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太监成了反派团宠 阴郁太监成了反派团宠 第56章

作者:灯了个灯 标签: 宫廷侯爵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正剧 古代架空

  纪修予手持瓷勺,支起食指左右晃了晃,“你斗不过我,劝你还是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别做无用功,老实当个‘宠物’保命,才是正道。”

  面前的男人神色淡淡,用膳咀嚼时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教人看不清深浅。

  林鹿没说话,低了头默默喝粥,心中却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如临大敌。

  他这是何意?

  稍一定神,林鹿琢磨出定是因为昨夜亲近圣上之举,触及纪修予逆鳞€€€€激怒他虽为铤而走险,却也试探出皇帝的庇护,确是从纪修予手下脱身的唯一法门。

  还不等林鹿再加细想,纪修予又出声道:“你打小没伺候过人,熬了一夜合该累了,用过膳便去歇着罢。”

  林鹿刚要张口应声,却见纪修予似笑非笑地抬了眼看过来:“你要真这么不喜早朝,那从今往后都免了罢,不必再去。”

  话音刚落,林鹿径直离座,“扑通”一声跪在纪修予跟前,膝伤未愈,林鹿不自觉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痛色。

  “这是做什么?”纪修予甚至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夹了清淡小菜填进口里,目光随意转向院外逐渐亮起的天光。

  “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妄自逗留后宫、面见圣颜,险些丢了身份,还望干爹责罚。”说完,林鹿伏下身子,端正叩首。

  纪修予毫不客气一脚踩在林鹿脖颈。

  林鹿登时便被踩得以头触地,冷硬石板硌在面皮上刺骨生寒。

  “你就是我豢养的一条狗。”

  纪修予语气很轻,可脚下却不断加重力气,林鹿咬牙扛着,却愈发感到窒息,硬是没泄出半丝痛吟。

  “我高兴了,牵你出去溜溜,给你高官厚位,让你活得比人还尊贵,可你也别忘了€€€€咱家是一次只养一条,却也不是非你不可,林鹿。”

  林鹿双手死死扒在地上,用力到指节都泛了白。

  “以为你早就学乖了,不成想这才几日,你就动了歪心思。”

  “勾上那位草包六皇子,咱家还当你聪明,知道给自己找后路……可是鹿儿,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你不懂吗?”

  地上的林鹿被憋得满脸通红,眼见抑制不住求生本能地挣动起来。

  可只是徒劳一场,纪修予下了死力气的腿脚如同千斤坠压在颈后,如论如何也摆脱不开。

  就像过往半生以来,他始终无法逃离纪修予的掌控一样。

  纪修予是动了杀意的,林鹿无不骇然地想着,却也以命来赌,昨夜之过,纪修予还舍不得杀他。

  种种事由浮上心田。

  猫蛋的死,冬柳的死,林娘的死,荣阳侯府上下无辜者的死,走马灯般一幕幕闪过林鹿眼前。

  不再像初次受辱的满心绝望,林鹿越发坚定。

  六皇子沈行舟、秦€€、许青野、灵嫔乔乔以及二皇子沈清岸,他们在无形中起了支柱的作用,将林鹿一层轻飘飘的灵魂推也似的撑了起来,让林鹿心中除了仇恨,更多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而纪修予仿佛看透林鹿所想,蓦然卸了力气,林鹿顿时被冲进气管的沁凉空气激得呛咳不已,纪修予交迭双腿,用足尖勾了林鹿的下巴轻轻抬起,笑意森然:“你我本是一路人,就算杀了我,你也只会成为另一个我,没甚分别。”

  林鹿瞳孔倏地放大。

  正当纪修予还欲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悠扬唱报:“圣旨到€€€€”

  纪修予收回动作,垂眸专注于眼前饭食,不再看林鹿一眼,“去吧…今后,你,好自为之。”

  林鹿伏在地上,全身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低声一句“多谢干爹宽恕,儿子告退。”

