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太监成了反派团宠 阴郁太监成了反派团宠 第68章

作者:灯了个灯 标签: 宫廷侯爵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正剧 古代架空

  还不等身上传来痛感,林鹿就在失重感中一下昏了过去。

  林鹿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六年前,那时他还没有入宫遇到纪修予,也还没有变成如今冷漠沉郁的模样。

  他与阿娘住在村子外缘的寒窑里,日子苦寒无比,阿娘强势,动辄对他非打即骂,村中人也都因林娘出卖皮肉的生存手段而对这对母子白眼相加。

  然而就是这样的过往,现在竟成为林鹿内心深处最怀念的时光。

  清晨雾气朦胧,林鹿依稀觉出自己身在荒芜的后山,身上背着漏了处破洞的背篓,跪趴在地上,用皲裂的手指一遍遍翻掘冻得冷硬的土地,试图找些未被人挖走的白薯,用以他和阿娘果腹。

  林鹿记得这天,很快回忆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中有了准备,也就不再害怕。

  几名尾随而来的半大孩子将林鹿围了起来,口中说着戏谑嘲弄的言语,推来搡去之间,好不容易寻来的野菜白薯散落一地,筐篓也被踩踏得不成样子,林鹿身材不及他们强壮,皮球似的被他们踢倒在地,只能徒劳护着头颅,忍受着落在身上的拳脚。

  阿娘很快会来救我。林鹿暗暗想着。

  如果是多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确实会如林鹿所想,那时他总是被村中孩童随意欺凌,后山这次最为过分,险些将他打断了气,是阿娘倒提了把柴刀,吓得欺负林鹿的孩童屁滚尿流地下了山还不算完,安顿好林鹿后,一个个找上门去,以一己之力舌战数位村妇,众人慑于她手中力气,眼睁睁看着林娘一刀刀劈下,给每家门上都砍出一个潦草的“贱”字才罢休离去。

  自此再无人敢在明面上欺侮林鹿。

  可林鹿却也因这件事挨了林娘好一顿揍,林娘骂他“怂包”,林鹿生生受着,一声不吭。

  梦中的林鹿知道事情走向,心性仿佛一同回到那时,身上又冷又痛也不反抗。

  “阿鹿!”

  意识游走间,林鹿听到有人唤他。

  定是阿娘来了。林鹿模糊地想着,唇边不自觉露出些笑意。

  许是看到林鹿笑,落在身上的拳脚力气更重,可林鹿恍若不觉,想着阿娘很快就会救他离开。

  可这是梦中,并不会全然按照心中所想。

  提着柴刀的林娘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看不清的人影,他分开人群,压在林鹿身上,替他承受着那些力气愈发加大的拳脚。

  林鹿挣扎着转过脸颊,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鹿,阿鹿。”

  他什么都没说,只一声声唤着自己,周围人影晃动,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暴雨般的拳打脚踢降了下来,可林鹿再没感受到一点痛楚。

  头脑依旧昏沉,林鹿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打得口吐鲜血,原本整齐的发冠也被扯散开来,凌乱的发丝混着血水黏在额上,林鹿顺着蜿蜒而下的血迹向上看去,赫然看到那人额角处一道小小的疤。

  林鹿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

  略微急促的呼吸间尽是带着焦味的空气,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只是做梦。

  却在下一瞬,转头望见了梦中人。

  晨光熹微,照亮了沈行舟冻得煞白的面庞€€€€他紧紧将裹着被子的林鹿搂在怀里,不知道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

  林鹿确实没那么冷了,眼神一偏,看见不远处放着一个胡乱打开着的包裹,想必是沈行舟带进来的。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察觉到怀中人轻微细动,沈行舟很快睁开了眼睛,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林鹿额上探去:“可吓死我了,我来时你有些发烧,还好我提前带了些驱寒的药物……”

  他絮絮说着,林鹿也看到不远处桌上多了个药碗,后知后觉尝出嘴里浓重的苦味。

  沈行舟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轻轻在林鹿脸上擦着,语气中带着笑意:“…你当时昏迷不醒,牙关咬得死紧,我就只能一口口渡到你嘴里,天太黑没留意,将你喂成个花猫……”

  他开玩笑似的笑着,动作却是又轻又柔,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细软的帕子挨在林鹿唇边,一下下擦拭掉那些溢出来的药渍。

  林鹿抬眸,逆着光有些恍惚。

  待擦干净了,沈行舟收好帕子去看林鹿的眼睛:“冻傻了?怎的不说话?”

