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换瓜 羊皮换瓜 第89章
作者:初云秀儿
这最后一个名额,原本就准备给他五兄这一枝,但给谁,最好还是由他五兄亲自来决定,原因自然是他五兄家里这两个女主人。
虽然这婆媳俩一起来了,但来的目的,恐怕不尽相同。
他们这儿的女子,一生都被拘束在内宅里,父兄丈夫都不一定能指望得上,唯一比较可靠的指望,只有自己的儿子。
所以在他五兄出头后,他婶娘会费尽心思为自己的小儿子筹谋,而他嫂子,恐怕更想为自己的儿子筹谋,毕竟小叔子再亲,哪有自己的儿子亲。
所以谭玉书就把名额的处置权交给他五兄,就让他自己在两个女人之间为难吧,他可不插手这家务事。
谈妥这件事后,谭玉书就去抱小礼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跑到池砾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池砾抬高下巴,这小兔崽子看他干什么?
因为他抬高下巴,颈边的红蔷薇便更显眼了,小礼婴大眼睛忽闪忽闪,攀在他大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
谭玉书看看两个人,总觉得这一大一小,迷之相像,顿时忍不住一笑:“礼婴,你是想让妙法大师抱抱你吗?”
谭礼婴呆呆地看了他一眼,难得有回应,点了点头,谭玉书便笑着戳池砾:“池兄!”
池砾:……
干什么!他最讨厌小孩子了!
不过看着那双死水般黑漆漆的眼睛,皱了皱眉,还是伸出两只大手将他提起来。
谭礼婴被他捞在怀里,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摸他脖子上的花花。
池砾被他摸得浑身僵硬,立刻恶狠狠地瞪向谭玉书,看你侄子!
谭玉书:……
哈,难得池兄也遇到对手了。
谭玉书在那忍笑,反倒是谭玉卿看不下去了,慢吞吞而又威严十足道:“礼婴,不要跟大师胡闹。”
谭礼婴的动作停住了,瞥了他一眼,又转过身,自顾自去拽池砾的手,看他手背上的花花。
谭玉卿:……
三番两次被自家孩子驳了面子,谭玉卿难免有些不悦,重重地咳嗽一声:“礼婴!听话!”
谭礼婴还没说什么,倒是池砾先冷笑了:“你既然从没履行过当父亲的义务,凭什么让孩子听你的?”
这硬邦邦的话一出,空气瞬间寂静下来。
谭玉卿的眼睛缓缓睁大,妙法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和池砾不太熟,又是一个性格很软的读书人,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抢白过,顿时被池砾 毫不客气的态度一下子怼懵了。
谭玉书微笑,池兄真会给他出难题啊,不过很快,他就做出了精准的翻译。
“哎,妙法大师心直口快,所以说话毫无顾忌,他之所以这样疾言厉色,实在是为五兄你担心啊。”
谭玉卿茫然地看向他,谭玉书眼也不眨的开始讲故事。
“昔年渡厄高僧游历于尘世,饥渴难忍时,一庄稼汉施了他一瓢水,为表感谢,渡厄高僧特许这庄稼汉一个愿望。”
“庄稼汉很高兴,恰值他妻子有孕在身,便许了一个愿望,希望他能赐他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子。”
“渡厄高僧微微一笑,便从怀中掏出一颗金莲子,嘱咐他们夫妻俩种在水缸里,每至夜中,对着莲子诚心施与一项祝福,等十日后金莲开花,孩子便会如愿长成他们希望的样子,并且千叮万嘱,一定要按照他说的做!分毫不差!”
“夫妻俩千恩万谢,第一夜,便对着莲子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孩子身体健康!”
“话音刚落,缸中的莲子便冒出了嫩芽,周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辉,被这金光笼罩,怀孕的妻子也感觉自己精神百倍,夫妻俩顿时大喜,第二天又如约而至。”
“只是那庄稼汉白天劳作实在困乏,祈祷的时候,妻子诚心地说出第二个愿望:希望她们的儿子大富大贵!庄稼汉嘴里也念叨着,却忍不住有点打瞌睡,勉强撑过去,看着缸里的莲花如同往常一样又长大一点,好像没什么区别,心里便琢磨,真的必须两个人都在吗?”
