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将的顶级拉扯 与权将的顶级拉扯 第3章
作者:六个瓜片
有的人胡子长得快
第3章 从心
李晟暗中寻思,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他按下砰砰直跳的心,战战兢兢地抬首偷瞄眼前的人。
此人高大威猛,气度不凡。一双漂亮的凤眸从潦草的胡须乱发中直直看过来,带着几分沈懑,怒形于色,依稀能看出几分美男子的模样。
他们武将在外行军打仗,常十天半月在荒野山谷中奔袭,不眠不休,风餐露宿几百里,哪里顾得上倒饬自己。于闻燕雪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早习以为常,但看到李晟反应这么激烈,他心中竟隐隐有些怒气。
闻燕雪不顾李晟的抗拒,单手将人拎到近前,凑近了在他颈窝处嗅了嗅。这动作有些暧昧,李晟感觉到一股浓烈炙热的男子气息扑在脖颈上,他缩紧了脖子就像一只鹌鹑般一动都不敢动。
紧接着他便听到闻燕雪嫌弃地说道:“臭了。”
这句话狠狠地戳痛了李晟的自尊心,他被闻燕雪翻来覆去地折腾时都没这么气愤,他一把推开闻燕雪潦草的脑袋,怒气冲冲道:“我这都是拜谁所赐!是谁将本王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那两个又老又丑的贱奴,连句人话都听不懂!这些天连壶热茶都不曾伺候过!本王被你关在这个鬼地方,每日只有残羹冷炙!沦落至此,如今还要被你羞辱!”
闻燕雪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眸光闪了闪。
李晟一时头热,逞完口舌之快,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小命还攥在他手里,忙闭紧了嘴,缩回脖子,用余光偷觑闻燕雪的脸色。
“残羹冷炙。”闻燕雪慢条斯理地说道,每个字都放在舌尖,圆实地从口齿间吐出来,李晟从中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的兵在外吃的军粮都是掺了沙石的糙米。”他捏着李晟的脸,指腹在他细嫩的皮肉上摩挲着,“你倒好,还嫌弃上了。”
李晟自然不信他的话,闻家怎至于窘困到连顿像样的饭食都供不起。他顿了顿,嗫嚅道:“这些我怎么知道,都怪那两个老婢装聋作哑,这怨不得我。”之前在安陵王府,李晟的衣食住行皆是有讲究的。每每盥沐都要有美人陪侍,拿香料皂荚净发,再用艾草水泡了身子,衣袍得用上好的沉香熏染,从头到脚都要被伺候得服服帖帖。就连头发丝都隐隐散发着暗香,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嫌弃不洁。
闻燕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臊红了的脸,幽幽道:“娇娇和怜怜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她们,会难过的。”
娇娇?怜怜?他说的是那两个老婢?闻燕雪果然有病,还病得不轻。
李晟正腹诽不已,身子却突然一轻,顿时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颠倒了过来。他只能看到闻燕雪修长而有劲的两条腿正有条不紊地迈着。
“你、你要干什么?”李晟抱紧了闻燕雪的肩膀,声音颤抖,人也在颤抖。闻燕雪却笑了笑,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连胸膛也在微微震颤,那笑中的意味李晟不敢深思,只听得闻燕雪拉长了尾音,漫不经心道:“别乱动,不然我就摔断你的腿。”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扛着人来到了院内,院中央有一方不大的池塘,是在这座院子在初建成时从城外挖了一条渠引来的山涧之水,四时变幻,每到秋时凄凉彻骨。
闻燕雪扛着人来到水边,手臂一松将人直直抛了进去,李晟毫无防备,身子一沉,重重地跌入了水中,意识瞬间被冰冷的池水淹没。
闻燕雪竟然真的想杀了他!
