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病美人只想当咸鱼 绿茶病美人只想当咸鱼 第8章
作者:鱼嚼梅花影
男人闻言轻笑一声,身后的下属便上前,将一只紫檀木盒子递给了那太监。
姚无淪不动声色地收下,当即笑着一拱手,朝男人行了个大礼,接着便仿佛什么都未曾瞧见一般,退出去了。
墙角目睹全程的学子们当即怒火攻心,对着男人破口大骂起来。
“俞寒洲!光天化日之下行贿,以强权压人,你心中还有大义吗!你可还记得当年是因何致士!”
“竖子竟与奸宦同流合污……”
“俞相,你如何忍心焚我等心血……”
……
声讨声此起彼伏,只是,无论那帮学子如何叫嚣央求,男人依旧眸色沉静,手一抬,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火把,扬手一掷,便投入了那成山的纸堆中,火焰瞬间熊熊而起。
烈焰滔天,映入了那双黑黝黝的深眸,却无论如何都照不亮其中隐晦的心思。
他并不看那焚毁的书籍,只一路行至墙角,手中折扇甩了出去,将正欲咬舌自尽的青年打晕,又迅速收了回来,握在掌中。
面对着无数愤怒质疑的目光,男人面不改色,只勾了勾唇,朝着正中央的老者道:
“文老先生,在座各位皆是你的学生。是人重要,还是这些死物重要,您应是分得清的。”
那年迈的老者闻言,疲惫地闭了闭眼,许久方颔首,朝男人拱手,道:“谢俞相保我衡原一千学子性命,老叟感激不尽。”
话音刚落,那老者的小徒弟便梗着脖子道:“师傅!是他烧了师兄们的诗作!您怎么还帮他!”
男人闻言,似笑非笑地出声询问:“小子,你说那是你师兄们写的,你可一一看过,又是否诵读于心?”
那少年顿时气弱了几分,犹豫道:“也……也不是全看过,师兄写的,我如何要背?你莫要找借口!”
“可本相,偏能一字不落将它们誊写出来。”
男人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也不管瞬间露出错愕神色的众人,只微微笑着继续问道:
“你们成日里只嚷着无人听真话,如今本相听了,记了,更有能力去做到它们,还要大张旗鼓寻死么?”
“北朝律令,家中青壮丁俱殁,则没收良田家财,以充公用,其余老小妇孺,入怀安堂(收容所),衣食住行由官府全责。”
“为人父母,为人子女,不过形势严峻不便发声,便寻死觅活,尔等死了倒是能得有气节三字,可家中妻儿、老父老母,该何去何从?”
院中鸦雀无声,青年学子更是默默垂了头。
而造成这一切的男人像是根本没打算等到一个答案,转头朝下属吩咐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萧瑟的庭院。
随行的暗卫当即追了上去,将画舫中馥橙分析的话悉数上报。
本是抿直了唇、眉头紧皱的男人这才舒展了眉眼,低笑了一声,道:“看来没被皇后养废。只这只药罐子不念本相的好也就罢了,还一口一个坏蛋,多少有点欠教训。”
话毕,男人也不管被他的笑意镇住的暗卫,握着扇子便大步进了轿子。
后头追上来的高值瞧了瞧那意气风发的背影,又看向左右两边悄悄打开的窗户,摇了摇头。
首辅大人素来丰神俊逸,招惹芳心暗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尚且知道收敛,如今怎的还在外头就笑起来了?
想不通,高值快步追上去,压低声音问:“大人,那些人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轿中便传来慢条斯理的吩咐。
“没听姚公公说的话么?为陛下积德,不可杀生,逐出京城便是。”
作者有话说:
春喜眼里的馥橙:遗世独立倾国倾城、孤高如明月的病美人……
俞寒洲眼里的馥橙:勉强称不上小废物……这只药罐子……
馥橙:下辈子绝不读心。
第6章 无辜美人
焚书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俞寒洲的名讳再次响彻京城,权臣的名头更是彻底坐实了。
然而,尽管如今朝中各派对此褒贬不一,却无一人明着站出来质疑。
说来,此事多少有些微妙。
一是朝中向来唯俞寒洲马首是瞻的保皇党们,皆以为俞寒洲昧下了那本记载他们贪污罪证的本子。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俞寒洲手里很可能捏着他们的命。
如此形势,平时里本就拥护俞寒洲者,而今更是个个忙着同俞寒洲套近乎送礼送美人,端的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把柄没落在那帮该死的改革派手里,忧的是,本子在俞寒洲那……
虽说俞寒洲是默认的百官之首,但人家与皇帝关系亲厚,保不准哪一日便「改邪归正」,实在不好控制,只能尽量怀柔拉拢、徐徐图之。
二是素来瞧不上帝王近臣的清官之流,也即较为激进的改革派。
原本焚书一事闹将出来,他们便义愤填膺地准备联名死谏。
谁知道,这皇宫都还没进呢,就收到消息——俞相说服了姚无淪,把抓的人放了……甚至,有人在城外见到了那帮被捕的学子,皆带着一家老小,神色坚定地走了……
改革派们一时间纷纷沉默,商量半天,也没个由头去进谏,众所周知老皇帝根本不见御史之流,如此,众人一合计,还是歇了出头的心思。