  说着,沈行舟狐疑地再次伸手往林鹿额头上摸去。

  林鹿睁着眸子,任由那只有些凉的手掌落在自己头上。

  “你怎么来了?”一开口,林鹿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不象话。

  沈行舟同样意识到,松开林鹿,下地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过来,重新环抱住林鹿,递到他唇边:“翻墙进来的。”

  “磨了两日他们不许我来看你,三皇兄还扬言要到父皇面前告御状,”沈行舟看着林鹿小口小口抿着茶,眼里漾出餍足的笑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白日装出样子迷惑他们,到晚上趁夜色翻墙进来的。”

  林鹿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就算栖雁阁是纪修予的地盘,沈煜杭也绝对会在暗中布下天罗地网防备林鹿出逃,不会漏下一丝可乘之机,他无法想象如此守卫森严的情况下,沈行舟是如何……

  沈行舟却浑然不觉林鹿的讶异,仍自顾自抱着他说道:“说来也巧,我刚进来时就看到你失去意识往床下栽去,还好、还好……”

  他顿了顿,“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晚来一步会、会……”

  说着,沈行舟有些哽咽。

  林鹿缓缓转向他,望见一双后怕得泛了红的眼睛。

  是啊,他也不敢想象,以沈行舟这副软和心肠,如果一进门看见的是自己血流如注的模样,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林鹿从沈行舟臂弯中抽出手,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发顶。

  “我没事。”林鹿浅淡的嗓音在沈行舟耳边响起。

  不说还好,这句话一出,沈行舟像是满腔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眼睛一热,一瞬盛满将落未落的泪水,声音也染上哭腔:“那些欺负阿鹿的人,他们一定都会付出代价……一定。”

  林鹿戳了戳沈行舟光洁的额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他顿了顿斟酌字眼:“不…善良了?”

  沈行舟却摇摇头,一把抓过林鹿的手捧在两手合拢的掌心中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这种眼睁睁看着你受苦的窝囊善良,我宁可不要。”

  林鹿心里一动,面上仍不显,只暗自攥了攥拳。

  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上,除了大仇得报再无所求,却在这一刻忽然明白。

  €€€€他希望沈行舟能一直保持本心,就好像…替那个早已死在六年前的自己,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第80章 非我族类

  林鹿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沈行舟就这么留在栖雁阁照顾了林鹿两天,令林鹿奇怪的是,那些照例送进来的食水却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双份。

  就好像外面的人知晓并默许沈行舟存在一样。

  林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纪修予,可京南水患还须赈灾善后,再加平时繁重的政务,林鹿知道这位司礼监掌印是断不会有时间操心林鹿是否能吃饱穿暖的。

  那会是谁?沈清岸?更不可能,目前来看他并没有将手伸进司礼监的能力。

  便只剩下秦€€,想到这,林鹿一哂,略略放下心来。

  也正如林鹿所想,在他被宣乐帝亲口勒令禁足的第五天傍晚,院门传来一阵锁链哗啦的声响。

  沈行舟正给林鹿念话本上的志怪故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有点紧张地朝林鹿看去:“我…我用不用躲起来?”

  原来他也知道留在这里陪林鹿不合规矩。

  林鹿露了个安慰的笑,抬手揉一把沈行舟发顶,语气带着让人莫名安心的镇定:“无妨,有我在。”

  沈行舟就红着脸帮林鹿整理仪容,东扯扯压皱的衣角,西捋捋散下来的鬓发,然后无比自然地站到林鹿身侧,一副随时都能挡在林鹿身前的模样。

  很快,一队人走进小院,为首那人径直推开门来到堂前,一掀袍单膝跪地,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跪礼,朗声道:“属下来迟,还请少主恕罪!”