“救、救命!”李晟在水中不住地挣扎,双臂在水中慌乱地拍打,只要一开口呼救,腥凉的水就会顺势灌入口中。
闻燕雪蹲在岸边,摸着自己的胡子,轻飘飘地说道:“这水只到胸口,淹不死人的。”
李晟扑腾了几下,慌乱中抓住了一个支撑,才堪堪站稳。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胸腔忽得传来一阵刺痛,他不停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翻肠倒肚。
好容易停歇下来,一丝后怕又涌上心头,李晟又惊又惧地看着闻燕雪,头发湿哒哒地黏成一片在脖颈上,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闻燕雪一把甩开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洗干净点。”
他想了想,几乎是不近人情地补充道:“我可不要脏东西。”
“你才脏!黑心眼烂肚肠,心肝五脏都脏透了……”李晟在心里变着法地咒骂,他冷得牙齿直打战,可又不敢轻易动弹,他只要一上岸,就会被闻燕雪瞪着眼按回去。
夜风萧瑟,直到目送闻燕雪进了屋内,李晟才咬牙切齿地骂道“疯子!”闻燕雪简直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拿他的命当消遣。
寒风凄凄,冷飕飕地吹在人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不消片刻,李晟就受不了了。他哆哆嗦嗦地抱紧了自己,吸了吸鼻子。泡在水中的半截身子已经没了知觉,再待下去会染风寒的。他是细皮嫩肉的王公贵族,哪里受过这种苦楚。哪怕闻燕雪真想要他的命,他也不干了。横竖都是死,闻燕雪想要折磨他,办法多的是。可这样的死法也太痛苦了,听说被那些被活生生冻死的人,四肢会像醉虾一般蜷缩着,脸色苍青可怖。他虽未曾亲眼见过,但也不想变成那副模样。
“闻燕雪,你给本王等着......”李晟抖擞着,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但他还是裹紧了些。冷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山响的喷嚏。伴随着院内的蛩虫啁啁,秋风呼号,真是好不凄凉。
此时屋内却温暖如春景,还燃起了熏香,淡淡烟雾从紫釉博山炉中缓缓升起,一张黑檀木屏风上搭着几件雪白的衬衣衬裤。
李晟甫一进屋,温暖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拥覆过来。他站在门边趑趄不前,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丝动静,而是伸长脖子打探屏风后的情形。那张屏风雕花格子中透出点细碎的光与绰约的人影,看得并不分明。
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们下去吧。”
“是。”从屏风后走出两人,正是日日给李晟送饭的那两个婢女。两人目不斜视,丝毫不在意杵在门口的李晟,关上门便离去了。
“你进来。”闻燕雪的声音很放松,他的心情貌似还不错。
李晟左看右看,确认除了自己没有第三个人在,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两人目光陡然相撞。闻燕雪半个身子浸在水中,他闲适地靠在桶壁上,两条手臂搭在桶沿。此刻他完全放松了下来,凤眸柔亮,冲着看呆了的李晟勾了勾手指。李晟不得不承认,闻燕雪的眉目确实好看,清俊疏朗。如果没有那大煞风景的胡子,的确是一副美男子沐浴的美景。
李晟转念一想,闻燕雪也当真不是个东西。把他丢在寒天冻地里不管,自己却在屋内享受着香汤沐浴。不管心里有多恨,李晟面上表现得不动声色,他咽了咽口水,惴惴不安道:“侯爷,你叫我?”
闻燕雪掀起眼看了看他的怂样,嗤笑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可不一定......”李晟小声嘀咕着,嘴上这么说,却也没少吃。
“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闻燕雪的手指在木质桶壁上敲了敲,每一下都仿佛一个无声的催促与暗示。
李晟向旁瞥了一眼,立马意识到闻燕雪要他做什么了,一旁的红漆木盘上摆着一把寸长的薄刃剃刀和一方棉布帕。
雍朝男子尚美仪风度,男子蓄须者无几。以往在王府中,这种净面的活儿他都是交给最心灵手巧的侍妾来做。李晟没想到,他也会有伺候别人的一天。
他绕到闻燕雪身后,将手中的帕子用热水浸透。闻燕雪闭了眼,仰首靠在桶壁上,李晟将帕子的水绞净了用手捧着敷在他的脸上。
闻燕雪微微睁开眼,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修长白皙的手,被热水浸了后,指尖泛着细腻润泽的红。
李晟站在他身后,只能看到闻燕雪的发顶。再稍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精壮坚硬的胸膛。他拥着帕子,感觉到闻燕雪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扑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炙热的气息与温湿的水雾。
“够了。”闻燕雪忽然一把扯过了帕子抛在水中,“你开始吧。”
李晟摸了摸他的脸,闻燕雪的下颌线流畅分明,短短的硬茬依旧扎得人手心疼,他哼唧道:“本......我以前从未做过这些,若是弄疼了你,可不能怪罪我。”
闻燕雪被他摸得脊背发热,他蓦地回首,将李晟那副畏葸不前的模样尽收眼底。四目相对,李晟微微一愣,闻燕雪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目光森然,作狼顾鹰视之相,那眼神好像要将他拆骨剥皮,活生生地吞入腹中。
只听说老虎屁股摸不得,难道连下巴都摸不得?
