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 谁人不识君 第47章
作者:施宁
喻勉虽说将左明非关起来,但洛白溪却不敢真的怠慢左明非,他将左明非关进客房后,和随从一道走着,他忽地想起来:“对了,你们可见到郡丞了?”
眼下左明非落难,却不见王颂的身影,不得不说十分可疑。
“没有。”
“奇怪。”洛白溪低头自言自语,将到达屋前时,洛白溪吩咐:“若是见到了郡丞,喊他来见我。”
“是。”
进屋后,洛白溪脱掉外裳,他正要走向里间,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于是他稍微顿足,“还未用饭,先用饭吧。”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
“演技拙劣。”王颂禁锢着洛白溪,语气鄙夷。
洛白溪不会武功,索性放弃抵抗,他将全身重量都压在王颂身上,笑道:“我先生也这样说。”
王颂道:“你且睡上一会儿,待你醒了…”
“就放了我吗?”洛白溪期待地问。
王颂如实相告:“不,待你醒了就杀了你。”
洛白溪悻悻然道:“虽说是我抢了你的太守之位,可那也是因为陛下厚爱,你可不兴公报私仇的呀。”
“闭嘴。”王颂淡淡道:“老实点,废话一堆。”
“哦~明白了。”洛白溪微微侧脸,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王颂,了然道:“你这是想挟太守以令徐州。”
“我犯得着挟持你?”王颂瞥了眼洛白溪,一掌劈了下去。
洛白溪顺理成章地失去了意识。
“真当我蛰伏徐州多年是白混的?”王颂自言自语地搂住洛白溪,他将人放到床上后,又从洛白溪的身上摸到了一个令牌,随后拿着令牌,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王颂找到左明非被关押的地方,他拿出令牌,对门口的禁军道:“洛大人有令,所有人去他院里集合,他有事情吩咐。”
有人奇怪地问:“可是方才洛大人说看好这里…”
王颂晃了下手中的令牌,不以为意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也可以继续守在这里,回头洛大人问起来,可不关我的事。”
禁军渐渐退下了,待人走尽,王颂疾步走向门口,他推开房门:“义兄!”
静坐在桌边的左明非缓缓睁开眼睛,和声道:“来了。”
第50章 殊途
王颂将左明非送到后院小门外面, 那里早就备好了一辆马车,“义兄,”王颂肃然道:“左萧穆大人已至城中, 马车会带你过去。”
左明非拦住王颂的手臂, 语气温和又不容置疑:“我们一起走,待事情解决, 你再回来也不迟。”
王颂犹疑片刻, 而后道:“我自有打算,义兄不必担心我。”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左明非心道二姐不听话也就罢了, 现下连义弟也不听话了, 他微皱眉头,道:“若是洛白溪醒了, 他不会放过你。”
“大家都知道我是太后的人。”王颂斩钉截铁道:“只要太后一日不垮,陛下就得给她面子, 换句话说,洛白溪就必须担待我。”
左明非对他道:“洛白溪远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义兄是想说, 我不如他?”王颂的语气低落下来。
“乐章,你有你的长处。”左明非抬手放在王颂的肩膀上,温声道:“论心计,你比不过小洛,可论心性, 他不如你。”
“……”王颂不轻不重地把左明非推向马车,他坚定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义兄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若是洛白溪醒了,就走不了了。”
“…也罢。”左明非无奈道:“那你照顾好自己。”
王颂点头:“义兄也是。”
“嗯。”
徐州城外有处古寺, 名为楞华寺,相比城内的寺庙,它的烟火气不重,反而有些寥落。近日阴雨不断,台阶上蒙照着一层青绿色,更显得此处森然寂寥。
喻勉站在台阶下方,他漫不经心地与庙宇对视着,左淑宁在祠堂中对左明非说的话犹在耳侧:
“秉德生前最常去三处地方,一处为城东的善堂,一处为城中的一念楼,最后一处为城外的楞华古寺,你要找的东西,可能在那三处地方。”
白夫人带九冥的人去了城东,喻季灵带暗卫去了一念楼,若是他们都失败了,那清明状应该就在此处€€€€楞华寺。
最好别是这里,喻勉眉心微动,心底掀起一阵烦躁。眼前的五十三级石阶,以及寺外的石狮,皆非等闲之物,若想闯进去,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一念楼被我翻了个底朝天。”白衣翩跹,一道素影百无聊赖地落在喻勉身侧后方,“想必日后不能经营了。”白夫人遗憾道:“可是并未发现什么。”说完,她眯眼注视着眼前的庙宇,琢磨道:“这寺庙有些意思。”
喻勉微微扬起下巴,问:“若让你闯,你能闯到第几个石阶?”
白夫人观察着周遭环境,这五十三及台阶看似普通,其实暗藏机关,每一层台阶都与周围的景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着不慎,便会陷入死局,“二十三。”白夫人作出结论。
“善堂并无异状。”喻季灵走过来,“而且我还打听到,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一波人去过善堂了,但和我们一样一无所获。”他说完之后,望着古寺逐渐皱起眉宇,“好邪乎的寺庙。”喻季灵嘀咕。
白夫人笑问:“如何邪乎?”
“普度众生之地,却处处是杀机。”喻季灵不适地打了个冷战。
白夫人又问:“以你的能力,你能闯多少个石阶?”
