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 谁人不识君 第43章
作者:施宁
喻季灵行云流水地收手,叹气:“我这也是治标不治本,扬汤止沸罢了。”
喻勉小心地将左明非放下,他看似随意地给左明非搭上毯子,问:“外面如何了?”
“凌乔他们在盯着,曹骊已死,太守府群龙无首,如今是郡丞在管着,不知他最后会如何决断。”白夫人回答。
喻勉思索着问:“郡丞是谁?”
“是曹骊的学生王颂,他为人胆小怕事,说让他拿个决断,他既怕得罪那个,又怕得罪这个,不堪大用。”白夫人不屑一顾地评价。
“太后那个信使呢?”
“还在装死。”
“那就砍了他的手脚,看他还交不交代。”喻勉不怎么有耐心地说。
话音落,凌乔从门外疾步走来,严肃道:“启禀主子,官兵已将太守府围了起来,说是要抓捕杀害曹太守的凶手。”
喻勉眉梢微动,他看向白夫人,淡声道:“看来这位郡丞并无你说的那般胆小怕事。”
白夫人不以为意道:“事态紧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一个小小郡丞,能掀起多大水花来。”
院外脚步声迅速齐整,不一会儿的功夫,院外便围满了官兵。
“学生王颂,求见喻大人和左大人。”年轻的男声在院外高声道:“还请二位大人出来一见,学生有些疑惑,还需二位解答。”
喻勉起身,对喻季灵道:“琅琊书院向来与世无争,不必介入到此等纷争中,你和左三在此等候。”
喻季灵微微蹙眉:“来者不善。”
“那我们就比他们更不善。”
喻勉淡声说完,大步迈开步子,朝门外走去。
“……”
待出门后,喻勉看清了院外形势。
在普通官兵的外围,还围有层层叠叠的军队。
地方驻军一般驻扎在离城五至十里处,地方官不经授权不可随意调动军队,可眼下王颂不仅调动了,而且看起来丝毫不惧的模样。
喻勉目光幽幽的落在院外正中央的年轻男人身上,王颂看起来尚未及冠,同前几次见面不同的是,这个年轻人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一扫瑟缩之态,看起来也算是风度翩翩。
“学生王颂,见过喻大人。”王颂微笑着俯身。
喻勉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院外的士兵,他缓声问:“王大人这是何意?”
“学生听闻喻大人身边有支奇兵,不仅来无影,而且去无形,学生生性胆小,此举不过是在防患于未然呐。”王颂施施然道。
喻勉兴致缺缺地勾了下唇角:“奇兵?王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些寻常的家丁护卫,哪能比得过王大人的军队。”
“诶,喻大人此言差矣,学生不过是管卫戎营借些人马,怎么就成了学生的军队了?喻大人可要慎言,所谓祸从口出。”王颂笑意盎然道。
喻勉淡声道:“可惜了,你老师至死也没见到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王颂惋惜:“老师骤然离世,学生心痛非常啊。”
“若非你告诉曹骊他家中失火,曹骊何至于连夜赶回城中?又何至于骤然离世?”喻勉眸光微闪,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王颂不疾不徐道:“府中失火,师母尚在家中,我告诉老师,自然是怕他担心师母和曹老太太,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么?”喻勉居高临下地望着王颂,语气不屑:“事实上,我连曹骊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又如何得知是你告诉他府中失火的?年轻人,太过沉不住气,容易得意忘形。”
王颂愣了下,自觉失言,他眯眼望向喻勉:“你诈我?”
“左淑宁原本的打算是跟我同归于尽,再不济也是替曹骊揽下罪行。”喻勉说:“为此,她甚至事先作出曹老太太葬身火海的假象,一来是为彰显自己的丧心病狂来误导我,二来,曹老太太去世的消息传出,曹骊也能借此服丧还乡,远离纷争。”
“要想瞒着曹骊进行这些事,左淑宁一个人当然不行,除了找上石介,我猜她还找了你。”喻勉慢条斯理地踱至王颂面前,语气悠然:“你师母把你老师托付给了你,她要你替她瞒着你的老师,但你却食言了。”
“你把一切都告诉给了曹骊,纵使他这个人柔懦寡断,可他对他夫人的感情是真。”喻勉有些兴味地打量着王颂,语气淡然:“于是他回来了。”
“也如你所愿,他死了。”
“……”王颂的额角冒出些许冷汗,在喻勉摄人的威压下,他装死地躲到官兵后面,不发一语。
喻勉讥诮般地笑出声,他闲闲道:“你不是要抓捕杀害你老师的凶手吗?先找根绳子把你自己捆起来。”
王颂兀自镇定下来,他扬了扬唇角,反道:“可惜,这些都是大人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这狡黠耍赖的样子竟然像足了一个人,喻勉眸光微凝,他正欲深思,却听王颂突然咳了一声,喻勉不屑一顾地抬眼看去。
只见王颂拨开官兵上前,重新行了个晚辈礼,傲然道:“学生王颂,字乐章,上京人士,姑母是当今太后,母亲是嘉清长公主。”
喻勉淡淡道:“怎么不提你爹?”
“……”
喻勉漫不经心地说:“哦,想起来了,你爹当年伙同太后意图谋反,被人一箭射死了,跟你老师一样,不如你再猜猜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第46章 死因
“陛下看在你母亲的份上, 饶了你一命。”喻勉继续往人心窝上扎刀子,他悠悠道:“你一个罪臣之子,不忙着去洗心革面, 反倒在这里兴风作浪, 你姑母许诺你什么了?”
听到喻勉这番言论,王颂自然没有好脸色, 但他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道:“喻大人如今自身难保,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喻勉不屑一顾道:“你以为这些人能困得住我?”
