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夫郎家的赘婿首辅 第37章
作者:路归途
“相公我去烧点热水。”黎周周想放着王阿叔一人也不是办法。
顾兆:“咱家灶上有,回去拎一锅过来,比在王家烧强。”
黎周周想也是,“小田你看着你阿爹,我一会过来。”
小田穿着衣服爬上炕,就守在阿爹身边。
黎周周和顾兆出了院子,路上遇见人说了两句回去拿热水,不好在王家动柴。等黎周周拿了家里冬天在堂屋使的小锅,装了一锅热水,端着去了王家。
顾兆也跟着。
两人去后,床上王阿叔已经醒了,脸色苍白,神色木愣愣的,但眼底透着几分冷静,摸着儿子的手,听到堂屋走路声,才慌了下,见是黎周周和顾书郎才好了。
桌上就有小田喝药喝水的碗,黎周周倒了热水冲涮了下,端出去泼到院子,回来重新倒了半碗递给王阿叔。
“王阿叔你也别太伤心了,别把身子熬坏了。”黎周周在小田这儿不好明说。
王阿叔端着碗没喝水,只是捂着手,像是冷。
“人死不能复生,王阿叔还是先紧着重要的人。这几天,王阿叔身体要是不舒服就别操劳了,交给该操劳的人做,越是能干越是辛苦,正好养养身体,多看看。”顾兆摸摸小田的脑袋,说:“以后的日子不能过的和以前一样,小田能指望的还有谁。”
床上王阿叔眼皮子动了动,看了眼儿子,才端着碗喝了口热水,沙哑着嗓子说:“谢谢周周还有顾书郎,我晓得了。”
黎周周摆摆手,小事哪里要谢的,见王阿叔精神好起来了,和相公没多停留,出了王家院子。锅暂时先放这儿,下午他来拿一趟也成。
两人一走,王阿叔拍了拍炕边,小田过去,王阿叔粗糙瘦骨嶙峋的手摸摸儿子脸,“还疼不疼?”
“不疼了阿爹,阿爹我好了,你别难过了。”
王阿叔眼泪下来了,抱着儿子,喃喃说:“你爹死了,死田头了,别怕,不怕小田……”
搂着小田背的手,颤抖的厉害。
小田乖乖趴在阿爹怀里,眼里懵懵懂懂的,什么也没说。
村长和村里老人同王二狗爹商量好了,叫了年轻力壮的男人抬着王二狗尸体先回王家,该布置灵堂的要布置。一进院子,王二狗爹便喊王雪的名,意思让王雪出来操持。
王雪好不容易从炕上下来,没走两步就又要晕过去样子,脸色也蜡黄眼睛也没神,一看就是重受打击人不成了,这哪能操办丧事?
村长皱着眉,出来说公道话:“操办王二狗丧事都是村里大老爷们的帮衬,哪能让你儿媳妇出来说话,成了,就你了。”
真是瞎胡闹,让个新寡妇跟着村里男人商量事不成?
王雪便回到屋里躺着,他睁着眼,看着脏兮兮的屋顶,耳边是吵吵嚷嚷的村里人声,尸体搁哪里,香烛要买,还有纸扎那些,谁腿脚快去跑跑腿镇上买,还有搬办席面的桌椅板凳碗筷……
“阿爹你好好歇歇。”小田说。
王雪便嗯了声闭上眼,被子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了。
真的死了。
他也不知道为啥,昨个儿晚上就那么干了。
话说来长,自从王二狗过年时在镇上赌坊赢了二两银子,回来带了酒肉,脾气也大,让王雪好好给他热酒热肉,二两银子也没见给家里拿半文,吃吃喝喝的在屋里留了没两天,王二狗嫌王雪整日里磨豆子做豆腐,一股味,便又走了。
二两银子能在几个村里的玩许多日子。
王家院子消停了好一段日子,等开了年,王二狗又回来要钱,原来是那二两银子输了个精光,还说欠人家镇上一辆,要是王雪不给钱,那他就卖田。
大历有法:男丁生来五亩水田,五亩旱田,女子哥儿皆五亩。这田等人去了,还要收回来,不过留下一亩水田一亩旱田,祖辈积攒下来这就是祖田。
王二狗爷爷当年就卖的是祖田。如今王家的田按道理是不能卖的,要是王二狗卖了,以后王二狗死了,后辈得交卖田的银子,不然后人罚服役。
这不是摆明了坑小田吗。
王阿叔实在是没办法,给了一两银子,还要被公婆骂。这样的日子也习惯了,哪次不是这样?可自从王二狗赌的大了,赚了二两银子,彻底是玩不了小的了,当初几文十来文的瞧不上,老想着回本,想着之前赚的二两银子。
一来一去,花钱如流水,隔几天回来要钱,王阿叔攒的银子哪里够这样掏,说不给,王二狗便打人,王阿叔那段时间,胳膊、脸上都是伤,青青紫紫的好不利索。
这样到了四月初,倒春寒降温,小田感染风寒有些发热,王阿叔便煎药熬药给儿子喝,这下被回来的王二狗瞧见了,踢破了药罐,打了王阿叔。
老子问你要钱你说没有,没钱哪来的钱抓药?