被闻燕雪这么一看,他那颗脆弱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伸出手,大着胆子将闻燕雪头又掰了回去。
闻燕雪:“......”
“侯爷你莫要乱动,万一伤着你就不好了。”他拿着剃刀在闻燕雪的下巴比划着,心想怎样才能又快又准地一击毙命。
闻燕雪冷笑道:“怕什么,本侯免你无罪。”
李晟讪讪笑道:“侯爷宽宏大量。”
呜呼哀哉!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李晟都要忍不住唾弃自己了。
不消片刻,最终还是闻燕雪做了妥协,李晟手脚太笨拙,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留下了两道不大的血口子。
闻燕雪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安陵王还是有些能耐的,本侯在战场上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此言一出,两人却突然都没了话。李晟下意识瞥向他的侧肋,那块儿没入了水中,有什么也看得并不分明。
他看了又看,欲言又止道:“你……”
闻燕雪一边为自己操刀,一边挑眉打量他,“你想问什么?”
李晟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那里移开,“也没什么,只是在府中叨扰了许多日,难免有些牵挂心柔与母妃的下落。”
许心柔是当朝户部尚书之女,是李晟的王妃,虽说是少年夫妻,两人却素来不和睦。她看不上李晟浪荡成性的模样,即使是婚后同了房,也从未拿正眼看过他。李晟也不愿在她面前自讨没趣,两人即便是夫妻,却形同陌路一般。
“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她们。”闻燕雪话中带着刺,刺得他心口鲜血淋漓,“既然心中牵挂,为何那日你逃跑时只顾着自己,不将她们一同带走。”
李晟情急道:“并非如此!那日我喝醉了酒,就连怎么上的马都记不清楚了。等到酒醒过来……”就已经被你抓住了。
闻燕雪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许心柔虽说是女子,与你相比,却不知强了有多少倍。她早在大军围城之前,就跟着许尚书逃出城去了。”
“她无事便好。”两人就算没什么感情,总归夫妻情分摆在那里,他知道人还在便安心了。
“我的母妃呢?侯爷可见过她?”这是李晟此时最关心的。
“阿兰公主……”闻燕雪眉心微蹙。
阿兰公主乃是二十多年前乌孙战败后进献给大雍皇帝的美人,在那时,先帝并不见得有多喜爱她。若说不受宠,可阿兰公主容貌倾城,天子也是凡人,红袖添香,美人小意殷勤,爱也爱过,赏赐也未曾落下。可若说受宠,却始终未有一个名分,天子吝啬到连一个妃位都不曾赐予她。众人也知她处境尴尬,仍旧唤她在乌孙时的番号,阿兰公主。
李晟提心吊胆地注视着闻燕雪的双唇,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闻燕雪缓缓摇了摇头,“整个京城我都寻过了,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李晟先是心中一紧,城中遍寻不得,那她又去忘了何处,到处都是兵荒马乱。可他又转念一想,既然闻燕雪这样说,那她如今应当暂时没有什么大碍,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
氤氲水雾中,闻燕雪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而他自嘲一笑,他竟然会觉得闻燕雪是为了他寻遍了整座城。
第4章 能臣
风回小院,稀落的树枝纷乱地扑在门户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强声阵阵,李晟的心也乱得很,闻燕雪离去的短短五日足以改变很多,只是任凭外界如何风云变幻,却都与自己无关。这一切就像一个黑漆漆的深渊无底洞,他现在外面往里看,事态如何他是丝毫不知晓的。
他打了个寒颤,屋内暖和,身上的衣服早就干了。可他的身子并不爽利,脑子也乱作一团,想的尽是一些有的没的。如今朝廷是谁主事?李微子嗣单薄,皇子仅有那么两个,又良莠不齐,仅有希望登上大宝的......他心中一动,垂着眼眸轻轻往旁扫过一眼。闻燕雪刮净了胡子,正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揽镜自照,洗干净后的闻燕雪,面庞依旧清泠有致,好看得很。