“曹老太太指认你杀害了他儿子。”王颂语气淡淡道:“杀人之嫌, 你洗得清吗?”
话音落地, 院外传来鬼哭狼嚎的哭丧声:“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我的儿啊€€€€”
“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喻勉皱眉看过去,只见几个小婢女哭哭啼啼地搀扶着一位老太太走来。
老太太看到喻勉后直接冲上来, 但被几个官兵拦住了,她指着喻勉的鼻子骂道:“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进京告御状!!还我儿子命来€€€€”
王颂对曹老太太出现在这里也表示诧异, 但他迅速过去搀扶着老太太,劝说:“老夫人, 这里有我就行了,您快回去歇着吧,老师定然不愿看到您这副样子。”
“他就是凶手!你为何不将他抓起来!”老太太怒斥道。
王颂为难道:“凡事讲究个章程…”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老太太狠狠地给了王颂一耳光, 众人皆呆住,饶是喻勉也微微一愣。
“骊儿平时那么疼你,如今你却连为他伸冤都做不到!”曹老太太恶狠狠地盯着王颂,迁怒道:“为何死的是我儿子不是你!”
白夫人忍不住对喻勉道:“这老太太还知道欺软怕硬, 看来也没多难过。”
王颂默然片刻,他抬手制止要去推搡老夫人的官兵, 平心静气道:“…学生惭愧,请老夫人节哀。”
曹老太太绝望地往地上一坐,悲戚地大哭起来:“儿啊…我的儿啊…”她扯着嗓子对王颂喊:“今日你若不把这个凶手给杀了!老身就撞死在这里!”
王颂好言好语道:“老夫人,我只是个郡丞,手上没有实权,只能等上京的消息,你放心,待上京的任命诏书下来,我一定…”
“你老师尸骨未寒!你却惦记着他的太守之位!你这个不忠不义不孝之徒!”曹老太太声如洪钟地怒骂,王颂简直无可奈何。
麻烦远不止一桩,曹老太太这边还未安定,院外便又来了一波人,几个士兵护卫着一个老太监,老太监病恹恹地坐在竹椅上,几个人将他抬了过来。
为首的军官走到王颂跟前,得意道:“王小公子,我将这老太监抢来了。”
白夫人低声对喻勉道:“他就是徐州卫戎营的驻军长史嵇洋,现下看来,整个徐州都是太后的人了。”
王颂看起来并不满意,他皱眉道:“嵇将军,我不是说了听命行事吗?”
“王小公子…”嵇洋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颂打断了,王颂淡淡道:“此等场合,你还是称呼我为郡丞大人的好。”
嵇洋满脸不以为然,他粗声粗气道:“如今这里都是我们的人,郡丞大人在怕什么?”
王颂不悦地看了眼嵇洋:“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小公子,我知道你行事周到,可也太磨叽了,只要这老太监把太后娘娘的懿旨拿出来,喻勉不就是死罪么!”
前有曹老太太,后有莽汉嵇洋,王颂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耐烦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再说你又怎知姑母的懿旨能定喻勉死罪?”
嵇洋道:“铁定的啊,喻勉先是杀了段公公,后又杀了曹大人,太后娘娘明智,定会赐死喻勉。”
“先将喻勉囚禁至此,一切等京中的消息…”王颂坚持稳妥行事。
嵇洋打断王颂,斥道:“王颂,你磨蹭至此,算是个男人吗!”
“嵇洋!”王颂眼风凌厉,语气却慢了下来,“你不要忘了,这天下还不姓王。”
嵇洋忽地语塞,他呆愣地望着王颂,王颂字句清晰道:“喻勉的罪责自有朝廷定夺,就地处死和等陛下下旨处死是两回事,纵使你是太后的人,皇帝的面子你敢不给?”
说完,他百无聊赖地瞥了眼竹椅上闭着眼睛装死的老太监,嗤道:“连个太监都比你会做人。”
这话大有深意。
嵇洋气得干瞪王颂,却是半句话也反驳不出。
看来是内部不和。
喻勉不动声色地观望着王颂的行事作风,白夫人在他耳边看戏般道:“这孩子,倒是个人物。”
“可惜生在王家。”喻勉的语气像是在宣布谁的死讯一样。
只是嵇洋憋屈地闭嘴了,曹老太太却还是不依不饶。
王颂正要派人把曹老太太送回去,又有人来通报:“启禀嵇将军,段公公的遗体已经找到,经过多方盘问,喻勉在钱塘栖身过的客栈的老板指正,喻勉一行人正是杀害段公公的凶手。”
“哈哈哈哈哈…”嵇洋痛快地笑出声,他凶相毕露道:“这下,喻勉的罪行便被坐实了!”
王颂愕然大怒:“嵇洋,你竟敢私自跑去钱塘?你可知未经朝廷允许…”
“闭嘴吧!你个毛头小子。”嵇洋逼近王颂,狠狠地将他推到一旁,居高临下道:“这军队是老子的军队,我不过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薄面,你还真当自己已经做了太守了?”
喻勉眉心微动,目光沉沉地问:“你把客栈的老板如何了?”
嵇洋眯起眼睛,不屑道:“就是你替崇€€侯翻了案?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在问你话,客栈老板呢?”
“经不起拷打,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嵇洋无所谓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喻大人还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王颂更气了:“你还滥杀无辜!嵇洋!你简直无法无天!”
眨眼间,喻勉的暗卫和白夫人的九冥杀手忽地落至院落,杀伐之气将院落围绕得密不透风,亡命之徒身上携带的血腥气自然要比士兵们重得多。
“……”嵇洋和他身后的士兵皆感到层层威压,额角开始隐隐冒汗。
白夫人轻笑一声,懒懒道:“早说要动手,何必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