喻季灵思索后道:“二十。”
“那还剩下十阶。”白夫人对喻勉道:“剩下的交给你的暗卫,足够替你掩护了。”
喻勉缓缓呼出口浊气,“不够。”
白夫人不明所以地扬眉,喻季灵替喻勉说了出来:“重头戏在石狮子上。”说完,他对喻勉道:“实在不行,你自己上呗。”
白夫人道:“不行,寺外已是机关重重,谁知道里面藏有什么玄机?他得保留实力。”
喻勉不疾不徐道:“不慌,会有人来解决的。”
“谁?”喻季灵问:“左三公子啊?他都那样了,怕是连第一个石阶都过不去。”
“我们来赌。”喻勉云淡风轻地看向喻季灵,问:“敢吗?”
喻季灵翻了个白眼:“怎么不敢!赌什么?”
“我赌他不仅能迈上第一层石阶,还能安然无恙地进入寺内。”喻勉兴致颇好地看着喻季灵,有种逗弄自家弟弟的悠然。
喻季灵嗤道:“世人虽有偏爱一说,但你这都不叫偏爱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
“盲爱,盲目的爱。”
他嘲讽道:“你相好的身体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啊?”
白夫人噗嗤笑出声,喻勉百无聊赖地扫了喻季灵一眼,继续道:“若你输了,就乖乖滚回琅琊书院。”
“若你输了!就跟我回琅琊书院!”喻季灵恶狠狠道。
“一言为定。”
从太守府驶离的马车来到城中一处喧闹的客栈旁,马车畅通无阻地行至后院,左明非从马车里探出身子,看向院中的威严男人,“兄长。”左明非起身下车。
此人正是左家长孙,左萧穆。
内阁还在的时候,左家长子左长瑜为内阁首辅,其子左萧穆为御史大夫,左明非为刑部侍郎,除去早年夭折的左四,左五左萧然也在内阁任有闲职,可以说,左家满门皆朝官,一时风光无两。
自从内阁被裁撤,左长瑜被指派接管翰林院,左萧穆也被降职为前锋营统领。
和左明非不同,左萧穆为人杀伐果决,性情刚烈,他极为护短,为了维护家族利益,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憬琛。”左萧穆往前走了几步,他打量着左明非,眉宇皱起:“你…怎么变成这样?”
离京前的左明非是个光风霁月的青年才俊,可现在的左明非,看起来只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说来话长,兄长一路前来,可还顺利?”左明非关切地问。
左萧穆阴沉道:“左家危在旦夕,谈何顺利?”
“小五的事情,我已知晓。”左明非黯然道。
左萧穆是左萧然的同胞哥哥,左萧然意外离世,左萧穆的难过不会比左明非少。
“…不说这些了。”左萧穆深呼吸一口气,他肃然道:“我先送你离开徐州。”
“兄长不一起吗?”左明非问。
“我还有公事。”左萧穆言简意赅道:“你先…”
“你要去杀喻勉?”左明非骤然打断左萧穆。
左萧穆眸色深沉,脸色晦暗不明。
左明非说:“离京前,我便知晓了陛下派你去杀他的事。”
“你既然知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又何苦问我?”左萧穆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冰霜。
“兄长,喻勉杀不得。”左明非语重心长道:“他身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若你杀了他,朝堂必定紊乱。”
“憬琛,你是真的顾忌朝政?还是留有私心?”左萧穆浑厚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质疑。
左明非微讶,“兄长何出此言?”
左萧穆凝视了左明非片刻,只声道:“罢了。”
“所有人都认为我对喻勉情深义重,二姐如是认为,曹骊也这么说,眼下兄长也怀疑我的用心,”左明非眸色晦暗,他自言自语道:“这真的是巧合吗?”
左萧穆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打量着左明非:“你不记得了?”
“兄长认为,我该记得什么?”左明非缓缓抬眸,他直视着左萧穆:“我又忘了什么?”
左萧穆瞳底幽深,心道左明非忘了也好,“没什么。”他道:“等回家再说。”
“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在乎了。”左明非忍下身上的不适,他比任何人都能意识到自己时间的流失,“只是兄长,我还是那句话,喻勉杀不得,否则…”
“否则什么?我并不在乎。”左萧穆漠然道:“憬琛,我顾不得那么多,只有重新得到陛下的青睐,左家才能东山再起,才能避免萧然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所以我必须除掉喻勉。”
左明非冷静的眸子里燃起火光,他沉声道:“你以为这样便能保左家无忧?兄长还意识不到吗?陛下眼里唯有利益与制衡,左家与多年前的王家没什么不同,没人救得了左家,左家也不需要被救!这是朝代的必然,总有人要落幕,也总有人会登台。”
左萧穆从未见过左明非发脾气,他心下觉得不对劲,“憬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左明非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哑声道:“陛下年衰,总会不在的…咳咳!”
“放肆,这话是你能说的?”左萧穆忙搀扶住左明非,低声训斥。
左明非摆手制止住他的搀扶,他眸中闪过暗芒,一字一顿道:“所谓此消彼长,储君性情谦和,那势必助长朝臣之焰,既如此,我为何不能顺势而为?”
“憬琛…”左萧穆难以置信地望着左明非,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左明非嘴里听到这些话,他嗓子干涩,艰难地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不平之事不再发生,我想让忠臣良将名垂青史,我想谋定白兄心中的泱泱盛世…”左明非咽下喉间腥甜,他清和的声音如同溪流落至峭壁,从高空簌簌而下,撞击在嶙峋的岩石上那般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