李晟忍不住想到,闻姝的儿子他只见过几眼,也只是匆忙之间不经意地一瞥。都说外甥肖舅,他这个侄儿倒有几分闻燕雪少年时期的风致,在李微一众歪瓜裂枣的皇子中,可谓是鹤立鸡群,只可惜年岁太小,若闻家有意立少年天子,难免会大权旁落。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闻姝那样一个矜贵傲气的奇女子,最后还是嫁入了宫中。宫变之时,李微藏身在茅房才得以躲过一劫。当众臣把这颗沧海遗珠从茅房里拎出来时,李微抖若筛糠,一身汤汤水水的黄白之物,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可就是这样一个近乎无赖的皇子,被众臣拱上了皇位。闻家是最先嗅到风向的,今上是这样一个人,当是众人之幸。营建始尔,纲纪未举。大雍国祚未衰, 皇帝欲开壅蔽,还需依仗他们这些世家。
只不过令李晟没想到的是,闻姝竟是主动提出要入宫的。世家立身之道,不外乎此。闻家权势隆盛,爵位相继,需得有舍有得。
闻燕雪侧头看了他一眼,李晟回过神来,不敢再想,他抿了抿唇,嘴角扬起一抹笑,“侯爷?”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闻燕雪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
李晟连忙移开视线,心中连连唾弃闻燕雪,面上仍旧挂着诚惶诚恐的笑,他干巴巴地说道:“侯爷风姿无双,令人心折,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呵呵。”闻燕雪森然一笑,舌尖抵着尖利的虎牙,那模样就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猛虎盯上了猎物。
李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额角抽动,只怪这里只有巴掌大点的地,不论他再怎么躲避闻燕雪,都会被他不紧不慢地网入无处不在的目光当中,李晟被他看得手足无措,“侯爷......”
只听哗啦一声响,闻燕雪也不避讳他,直直从水中站起身。他赤足踩在地上,黏腻清晰的水声慢慢靠近,李晟默默地转过脑袋。闻燕雪捏着他的下巴,阻止了他的动作。
在李晟擂鼓般的心跳声中,闻燕雪慢慢靠近,在他唇边印了一个浅浅的吻,然后按上了他的肩膀。心声震聋欲耳,李晟捂紧了自己的胸口,生怕被闻燕雪发现什么端倪。他心不在焉地红了脸,手心满是汗,小臂青筋暴起。
闻燕雪眼角微挑,他并未注意到李晟的不寻常,揽着他的肩膀又要继续时,李晟却挡在他的胸前。
他脸上的红晕退去,变得有些苍白。李晟是风月惯手,自然不会因为这一个吻方寸大乱。他这副模样,多半是怕的。
幽暗的烛光下映照着闻燕雪精壮的身子,他的背部厚实宽阔,依稀可见经年累月穿甲胄在肩骨上磨出来的茧。四肢粗糙黝黑了些,身上却是如白瓷般,每一道肌肉纹理都清晰可见,就像一个白玉做的人。李晟忽然感到有些可惜,闻燕雪这样的,正适合做一个纨绔,做将军有些可惜了这一身精细的皮肉。
“嗯?”他的胸膛微微震颤,似乎是有些不解李晟为何会推拒他。李晟的目光落在他肌理分明的腹部,又看向他的侧肋,在那里有一道深色的疤。
鬼使神差的,他的手指摸上他湿漉漉的身体,停滞在那块儿疤上。闻燕雪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摸着,看着他动作轻柔地 碰了碰,又像烫着了似的,飞快收回了手。在触及那道疤时,就仿佛触及到了令人乍惊乍喜的旧事,满室旖旎一扫而空,李晟忽得回过神来。
“侯爷。”闻燕雪听到他颤抖着声音唤他,李晟抬起头来,在一片朦胧中,墨眉明目,愈发分明。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艰难道:“你放过我吧,你我之间何至于此。你放过我,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恩情。”闻燕雪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李晟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闻燕雪这样对待他的理由。“侯爷,你若是喜好龙阳,这天下绝色男子多了去。我定然精挑细选,送到府上来。你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又何必揪着我一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