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庭秋 撼庭秋 第65章
作者:梨云未见
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禾苑只觉心头一痛,连呼吸都弱了三分,喉咙里像是插了一把刀,翻来覆去地搅。
江意秋偏头,抬高声音轻蔑朝他喊道:“未曾想你还挺自觉!都不用我大费周章进去请了!”
这讽刺的话语一字一句皆入了高剑信的耳朵里,也没落下朝禾苑的心头声声刺去的无情利刃。
小年听着江意秋的语气,神色有些难过,他担忧地侧头望了望禾苑的脸,鬓角正淌着汗。
禾苑难过得喘不上气,堵在嗓子眼里的话语迟迟出不来。
江意秋却望着他无动于衷,目光冷淡得像是陌路人。
高剑信的沙哑呼声根本无法动摇禾苑的思绪,他拨开小年的双臂,独自一人朝江意秋缓慢而又艰难地走去。
小年没法左右自家主子的意思,只能被迫留在原地别无他法,他都没办法阻止禾苑从病榻上起身奔向城门,又有何能力阻止禾苑奋不顾身地要见心爱之人呢?
那白衣身影看上去甚至都抵不过这冬日里的寒风,轻轻一碰便能将其击倒,禾苑自己也觉得可笑至极,苦思冥想了这么些日子也想不明白他跟江意秋是为何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你放了孙清越,放过皇城里的无辜百姓,我任由你处置。”
他们之间仅隔了半丈远,江意秋始终没有朝他走去哪怕是半步,他的眼神自上而下将眼前玉树临风的男子瞧了个透。
禾苑无法再直视江意秋的那双寒意刺骨的瞳,再望一眼都是对他的凌迟。
而江意秋忽的嘴角上扬,喉间响起闷闷笑声,语气依旧不饶人:“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顿了顿,他示意让禾苑再上前两步,禾苑拧眉不肯。
残风卷过他额间的发丝,从榻上挣扎着起来后直奔城门,禾苑根本连发都没束,这般模样出现在众人眼中已经是将他的面子撕了个粉碎。
见人不愿,江意秋仿佛得了趣,叫人将刀架在了孙清越脖子上。
“你!”
禾苑倏地抬眼,眼睫上似乎还有些透明的玉珠,与江意秋那双戏谑挑衅的眼神正正对上,只听那人接着不依不饶。
“怎么样?你走还是不走?”
第84章 人质
禾苑咬牙受着那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又凌厉的眼神,撑不了几秒很快又将视线移到一旁。
“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孙清越被刀架着一动不敢动,嘴里被塞了破布根本讲不了话,若是为了救他而让一国之君被挟,他宁愿拼死相搏。
江意秋在马上俯视着禾苑清瘦的脸,那只有些许淡粉色的嘴唇,说出口的话远不如这张脸讨人喜欢。
他纵身下马,骤然立在禾苑身前,足足高出禾苑半个头。
看这弱不胜衣的样子,江意秋抬手猛地捏住了禾苑的下巴,迫使他望着自己的眼睛。
“你求我,我就放了他。”
那双微微泛着水光的眸中倒映着江意秋英俊的脸,禾苑下巴两侧瞬间被掐出了两道红印,他唇缝紧抿昭示着抗拒。
江意秋的视线往下,移到那张淡粉色的唇上,目光在那上边流连,他笑得张扬邪魅,“不求,你是想让我断了他的右臂?”
他停顿几秒,将脸凑了下去,轻佻又放浪地将自己的唇贴近禾苑的耳旁:“还是想让我打断他的右腿呢?”
禾苑瞳孔瞬间缩短,鬓角的细汗就没有停过,他用力挣脱了被江意秋捏着的下巴,凤眸中泛着波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差点儿没喘上来气。
江意秋挑眉,在一边并没有受到任何触动,抱着手靠着绝尘样子很是放松。
禾苑袖间藏着几片薄刃,手指几次三番从上面脱离开来,终是不忍。
他唇缝轻启,良久,江意秋终于如愿听到一句微弱但清晰的:“求你……放了他。”
为此他顿时升起一股犹如在酒楼酣畅淋漓的感觉,总之就是无比痛快,痛快到他放声大笑,朗朗笑声响彻云霄,高剑信捏着拳却是无可奈何。
被这样羞辱的天下共主,还能称得上是天下共主吗?
禾苑攥着衣袖,凝眉望着那张开怀大笑的脸,难过到胸口像是被刺了无数道钢针。
“好!我江意秋从来不做言而无信之人!”
他抬手,后边孙清越就被无情推了出去,脱离了钳制,狠狠跌在了泥地里。
禾苑霎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江意秋搂着坐上了马,一把刀紧接着就逼近了他白皙的脖颈间。
“你!”
“我是说放了他,可我从来没说过放了他们!看你这副命不久矣又毫不惜命的样子,不如把这江山让给我?我一定替你好好整顿朝纲,开疆拓土!”
江意秋的字句全都呼在禾苑的耳畔,温热的湿气撒在耳廓上,瞬间红了一片。
他没等禾苑的回应,又抬头冲墙头高喊:“开城门!皇上要回宫!”
城门哪里敢不开?几个兵卒奋力推开了木门,江意秋孤身一人驾着马带着禾苑入了城,回首对着城墙上的高剑信警告道:“我的一兵一卒,少了哪一个,你们的君主就得赔上一只手,或者,一条腿!”