“有了这个想法,所以第三天,许下‘希望儿子聪明伶俐’的愿望后,庄稼汉便让妻子代他许愿,他第二天还得做活,实在太累了,想提前上床休息一下。”
“妻子拗不过他,只能一个人许下了:孝顺、善良、勤劳、勇敢、忠诚、谦逊、仁义,将一个人可以具有的所有美德,都加诸在这颗莲子身上,然而不知为什么,在最后一天,缸里莲花的金光彻底消失不见,开出了一朵黑莲花。”
谭玉卿是个读书人,很容易沉浸在他人言语构筑的故事中,顿时出声询问:“那这朵因为违背承诺诞生的黑莲,是否会招致不详呢?”
谭玉书立刻点头:“五兄所料不错,莲花绽放那一刻,孩子就诞生了,这家人满心期盼的希望孩子按照祝福那样长大,却没想到这孩子长大后,为非作歹,横行乡里,不悌父母,多某不义之财,甚至最后落草为寇。”
“几十年后,渡厄高僧又想起这家人,来看他们是否得偿所愿,却只见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给一个荒坟烧纸钱,见到渡厄高僧,立刻上前厮打,指责这个妖僧害他们,让他们的儿子狂妄自大,为匪为贼,最终落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渡厄高僧大惊,立刻赶去农户家里,却见缸中生着一只黑莲,掐指一算,顿时扼腕,长声悲叹。”
“那颗金莲子,是这世上最干净神妙之物,好好培养,就能成为十全十美的金莲。而清净之物,最易被阴阳恶妖沾染,需得一对赤诚父母,一阴一阳,以赤诚之念浇灌,才能使之诸邪不近,成此金莲。”
“我费尽口舌,千叮万嘱,你们却只用了三天,就违背了我说的话。”
“这朵神莲需要阴阳二气共同滋养,如今少了这阳气,阴邪之妖便乘虚而入,好好一个神物,硬生生被你们养成了个妖怪,可悲!可叹啊!”
“夫妻俩如遭雷击,尤以那老汉最为痛悔,一失足成千古恨,是他害了自己的‘莲儿’啊!”
故事讲完,谭玉卿顿时痴了,总觉得这个故事,似乎还有未尽之意。
谭玉书便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听完这个故事,我总觉得,可悲的并不是那个老汉,而是天下所有的父母与‘莲儿’。”
“孩子一诞生,自然无不望子成龙,然而稚子便如清净无垢的莲子一样,需要父母的阴阳二气协同滋养,才能成为举世无双的金莲。这天下却多有父亲,将稚子交付母亲一人抚养,长此下去,母亲溺爱,父亲不闻不问,焉知不会招致阴邪之妖也?”
“妙法大师之所以疾言厉色,便是见五兄你养的‘莲子’,有阴邪之妖侵体之虞啊!”
谭玉卿悚然一惊,他以前一心苦读,考取功名,平时便将几个孩子往妻子、母亲身边一推,从不过问。
如今想想,礼玄、礼青顽劣,礼瑾蛮横,礼婴痴愚,竟没有一个可堪大任,这或许便是他平时少教的原因吧。
短短的几句话,顿如醍醐灌顶,谭玉卿立刻起身对着池砾拜了一大拜。
妙法大师虽是怒目之相,却是菩萨心肠,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池砾:……
转过头去眼神传达示意:那好像是你亲堂哥哎。
谭玉书眨眨眼睛,也传达了一个意思:没关系,亲哥也没池兄你重要。
第72章 守护猫猫
听完谭玉书讲的那个故事, 谭玉卿深受震撼,回忆过去,自己对几个孩子确实不甚留心, 疏于管教,以至于这些孩子都有些长歪了。
心神巨震下,谭玉卿再次招手:“礼婴,到爹爹这来。”
礼婴看了他一眼, 还是偏过头, 继续好奇地盯着池砾身上的花花。
谭玉卿有些尴尬, 不知道怎么办好,求助地看向谭玉书。
谭玉书:……
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五兄好,这种事也需要他来吗?
