳的泥土气息中。
囚车从大理寺被押解出来,李晟跟在队伍最后面,只能远远地瞧见囚车里有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周遭的人们大都不认识这位获罪的皇子,但都不妨碍他们对这个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熙熙攘攘的一条路,挤满了来人,京城不大点地方,竟然能容纳得下这么多人,李晟心中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闻燕雪就在最前面,与囚车形影不离,凛冽的目光在暗中潜行。
易二公子撞了撞李晟的肩膀,冲他使了个眼色,往后面努了努嘴道:“齐明,你看后头。”
李晟扭头一眼,人那么多,他却偏生看到了那个女子,一袭素缟,满面颓败之色。昔日的三王妃竟沦落成了这副模样。她臂弯上还挎着一个竹篮,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
易二公子盯死了他,难得一脸严肃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可千万不要胡来。”
李晟无奈道:“我自有分寸。”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脚步虚浮踉跄,只能随着人群走,身不由己地被推攘着。李晟还记得她是户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李秀荣,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被父皇指婚给三哥,成亲后两人相敬如宾,看不出有多恩爱来,可如今还是他看走眼了了,“她来这里是想要见三哥最后一面的。”
易二公子道:“那也与我们没有干系。”
李晟低声叹了口气。
内城一圈少也有百里,李晟只盼这条路能再长些,却不曾想日头还未到正中,就已经走完了。
李煌被拖出了囚车,李晟这才看清了他的处境,脏污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原本的面目。双膝溃烂,伤口深可见骨,不能再行走,只能任由旁人拖着,不见一丝昔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李晟鼻头一酸,怕旁人发现端倪,忙仰起了头。
李煌刚被拖出囚车,就有一个女子不管不顾地飞身扑了上去,刚好跪匍匐在闻燕雪脚边,她仰着脸神色凄楚地与他争辩着什么。
易二公子叹息道:“她也许只想给自己的夫君送一顿临终饭,也是个可怜人。”
闻燕雪的眼底也有微微的动容,可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李秀荣满脸悲痛绝望,掩面痛哭。她这番阻拦已是逾矩,一旁的刑官正要粗暴地将她拉开。闻燕雪面露不忍之色,正要亲手将她扶起来,李秀荣趁着掩面拭泪,眸色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李晟看得分明真切,他大惊失色道:“闻燕雪!”
霎那间,寒光毕现,她掀开遮着竹篮的青布,从中掏出一把匕首直冲着闻燕雪的心口猛刺了过去。闻燕雪脸色微微一变,正要提刀去挡。紧要关头,他神情一顿,竟用手臂去挡。李晟恨不得长出翅膀越过人群飞过去。
与此同时,人群中窜出一伙蒙面的灰衣,皆手持利刃直奔向押解着李煌的几个官差。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人群中充满了尖叫声和恐慌,人们四散奔逃,
“齐明,你去干什么!”易二公子紧紧地拉着他的胳膊。
“我去救人。”
“救人?你救什么人!你能救得了谁?你自身都难保,还不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易二公子将李晟骂得发懵,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人群涌动中,已经找不到闻燕雪的身影了,李晟心一横,正要摆脱易二公子时,一只更有力的手抓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是常跟在李凤起身边的人。
“九殿下,王爷等你许久了。”此人语气沉稳镇定,目光透露出不容抗拒之意。不必多说,定是他背后之人授意的。李晟松了力道,任由着这人拉着自己远离了人群。
耳边的喧闹哭叫,还有易二公子急切的呼唤声,都随他远去了。
在这场闹剧不远处,一辆雕花精致的马车停靠在路边,绣花锦缎的车帘垂下。王府的黑甲军里三层外三层,整个马车围得严密闭合。
那人向着马车毕恭毕敬地请示过后,便掀开车帘,示意李晟自己进去。
与前几次的情形一般,马车内很大,车厢上铺满了绒毛地毯。他跪在李凤起脚边,入目的是一双金纹云靴,玄氅上的云凤姿态飘逸,尾翼飘拂如卷云般。那人眉目隐没在一片黑暗中,李晟只能看得到他瘦削的下颔。
他笑了笑,用浑厚低沉的嗓音道:“齐明,怎么不叫人。”
李晟跪在地上,颤声道:“阿爷......”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语调轻柔缓慢。
王府的黑甲军将这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没有什么能够惊扰此方天地,令他动容。
“阿爷,你让他们停下罢。”李晟跪行上前,伏在他膝头,讨好地蹭了蹭,大氅上的金凤刺绣刺得他面颊生疼。
李凤起勾唇笑了笑,伸手敲了敲车壁,立马就有人掀开帘子,小声询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外面太吵了,让他们安静下来。”
那人沉默地颔首,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黑甲军出动,肩甲军靴一齐响动,如在沸水里投入一把烈火。
李凤起好整以暇道:“齐明在担心什么?是李煌?还是闻燕雪?”
李晟不敢说话,将脑袋扎进他的衣袍中。
李凤起伸出手,如玉石一般修长白皙的手抚摸上他的长发,“齐明,可别忘了他们现在这副模样,都是因为谁?”
李晟缓缓摇摇头,依旧埋首在他衣袍里不肯抬头。
李凤起叹了口气道:“阿爷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和你的阿娘,不这样做,你今后要怎么当皇帝?狼子们虎视眈眈,外臣又心怀各异。”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让人想要不自觉地信服于他。
李晟闷声道:“我不想做皇帝。”
李凤起哑然失笑,他的手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左手虚虚一拢,抵至唇边咳了几声道:“你不做皇帝,那你阿娘怎么办?”
阿娘,这与阿娘又有什么关系?
黑甲军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有人轻轻敲动车壁,“王爷,贼首已束手就擒,他们是冲着劫囚来的。”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李凤起无奈地叹口气,顺着李晟柔软的长发,“你呀。”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你看,如今已经骑虎难下,由不得你了。
“你最近与闻燕雪走得太近了。”语气淡淡不似警告,“阿爷并不会管束你与谁交友,结交大臣是件好事。”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你二人,日后难免落得个反目成仇的下场,我不想你今后太难过。”
李晟红着眼圈,嗫嚅道:“怎么会呢?”
李凤起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般天真?等日后你做了皇帝,他就会知道,阿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到那时,你觉得他还会像如今这样毫无芥蒂地对待你吗?”
他将一封密函递给李晟,示意他打开看看。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李晟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
“徐家也是兵戎出身,朝廷没多少可用之人,北方不安定,南方也战火四起,百越诸郡也得有人去镇压。”李凤起每说一句,就要停下来缓一缓,咳几声,“调令是我下的,这件事也只能让徐家去。”
信封内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调兵的调令与派遣的文书,还有一样是从南方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徐家老太爷重新披甲上阵,独女徐清湘奏请同往,允。
徐清湘在未出阁前,也是赫赫有名的女将。
去年十二月,百越叛乱被镇压。
一月,流寇四起,徐清湘为其父挡毒箭,毒发,不治身亡。
只有短短两行字,就交代了一个人的生死。
说来可笑,见到这两样东西时,他下意识的反应是绝不能让闻燕雪知道。
他的魂不守舍,李凤起自然看在眼里,他悠悠道:“此事我还压着,等他出征走了,再放出来也不迟。这样一来,你心里也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