  此声之下,留在门外的一队锦衣卫齐声附和重复,一并朝屋内方向跪身行礼。

  一时间山呼激荡,在狭小院落内形成回音。

  来人果然是秦€€。

  沈行舟被眼前一幕惊得瞪大双眼,紧绷以待的身子松懈几分,但还有些搞不清当前形势。

  而林鹿看上去并不意外,只是奚落道:“足足五天,平时嫌我苛待,你故意的?”

  “属下不敢!”秦€€慌忙抬了头,在看到林鹿明显透着青灰的面庞时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解释:“这五天发生了不少事,还请少主回去后,容属下细细详禀。”

  “嗯,不急,”林鹿在沈行舟搀扶下起身,慢慢往门外走去,“先说说是怎么解决的。”

  秦€€自然明白林鹿所谓何事,也不避讳沈行舟,落后两人半步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

  原来,在钦天监监正还未当朝浑说灾星一事前,林鹿就已与秦€€有所准备,敌暗我明,虽然不知如何出招,但总归可以确定是冲着林鹿来的。因此,林鹿与秦€€约定,若此番难以拆招,秦€€就会在京中设计几桩重案牵扯视线,为林鹿破局争取时间。

  然而饶是有张兆等眼线布在沈煜杭身边,可这回的宣王却仿若灵智开了光,硬是没走漏半点风声,单是这一点就足够林鹿琢磨一阵了。

  按两人推算,顶多不过三日,就可让林鹿脱离困境。

  谁知却漏算了朝中大臣对灾星一事的迷信程度,以及沈煜杭势必一举击垮林鹿的决心。

  就在林鹿禁足的前两日,京中乃至宫中、重臣家中都是怪事频发,瞬间令舆情沸然,无论是置身事外的还是有意推波助澜的,无一不在叫嚣着处死林鹿,借以平息所谓“天怒”。

  很显然,这种情况并不适合秦€€再按原计划行事了,多余的动作只会火上浇油。

  秦€€一脸后怕,回想到这里时竟在额上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当时…€€,说来不怕主子笑话,属下当时都做好硬闯栖雁阁,救您出宫的打算了……”

  林鹿眯着眼瞧他,直截了当地戳穿:“就凭你,在纪掌印手下走得过几招?”

  秦€€颇为汗颜地摇摇头,嘟囔:“…但属下能保证,要死,您肯定得死在我后头……”

  林鹿恢复了神色,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示意他接着说,沈行舟却借着袖袍遮掩紧紧握住了林鹿的手。

  这一无声动作仿佛在说,他也一样。

  林鹿有些好笑,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轻轻捏了捏沈行舟攥得死紧的手指。

  秦€€恪尽守礼地微垂着头,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继续道:“是灵嫔。”

  “灵嫔?”林鹿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又平复下来。

  秦€€低低“嗯”了一声,语气中掺杂着沉重的情绪,说出口时莫名有些凝滞:“她一介女子,替您扛下了这个污名。”

  “你找的她?”林鹿€€时顿住脚步,拧眉不悦地看向秦€€。

  倒不是关心灵嫔,他只是不喜有人替他受过。

  “没有命令,属下哪敢!”秦€€慌忙辩驳,“您被关在栖雁阁当日她就缠上了陛下,接连几日都……”

  秦€€说不下去了,但联想钦天监捏造妖孽时的形容,林鹿不难猜到灵嫔都做了什么。

  “那这五日……”林鹿忽然有些喉头发紧。

  秦€€隐晦地点了点头,又道:“陛下连着五日不早朝,再加上灵嫔本就样貌冶艳异于大周女子,‘妖孽’之名,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了她的头上。”

  林鹿蹙结的眉头一直没有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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