正在谭玉书准备帮他五哥解围的时候, 池砾眉毛一挑, 不客气道:“你没长腿,还是没长手?”
谭玉卿的脸缓缓红了,池砾这样不客气的人, 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羞赧的站起来, 走到礼婴身边, 难得语速变快,对着他伸出手:“礼婴,到爹爹怀里来。”
礼婴又看了看他, 终于缓慢地搂住他的脖子,慢吞吞地趴在他怀里。
七岁的孩子, 体重已经和一个秤砣一样了, 池砾人高马大, 手上有力量, 而谭玉书更是天生神力,他俩抱孩子,随手一捞,就能轻轻松松捞起来。
而谭玉卿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被谭玉书他大伯母娇养着,平时连重点的书箱都没提过,更不用说抱这么大的孩子,一个没留神,就被礼婴一起坠倒在地。
原本正因为五兄的变化感到欣喜的谭玉书:……
忙不迭地上前搀扶:“五兄!你没事吧!”
一旁原本板着一张死人脸的池砾也陷入沉默,居然真的有这么笨的人,他大受震撼。
礼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变故呆住了,伸出手担忧的拍拍爹爹的脸:“不痛,不痛。”
谭玉卿猝不及防的摔倒正蒙着,突然察觉到礼婴软乎乎的小手拍在他脸上,这个一直被他以为痴愚的孩子,如今也会关切地看着他,那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一时间竟让谭玉卿愣住了。
他久违的想起了这孩子的娘,那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丫头,一向是最为妥帖的,却不知为何会做了那样出格的事。
临产前他只在门口见过她最后一面,那时候她肚子很大,身材却瘦如枯柴,她对着他笑,也对着他哭,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生完孩子,就没命了。
谭玉卿突然想知道,她那时到底有没有话想对他说呢?
谭玉书过来拉他,谭玉卿却上了脾气,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又把礼婴好提赖提的拖在怀里,还好礼婴反应慢,这么拖也没哭闹。
终于拖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谭玉书:……
“五……五兄,孩子不是那么抱的……”
上去教他怎么抱省力气,谭玉卿认认真真地听着,按着谭玉书教的方法试了试,果然抱起来了,十分惊奇道:“十三弟,你也没有孩子,怎么学会抱孩子的呢?”
谭玉书:……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东西,其实不用学呢?
第一次学会抱孩子的谭玉卿,新奇的抱着礼婴在屋里慢吞吞地转圈圈。
池砾在一旁看着:……
好像大考拉和小考拉……
抱累后,谭玉卿又气喘吁吁的回座位坐下,突然变得很开心,对谭玉书道:“等我回去,便找个厉害的老师,教礼玄、礼青、礼瑾读书明理,不能再让我娘和夫人一味宠着,只是礼婴这孩子从小痴痴傻傻的,不知怎么办好。”
礼婴听到他说话,拽了拽他的下巴上修剪得宜的一小撮胡子,不高兴道:“不傻。”
谭玉卿将他抱在怀里,立刻准备履行一个父亲的教导责任,认真道:“礼婴,忠言逆耳,你得听实话。”
礼婴顿时不高兴了,噘着嘴更用力揪他胡子。
池砾:……
谭玉书之所以生得这么聪明,不会是吸取了谭家其他人的智商吧?
还好谭玉书 已经对他五兄某些方面的奇怪言行见怪不怪了,微笑道:“若是礼婴在读书上实在吃力,不如跟着我学武吧,我最近在厄法寺教陆美人的两个孩子读书习武,如果五兄不介意我误人子弟的话,可以把礼婴送过来,我一起教。”
读书不行的话,学武也是个出路,不过谭玉卿犹豫道:“可是这个孩子笨手笨脚的,恐怕也不是学武这块料啊。”
听到这话礼婴更生气了,伸出小爪爪拍他的脸。
谭玉书:……
得体的微笑道:“五兄不必担心,小孩子嘛,多学学,就什么都会了。”
谭玉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这么定下了。
两个人又愉快地交谈了一些别的,直到谭玉书他大伯母出来,才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