王二狗爹娘瞧不下去,小田怎么说也是王家的血脉,难不成真要孙子病死不成?可王二狗在暴怒状态,王二狗爹娘不敢吱声说钱是他们掏出来的,拦也拦不住,只有王阿叔护着小田,挨了一顿打。
但小田风寒加上受了惊吓,一直没好利索在床上躺着。
王阿叔这段时间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去河边洗衣服遇上了顾书郎,说了那番话,王阿叔心里苦笑,银钱总是有给完的时候……
昨个是清明,一大早王阿叔去烧了纸,回来撞见王二狗要出去,王阿叔躲着走,话都不敢多说,等王二狗走了后,家里婆母说:“二狗去十里村了说今个回来,晚上天黑了你瞧瞧,清明别让他走夜路,别偷懒,不然小心他回来揍你。”
王阿叔只能答应上。
天一黑,王阿叔在村口外看了圈,说没瞧见人。这种情况也是有,王二狗走时说当天回来,有时候玩的几天不沾家,王二狗爹娘便想着今个怕是也不回来了,睡前还念叨责怪王雪拴不住男人,整日里让二狗在外头混。
王雪木着一张脸,公婆说话没避着他不怕他听见,还故意说得大声,他早已习惯,烧了热水给儿子擦洗,看见儿子脸上还红肿高着一片,根本哭不出来,泪已经流干了。
要不是为了小田,他恨不得去死。
躺下没多久,王雪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王二狗气冲冲踢门揍他,说今个回来怎么没人接他,让他走夜路。
王雪被打的害怕,穿了衣服提了盏油灯,他出门时没点油灯,怕费油。田里地里凭着月色,摸黑能走,摔了也不碍事,要是接到了人,回来在点上,没接到更好。
公婆在屋里睡得实,是雷打都不醒的。
王雪沿着村口去十里村的路,黑漆漆的田埂上一人影,嘴里哼哼骂着人,王雪是死了都忘不了,这是喝醉了的王二狗声。
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去,就看那影子摔了滚了进水田。
王雪忙是跑过去,站在田埂上看着水田里王二狗扒拉,平日里高大的王二狗,这会喝的烂醉,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被水田呛得又是骂人又是咳嗽。
要是哪天夜里走路摔倒,如今这天气,就怕栽倒在水田里,那一晚上人可就没了……
王雪伸出去的胳膊停在空中,脑子里瞬间想起顾书郎的话,要是王二狗没了,那不是没人打儿子,没人问他要钱,没人打他了?
王雪看着水田里王二狗,木愣愣站了几秒,反应过来似得,连忙提着油灯返回跑,他跑的快,还摔了一跤,裤子上衣服上都是泥。
等回到院子关了门,王雪才害怕了,越想越怕。
要是王二狗没死,要是王二狗看见他了,他跑的时候,王二狗是不是在后头叫他名字了?要是村里谁瞧见看见了。
王雪提心吊胆的将沾了泥的衣服脱了用水泡着,穿着单衣进了屋。公婆屋里鼾声震天,并没有吵醒,王雪轻手轻脚推开里屋门,放了油灯,儿子小田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阿爹你去哪里了。
“刚去起夜,摔了跤。”
小田挣扎要起来,王雪这会心里平静了,按着儿子躺回去,说:“阿爹没事,你继续睡,就是衣服脏了。”
要是王二狗没死,那就打死他好了。
这一觉王雪睡得踏实,第二天早上又下着小雨,他夹衣还泡着,只能穿了身单衣,院子外头砰砰砰的有人敲门,王雪心脏也砰砰砰的响,开了门,张柱子家的大牛说:“你家王二狗死我家田里了。”
之后就是公婆不信,去田埂认尸的。王雪白着一张脸,吹着冷风,淋着雨,心里说不上的滋味,他害怕了这么多年,王二狗高声说一句话他就会吓得发抖的王二狗死了。
真的死了。
“是王雪,是王雪害死我二狗的。”婆母上来打他。
王雪站着不动,是他害死的,他没伸出那个手没去扶,但他不后悔。
村里人听完王二狗阿娘说的话,你家二狗出去赌一连几天不回来,村里谁不知道?难不成还真让王阿叔整夜守在这儿田里不睡等着?