城门外的千万人马有序整顿后齐齐驰向了那片枫林,还是江意秋曾经操练士兵的老地方。
小年见状赶紧拔腿就跑,可两条腿的人怎能追得上四条腿的马,更何况那匹千里马还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禾苑没有抵抗,只是觉得胸口像是空了一块,似乎已经痛到麻木。
金銮殿里的众人还在等着高剑信的消息,却只听外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人,却也没听见通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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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待人进来之后,一个个都瞠目结舌呆滞地望着江意秋拖拽着禾苑入了殿门,徐章甫沙哑着嗓子痛斥道:“竖子狡诈!”
“我看你们谁敢动!”
禾苑顿觉脖子上那凉意仿佛刺破了皮肤,微微敛起一双凤眸,听见江意秋又转而放低了声音,像是似笑非笑地在安抚众人的情绪:“诸位且先冷静。”
官员们哪里敢动,江蘅也只能对着江意秋干瞪眼,他明明是亲眼看着此人在木椅上咽了气,毒酒有多厉害他也不可能不知。
“很好。”
江意秋欣慰道,带着禾苑一步步走上台阶,架在脖子上的刀未曾动过分毫。
在龙椅前站定后,江意秋贴着禾苑的耳朵轻声说道:“我坐龙椅,你坐我腿上。”
禾苑没有回应,江意秋却也知道他不敢不从。
众人在下边眼睁睁就看着那龙椅上坐着的人成了江意秋,而他们的圣主被刀架着脖子正正坐在了江意秋腿上。
“皇上有话,请诸位洗耳恭听。”
江意秋嘴角上扬,目光转向怀里的人,悄声道:“第一,我要这帝王之位;第二,你做我的宠妃;第三,明日大婚。”
众人屏息凝神,好一会儿,只听见禾苑嗓音略带沙哑一字一句道:“朕,今自愿禅位于此人。”
听罢,徐章甫直接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地,脸上的皱纹都拢到了一起:“请皇上三思啊!”
后边几个大臣也跟着跪地,直呼道:“臣请皇上三思!”
才刚静下来的大殿中,却忽然听得江意秋的粲然一笑,“现在朕是天子,你们要朕三思什么呢?”
“无耻之尤!”
徐章甫愤懑不已,气得脸涨得通红。
江意秋此刻已经把刀收了,禾苑依旧没有动作,只是呆滞地垂眸望着地毯。
瞧着美人这副模样,江意秋似是有些于心不忍,打算干脆就由他自己来说后边两件事。
江意秋搂紧了他的腰,无意间感觉到禾苑袖子里藏着的薄刃,却毫不畏惧,对着下边众人得意万分:“朕还有更无耻的。”
“从今日此时此刻开始,他便是我的宠妃。”
说着,江意秋还将脸贴近了禾苑眼角旁边,唇轻轻在他侧脸上触碰,惹得下边的有些官员都气得只差破口大骂。
江蘅怒道:“江意秋!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朕哪里过分了?这般标志可人美若天仙的一张脸,做宠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难不成还要朕立他为皇后?那这大靖还如何开枝散叶?”
禾苑索性闭上了双眼,好像这样就能听不见江意秋说的话一般,可那字字句句分毫不差地戳进了他的心脏,搅得鲜血直流。
江意秋看着下边伏跪一片,敢怒不敢言的大有人在,只有那江蘅迟迟不跪地,他也了解此人骨头硬,却不同他计较,慢慢悠悠将怀里的人转了个方向,让禾苑对着自己。
“最后一件事说完就退朝。”
顿了顿,江意秋侧头往下扫了一眼,沉声问道:“怎么沈大人不在?”
问完,下边无一人回答他的问题。
最后禾苑张唇,语气里透着虚弱不堪:“他在盘查火药。”
“哦!朕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那让他加班加点,准备好明日我跟爱妃的大婚典礼!”
江意秋说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禾苑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忽然向侧边倾斜过去,禾苑眼角的清泪无声滑落,凝在他与江意秋身体之间。
长生殿门口,伫立着两个熟面孔,一见江意秋,脸色都变了,再一望他怀中的禾苑,纷纷垂下了头。
江意秋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禾苑的寝殿,将人毫不客气地往榻上一扔。
这一幕被一路飞奔赶回来的小年给撞见了,顿时就急了眼:“你怎么这样啊?殿下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能经得住你这般摔?”
他边说边要进来,江意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朕现在是天子,你就是这般跟天子说话的?”
小年闻言耷拉下脑袋,只听禾苑轻声道:“你别为难他。”
他从榻上勉力直起身体,对小年挤出一丝笑意:“先出去,没事的。”
江意秋跟着骂道:“快滚快滚!再不经通传就进来,当众杖责五十!”
“江公子!”小年厉声高喊一句,“你怎么回事啊?莫不是脑……”
“小年!”
禾苑忽的打断了他的话,从榻上起身,几步走过去将小年给推嚷着弄出了门。
江意秋瞧着桌案上的冷茶,掏起茶盏就往自己口中灌,那喉结也跟着上下有规律地滑动着。
小年被扔出了门,在走廊下扣着自己的头,云里雾里的嘟囔着:“这跟预先说好的不一样啊……殿下不是说等江公子回来了一切就都好了吗?可是这如今,边关的战乱虽然是已经平了,但是城里的炸药,江公子也没说要怎么办啊……”
他脑袋里一堆浆糊,等到听见江意秋已经抢了禾苑的皇位的时候,小年这才终于幡然醒悟。
“江意秋莫不是脑子真坏掉了吧!”
寝屋内,禾苑坐在火炉前,手仍旧是冰凉,他望着江意秋支着头打盹儿的侧脸发愣,伸手过去,又在即将触碰的前一秒准备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