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 谁人不识君 第42章
作者:施宁
左明非看了眼手里的弓箭,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对喻兄来说,想来只是些花架子。”
“不,你很好。”喻勉说。
左明非抬眸望向喻勉,喻勉眼中带着浅淡的温和,他说:“你只是不喜欢射箭。”
左明非稍愣:“很明显?”确实如此。
喻勉矜持地点了下头:“猜的。”顿了下,他端详着左明非的神色,“不喜欢便不做,何必勉强?”
“君子有六艺,所谓文武兼备,知能兼求…”左明非正和声说着,却被喻勉猝不及防地摸了脑袋,他忽地止住话音,睁大眼睛地望着喻勉。
喻勉微微凑近,打量着左明非,似是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还是个小古板。”
“……”
“罢了。”喻勉收手,他拿过左明非手中的长弓,“适才课上打乱你思绪,现下我教你几手,当是赔罪了。”
左明非认真地问:“说起方才,喻兄为何看着我?可是我身上有不妥当之处?”
喻勉云淡风轻地射出四支首尾相连的箭,即为五射之一的参连,“无甚。”他语气淡淡道:“赏心悦目而已。”
不待左明非懵然回味,喻勉便将弓箭递给他,“该你了。”
“哦…”左明非呆呆地接过弓箭。
喻勉神色严肃地看着左明非。
左明非握紧长弓,心里紧张起来,他的胳膊微微颤抖,“……”想来是方才累着了,他心底有些着急,虽说他能自谦地说自己技不如人,但他并不想给喻勉留下逊色的印象。
小臂被人轻轻托握住,左明非忍不住屏起呼吸,“开弓没有回头箭,重要的不是目标在何处,而是你开弓的决心。”
喻勉像是将左明非圈进了怀中,左明非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淡淡熏香,和白鸣岐身上的华贵熏香不同,这种熏香闻起来中正平和,不似上京中风靡的味道。
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懂了吗?”喻勉问。
左三不是很懂,这和他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这…”他懵懵地看着喻勉,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懂些什么。
喻勉眼中闪过星点揶揄的笑意,像是恶作剧成功后的满意。
小公子挺好玩的。
接着,喻勉慢条斯理地拍了下左明非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慢慢领悟吧。”
左明非:“好。”
这么乖?喻勉心里痒痒的,他其实不想怎么样,可左家的小公子过于有趣了,让他忍不住一逗再逗,“你身上的是什么味道?”喻勉凑近左明非脸侧,几丝碎发扫过喻勉的鼻尖。
左明非下意识后退,却被喻勉牢牢地按住了肩膀,“怕我?”
“不怕。”
若有若无的低笑声传至耳畔,左明非强忍着动手的本能,任由喻勉按着肩膀,老老实实地回答:“是香囊,驱赶蚊虫的。”
“哦,香囊。”喻勉慢悠悠的附和。
左明非故作镇定地问了句:“你要吗?”
喻勉似笑非笑地退开,他好整以暇地问:“你可知赠人香囊的寓意?”
左明非回答:“辟邪。”
喻勉:“……”
他微微挑眉,一语带过道:“罢了,边境的风俗,你不知道。”
左明非琢磨着重复:“边境…”
正在此时,白鸣岐骑马赶过来,高声道:“阿勉!边疆传来异动,陛下下令让我爹速速返回边关,你能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喻勉眼睛一亮,他三两步地跑向白鸣岐,伸手便把白鸣岐从马上拽了下来,之后他翻身上马,不顾白鸣岐的指责,勒紧缰绳便要飞奔回府,忽然他又想起什么,于是停下动作,回身看向左明非。
“小古板,有机会的话,带你去领略边关的景致风貌,你要好好长大,后会有期了。”
马背上的喻勉自然是耀眼夺目的,他驰骋消失在左明非眼底。
左明非心底微微怅然,但更多的是为雄鹰能翱翔于天际而感到开心,他期待着后会有期,却未料到以后的物是人非。
天际阴沉,喻勉抱着左明非回到庭院,入门的那瞬间,密密麻麻的雨滴再次砸向地面,雷声轰然响起,左明非像是被惊醒般地睁眼,他恍惚地望着喻勉的下巴,继而看向屋顶:“又回来了?”