这王二狗爹娘也太刻薄了,这么糟蹋王阿叔的。
“我晚上去了,没瞅见。”王雪喃喃说。
这还是去了没瞧见,王二狗爹娘要真心疼儿子,怎么不自己去田里等?
拖拖拉拉吵吵闹闹没个停,王阿叔躺在炕上侧了身,由着公婆哭骂闹,期间婆母进来一趟问他要钱办丧事。
“没钱了,一文钱都没了娘,不然二狗也不会打小田打我,小田喝药的钱还是您拿的。”
王二狗阿娘便骂,心里痛不知道骂谁,只能逮着王雪骂。
丧门星、倒霉的……
外头村里来帮忙办丧事的听着摇摇头,这王二狗他娘也太欺负人了,这些年要不是王阿叔撑着,这家早被王二狗赌的连片瓦都没有了。
“小田你怎么在这搓衣服?”村里婶子见到了问。诶呦喂,可怜见的,小田脸上还有巴掌印没散呢,要是王阿叔有钱,指定给了,没带让王二狗动小田的。
可见是真真掏空掏干了。
倒是那老太婆,说是家里银钱都王阿叔管着,每次王二狗要钱管王阿叔要,结果嘛,这不是背地里偷偷存着,她又不下地种田又不做豆腐,没有进项,指不定从王阿叔那儿抠出来自己攒着的。
小田:“我阿爹昨个儿晚上去找我爹,回来摔了跤,他胳膊疼我来洗。”
“真懂事真孝顺,好孩子,阿婶来洗。”
“阿婶我已经洗好了,就是拧不干。”
“你那小胳膊小腿没点力气当然拧不干了,来阿婶来拧。”
……
村里办丧事,停灵三天,然后入土。这三天,村里是一睁眼就是王二狗被鬼索命去了,或是王二狗阿娘怎么刻薄王阿叔,王阿叔病倒了还要挨着骂,围绕着王家的事,哪怕灵堂屋子漏水,雨水砸到王二狗牌位上,这都能当个花样讲。
说是王二狗生前作恶,死了老天都不想他安安生生躺灵堂。不然怎么就在清明节当天夜里没的?这人不能游手好闲,打老婆孩子,老天都看不过去。
当然最后那句话村里婆娘说得多,谁家没个磕绊,有时候吵起来要动手,挨过揍的当然心里不高兴,狠狠说了通,意思自家男人以后再敢动她,小心老天爷。
为王二狗死亡多添了份闹剧的还有田氏要王家赔钱。
田氏大闹王二狗灵堂,非要赔偿不然不走,说她家水田被王二狗泡了一夜,都晦气了,难不成你家儿子白白泡我家肥田还有理了?
顾兆听见这段,差点能笑出来。
这又不是泡温泉。
“那最后给了没?”黎周周问杏哥儿。
杏哥儿高兴的拍腿,说:“给了啊,王二狗他娘不给不成,张家的说不给就不走,在灵堂哭她家水田,你说这到底是给王二狗置的灵堂还是给张家的水田置的……”
“给了三十文打发了。”
钱虽然少,但好在有。田氏拿了钱不止,还从灵堂上顺了些黄纸香烛,就在她家水田死人那块烧了,插了香,说是老天爷开开眼,坏事都是王二狗做的,各路的祖宗吃了香就回地底下吧。
田氏拜完,第二天王二狗下葬,下了十来天的小雨终于停了不说,还出了日头,阳光特别好。
这下村里便信了王二狗是被清明回来看望的鬼祖宗锁了命。
谁让王二狗嘴里没个干净,见谁都骂,准是冲撞了。
王二狗他娘说王阿叔害死她儿的话,村里是没人信,这就是放屁,你儿子那是得罪了不干净的,你要是在这么乱说,小心给你托梦。
“……”王二狗他娘骂的话给咽了回去。
两老口也开始信了,不然为啥这么寸,又是漏雨砸牌位上,又是下殡出太阳。
出了殡埋了人,小田穿着麻衣戴孝捧着瓦盆走前面,坟前摔了盆,王二狗爹娘哭嚎喊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小田木愣愣跪着哭不出来,王阿叔倒是哭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