  纪修予这才满意地颔首。

  林鹿颤巍巍起身,面上是瑟缩畏惧的神情,小心后退着离开了。

  而这副吓破了胆的模样,在离开纪修予视线之后瞬间一扫而光。

  眼神深邃内敛,若再细瞧,不仅没有半分犹疑,甚至还潜藏着刀芒般的精光。

  林鹿整了整衣冠,回身将房门合拢,走向院中站着的几位宫里来的大小太监。

  “林公公,恭喜啦。”为首的是宣乐帝贴身内侍吕禧,手持一卷明黄绫锦,一看林鹿出来,就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吕公公,没瞧见我这刚被干爹教训一通,何喜之有呢?”林鹿身上沾满尘灰,非但没在人前忸怩掩饰,反而大大方方道破,露了个苦笑,让身为太监同僚的吕禧顿时心生好感。

  “哎哟!打是亲,骂是爱嘛!公公命好,既有纪掌印提携,如今又得陛下恩宠,眼瞅着就一步登天了嘞!”吕禧嘴里说着奉承话,笑眯眯指了指手中圣旨。

  林鹿立时会意,规规矩矩按流程接旨。

  从吕禧口中得知,宣乐帝对林鹿很是满意,大手一挥赏了无数财宝,又赐了和纪修予同样的“面圣无须下跪”的天恩,以及最重要的:一块完全由纯金打造的免死金牌。

  仅是一块死物,如若真的惹恼纪修予,其实并不能阻止他对林鹿下死手。

  毕竟宣乐帝与纪修予多年交情,想要撼动二者关系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但万事开头难,有此收获已是难得。

  林鹿双手接过圣旨和金牌,直到吕禧一众人走出很远,才从地上起身。

  他不知道这些赏赐中有仓幼羚几分功劳在里面。

  只知这次算是踩着纪修予底线边缘糊弄了过去,剩下再想动作,还需等待沈行舟回京,所行之事才稳妥,成功的可能也更大。

  -

  又过几月,临近入冬,今年初雪已然在兴京一个深夜悄然降临,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景州仍是四季如春的景象。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跑出密林。

  “老大,她跑去对面了!”

  “……”

  “怎么办?还追吗?”

  “哼…撤吧,量她中了毒也活不上多久,走,回去报信。”

  “是!”

  身后树丛中影影绰绰追来一队人,为首的相互低语几句,无声消失在憧憧树影之后。

  女人身披粗布麻衣,脸上抹着黄泥,捂着胸口踉跄逃进沿路通向的周朝境内的一处村落。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晨起的老伯像往常一样兜起洗脸水泼到院中,却在转身回屋时感到脚下传来不寻常的微弱震动。

  老伯顿住脚步,直了直腰向村外眺去,只见朦胧天色与大地中间夹了一群浓重的黑色,依稀辨听下蹄声滚滚,就像一场高速袭来的风暴。

  “羽鬼…羽鬼来了!”

  老伯浑浊的眼光登时爬满恐惧,蹒跚着回屋唤起儿女,一壮年提了铜锣快步而出,顺着村中长路四处沿途敲打:“羽鬼来了€€€€!羽鬼来了€€€€!”

  霎时间,前一刻安然沉睡的小村在下一瞬陷入极度慌乱,家家户户闭门锁窗,女人小孩不是藏地窖就是躲水缸,男人们各自拿了农具抵在门后严阵以待。

  那团邪兵魔将一般的人马很快奔袭至村口,个个身着奇装异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白色涂料勾勒而出的诡异纹路,配上睁目咧嘴的表情更显狰狞似煞。

  正当他们怪叫嬉笑着要冲进村庄之时,两侧林中突然冲出大量周朝官兵,横截而出断了玄羽国强盗后路,气势万钧,朝他们喊打喊杀冲来!

  慌乱之下玄羽强盗策马冲向村庄,可谁知那些兵士就像从天而降一般,从巷道胡同中一涌而出,形成合围之势将他们团团包围。

  战事一触即发,双方很快拼杀到一块,刀枪相撞之声冲天而起。

  沈行舟负责这次守株待兔的行动坐镇后方,草屋里间的土炕上躺了一个人。

  脸上的黄泥被人擦去,露出一张明显异于周人的面孔,此时正紧蹙着眉头陷在昏迷之中。

  外面金戈一起,她竟几乎在同时睁开了眼睛,一骨碌爬起身,心头传来剧痛,不住地捂嘴咳嗽起来,颤抖着拿下手掌一看,满手的黑血溢出掌心,滴滴答答落在铺上。

  门外有人听到响动,掀帘一看,女子警觉地抬头,那人只是语气惊喜地向后招呼道:“殿下,她醒了!”