喻勉将他放到窗前榻上,却不着急退开,“你可知曹骊身边之人都是九冥的高手?若无李杨他们暗中保护,你现下还不知道在何处。”雨势夹杂着一闪而过的电光,喻勉的神色有些骇人。
左明非一笑而过,“不是说好不翻旧账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喻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左明非:“左三,你还瞒我多少?”
左明非前倾搂住喻勉,他略显疲惫地将脸埋进喻勉的领口,深深地呼了口气,似是喟叹,似是安心。
喻勉冷漠道:“这招没用。”
“喻兄,你身上的药香很好闻。”左明非微微侧脸,面对着喻勉的下颚和脖颈,他扬起下巴,唇畔不经意地蹭过喻勉的喉结。
喻勉喉结上下滚动,“拜你所赐。”他颇为百无聊赖地回答。
左明非抬手拂过喻勉的脸,温柔中带着些强/制的意味,他压低喻勉的头,主动吻了上去。
一瞬间,喻勉像是嗅到血腥的野兽,他加重与左明非唇齿相依的力道,将人扑倒在榻上,仔细地舐咬起来。
雨声中,不知过了多久,急促交叠的喘息声渐渐消停,潮湿的衣裳在榻上散乱开来,喻勉盯紧左明非的嘴唇,冰冷的目光中隐有火光跃动:“这便是左大人让人闭嘴的法子?”
左明非略显遗憾道:“可惜无用,行之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
喻勉淡声道:“毕竟新鲜劲儿过了。”
左明非温柔地望着喻勉:“那就做些没做过的,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
喻勉眉心微动,他按住左明非柔软的双唇,看不出情绪地说:“这不像你能说出的话。”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左明非搂住喻勉的脖子,他趁喻勉上半身虚空太久没有支点,蓦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继而缓缓撑起上半身,对上喻勉仍旧探究怀疑的目光,他柔声道:“命都快没了,我又何苦做个泥菩萨?”
喻勉幽幽看了左明非片刻,他忽地一笑,漫不经心道:“我怕你死在床上。”
左明非温驯地望着喻勉,莹白的指尖拂过喻勉疏离的眉心,“那你就非要把我往死里折腾吗?”他的眼神如水如烟,似是在抱怨喻勉的霸道:“行之就不肯让一让我?”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喻勉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他捏住左明非的下巴,冷笑出声:“左三,你倒是很敢想。”
第45章 论断
听到喻勉百无聊赖的嘲讽, 左明非并不在意,他从前会觉得喻勉说话不近人情,如今却觉得这样的冷言冷语有种别样的生动。
“还不起开?”喻勉目光凉凉地落在左明非脸上, 语气是十足的威慑人。
左明非笑了笑, 他正欲起身,却觉得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攥紧, 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左明非疼得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抓住喻勉的袖子, “呃…”
喻勉此时的注意力正放在窗外, 喻季灵和白夫人已经进了院子。
察觉到左明非还扯着他的袖子,喻勉稍显不耐道:“闹不完了?”他回脸看向左明非, 却见左明非的脸色十分难看,双目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
“左三!”喻勉立刻起身, 他扶住左明非的腰背,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他伸手探向左明非的脉搏。
指尖触碰到脉搏处的经络, 喻勉感觉到左明非脉搏内的真气正在急速逆转,他尝试着输送几分安抚的真气过去,却被左明非体内正在逆行的内劲格挡住,直接将他的手给弹开了。
与此同时,左明非煞白的脸色蓦地涨红, 他死死掐住手心,身体控住不住地前倾,口中喷溅出一口淤血,紧接着,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气一般地瘫了下去。
喻勉及时接住左明非,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你感觉如何?”他蹙眉询问。
左明非的唇角残留着血迹,他虚弱的闭着眼睛,低低一笑:“看来…是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为何突然这样?”喻勉百思不得其解。
左明非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微笑,他放任自己躺在喻勉怀里,“只是有瞬间觉得…行之俊朗非凡,之前竟是未曾上心…”
“你是真不怕死,还有时间说废话。”喻勉再次摸向左明非的脉搏,脸色很不好看。
“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左明非抬眸,他费劲地注视着喻勉的下巴,轻声说:“行之,我总觉得关于你的事,我不该知道的那么少,可我记不起来…”声音越来越低,话还没说完,便脱力昏过去了。
喻季灵和白夫人一进门就看到地上的血迹,以及左明非昏死过去的场景。
喻季灵大惊失色道:“纵使他瞒了你,你也不该严刑逼供的呀!”