  话音刚落,一位年轻男人走进屋内,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你…你怎么样了?”

  女人先是咕哝出一句异族话,看出沈行舟脸上不解之后,皱着眉换成生疏官话说道:“你,是周人?他叫你‘殿下’,你是什么人?”

  沈行舟没有对待玄羽俘虏的经验,也只是从书中知道两国积怨已久,在真正面对一名重伤垂死的敌国女人时还是显出些许无措来:“呃…你…看你不像周人,越过边境逃往此地,可有何目的?若你如实交待,或许还能……”

  “让他出去!”女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短刀,冲着沈行舟身后聚过来的楚逸飞等人猛地挥舞一下,呵道:“我只跟你说话!”

  沈行舟一怔,从那双眼窝深邃的眸中看出本不应存在于一名女贼身上的无畏与凛然。

  “不识好歹!这是我们大周的六皇子殿下,看你伤重,好心给你请大夫、让你静养,你可倒好,一醒来就恶语相向!”

  旁边围过来几名侍卫,作势就要冲进屋拿下这身陷敌营还故作姿态的玄羽女人,“要我看就是让你太舒服了,忘了自己是谁,等上了刑架,看你求不求饶!”

  “慢!”

  沈行舟觑着那女子已经发黑的面庞,联想大夫说过的话,心知她是毒入肺腑、神仙难救,于是摇摇头喝止一众兵士,一偏头朝他们轻声道:“都出去。”

  “殿下!”“…行舟?”楚逸飞同样不理解,就算是女子,但她也是敌人,目的未知的情况下怎可大意轻敌?

  “我有分寸。”沈行舟拍拍楚逸飞肩膀,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两人成为密友,楚逸飞听后自然信他,招呼左右出了房门,路过时不忘耳语一句:“有事喊我,就在门外。”

  沈行舟点点头。

  很快,屋内安静下来,沈行舟仍站在门口不动。

  “我叫阿雅。”异族女人再也支撑不住,连那柄小刀也再拿不动,脱手坠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继而整个人扑在榻上,唇边溢出大片大片的血,颜色深黑浓重,看上去骇人无比。

  沈行舟禁不住上前两步,仍戒备地停在榻前不敢扶她,“你有什么遗言就说吧,看得出来,你不像是玄羽国派来的奸细,我也不会担保一定会为你做些什么,但你要是缺一个倾听的人,我愿意效劳。”

  明明是敌人,却以称得上是温柔的态度待她,这让女人颇为动容,加之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余下的生命确实无多€€€€沈行舟无意中竟轻易击溃了女人的心理防线。

  她的头脑在回光返照作用下变得十分清醒:须得争分夺秒将情报传递出去,哪怕是给一个敌国皇子,也绝不能让公主的事随她一同堕入幽冥!

  阿雅大口呼着气,瞳孔开始出现涣散,强撑着身子看向沈行舟:“没…没时间了……公主她……”

  “公主?”沈行舟急急顺话重复问道。

  阿雅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整个人躺倒下来,气若游丝地喃喃:“公主…去了周国兴京……”

  “阿雅被他们追杀…财宝让人搜去,只剩下这个……”阿雅从怀中摸出物件攥在手里,颤巍巍伸向沈行舟,“天山之巅缘生城……”

  沈行舟赶紧上前接过,摊在手里一看,是一枚精巧的银制小物,来不及细查又赶忙听阿雅说道。

  “周国人…不可信,但是你……”阿雅痛苦地皱着眉,“找到公主,把这个交给、交给她……”

  阿雅断断续续地说着,其中夹杂着很多沈行舟听不懂的玄羽语字词,显然已是强弩之末,随时都会咽气死去。

  沈行舟敏锐地感知到她是在交待临终要事,略一整理思路,赶忙趁她意识尚存之际道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阿雅,阿雅!公主叫什么名字?可有样貌体征?”

  “Qi……lan……”

  回答他的是两个模糊不清的音节,随后阿雅便软了下去,口中吐出的黑血在身下洇开。

  她死了。

7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