白夫人意识到不对劲,她赶忙走近,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一粒药丸,喂左明非吃了下去,“这是本元丹,可帮他护住心脉。”白夫人皱眉道。
“我已翻阅过《九冥毒经》,镜花是在七十年前研制出来的,草药讲究相克相生,如今炼制镜花的毒药多已绝迹,更别提与它们相克的草药,不好寻找。”
白夫人眉间染上一抹愁绪:“即便要找也需要时间,可左大人等不起,而且…”顿了下,白夫人还是道:“想必你也不会为他耗费时间。”
喻勉毫无波澜地揽着左明非,让人窥探不出心情。
白夫人微微叹气:“若你不想他死,也只有将左大人送回上京,左大人为左家下一任家主,左家定会竭尽全力为他搜寻解药,这也算一线生机。”
喻勉低头看了眼左明非,“左三并非看起来这般无害。”他沉声道。
白夫人苦笑着摇头,并未再说什么。
喻季灵看不下去道:“他都快死了,你还在这儿算计来算计去的,话说,你俩不是一对吗?你就看着他死啊?”
喻勉冷冷地瞥了眼喻季灵,不耐烦道:“此事复杂,与你无关,滚回你的琅琊书院去。”
“活该你贬官死老婆!”喻季灵翻了喻勉一个白眼,他示意白夫人往旁边挪挪,伸手便搭上了左明非的脉搏,他摇头叹气:“气血逆行,心脉衰竭,非是长久之相。”说完,他对喻勉道:“将他转过去,我给他输送内力。”
喻勉没动,“没用,他体内的毒会抗拒所有内力。”他语气沉沉地说。
喻季灵单手放在左明非后心的位置,源源不断的内力如同枯木逢春般汇入到左明非的心脉之中。
对上喻勉微讶的目光,喻季灵说:“我内修《药王心经》,虽说对打架没什么帮助,但对衰竭之人有温补之效,再辅以白姑娘的本元丹,能为左大人增加些时日。”
喻勉一瞬不瞬地盯着喻季灵。
喻季灵冷哼:“不必谢。”
喻勉出声:“怪不得你内功如此差劲,原是天天在当散功童子。”
喻季灵差点一掌劈上喻勉的脑门,他没好气道:“琅琊书院讲究文武兼修,弟子们年轻气盛,练岔功是常事,我身为山长,自是要为他们疏通经络。”
“愚蠢。”喻勉淡淡评价。
喻季灵冷言冷语道:“是,你不愚蠢,你早早卸了摊子跟你师父走了,你最聪明,只是如今你心上人药石无医,你可有法子?”
喻勉眸色阴沉地注视着喻季灵,轻斥:“放肆,书院的老头们真是将你惯得无法无天。”
“毕竟我死了娘,爹又不管,哥也跑了,长老们不管我谁管我?”喻季灵反唇相讥。
白夫人适时出声,她道:“行了,别吵了,左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