三则是长期保持中立的绝大多数年迈官员,他们半生沉浮,见过了老国师为国捐躯却连追封都没有,见多了老皇帝干的荒唐事,比如抢太子宠妾、杀尽天下佛门僧人之类的。
如今他们一颗爱民心堪比金刚钻,别管俞寒洲干了什么,只要保住百姓,怎么都行,无论如何,总不会比陛下亲自执政时更糟了。
更何况,如今的北朝,还是当朝宰相一力保下来的,这般固国安邦的能臣,绝不是只会缩在后头纸上谈兵的改革派能置喙的。
故而,满朝文武,还真没人反对俞寒洲。
市井之中虽有传言,然到底没出人命,百姓们茶余饭后听一听,便又各自忙活生计去了。
于百姓眼中,他们只知道当朝兵马大元帅平定了叛乱,他们敬重称颂俞寒洲,是称颂保家卫国的英雄。
至于俞寒洲贪污受贿、玩弄权术之类的流言……与寻常百姓柴米油盐的日子还是太过遥远了,无从考证。
凡此种种,坊间对俞寒洲便多是溢美之词,一场原本注定血流成河的硝烟就此消弭于无形。
又过了两日,馥橙这边方从春喜口中听到这件事的后续。
彼时他正身处画舫廊沿下,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贵妃榻里,身上裹了绵软的蚕丝被,晒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今日难得天晴无风,日头也不大,太医特意交代春喜带他出来看鱼,开阔心境,免得郁结于心。
江上风光甚好,远望江水泱泱,无边无际,时不时还有江豚从水中忽地跃出来,在日光里划过一道闪闪发光的弧线,旋即又隐入了水中。
馥橙有些畏水,尤其是波光粼粼的江面,刚刚出来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久了,难免有些发怵。
上一世有小鬼恶作剧,将他化身的小被子扔进了水潭。
小被子吸了水便格外沉重,而且这世上也实在没人会特意下水救一条被子,馥橙都吓得做好冻死在水底的准备了,谁知一直护着他的那个孩子竟是追了过来,又义无反顾跳进了水潭,潜到最底下,将他抱了出去。
要知道当时可是入秋了,潭水冷得很。
馥橙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周身冰冷刺骨,一时禁不住又将身上的蚕丝被裹紧了一些。
恍惚间又想起那孩子冻得浑身发紫却坚持先帮他拧干水的认真模样,俊秀的小脸上一片严肃,绷得紧紧的,动作同样一板一眼,唯一柔软的地方,便是那双将他抱起来的手。
要是小孩如今还活着,约莫也是个青年了。
春喜见他面色如雪,怏怏不乐,一时停下了话头,端着汤跪到榻边,担忧道:
“世子可要喝些热汤?是不是日头太大了,晒得您不舒服?”
这几日春喜照顾他时愈发小心翼翼,简直像对待易碎的宝物,眼中也常常露出痛楚之意。
馥橙不欲她太忧虑,闻言摇了下头,慢吞吞道:“没什么,这样就挺好。”
有那块血玉在手,哪怕他病入膏肓不久于世,依旧身无病痛,安枕无忧。
只除了,过于荏弱的身形和病怏怏的气色,使得旁人一看便知他病骨支离,已是强弩之末。
不过,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
馥橙语毕,伸手捏着勺子喝了几口热乎乎的汤,待到紧绷的心神慢慢放松下来,才再次看向无垠的江面。
他欣赏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江水很美。”
春喜无声凝望着少年的侧脸,却只觉得他眸色似是有些忧郁,像在怀念什么。
世子放不下的……要么是已逝的老国师,要么就是……太子。
春喜心中酸涩。
得亏馥橙没用占心术,不知道春喜这会儿在想什么。
又望了一会儿江面,馥橙方收回目光,道:“所以,最后俞寒洲并没有将人流放,而是逐出了京城?”
春喜忙点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俞相说陛下修道正是关键时期,不宜见血,等姚公公走了,便偷偷把那些人送出京城了。”
话毕,春喜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愤愤不平道:“也不知道一开始是谁在散布流放的谣言,平白污了俞相的名誉,真是晦气。”
馥橙闻言抿了抿细薄的红唇,弯起眸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可惜春喜正低头给他布点心,并没有发现这一幕。
馥橙捏了一块软糯的桃花酥,细细嚼了,只觉口感较之前两日又有很大不同……不由享受地微微眯起迷离的眸子。
一连吃了好几样,等腹中微饱了,馥橙才慢吞吞地问:“俞寒洲的事,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之前春喜消息灵通,有什么八卦都是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春喜闻言讪笑了一声。
她总不能说,如今画舫上多了俞相安排的人,有些消息,俞相不让她说,她就只能装作不知道吧……
譬如太子知晓了世子差点被皇后娘娘所害之事,火急火燎就要来见世子,却被俞相拦路截了,不阴不阳地「问候」一番,之后就一直没脸再出现。
又譬如,太子闯了皇后娘娘寝宫,据说大闹了一场,谁知出来后却带了皇后娘娘身边的藕荷回去,隔日便封了藕小主,如今藕小主有宠在身,俨然傲视整个东宫。
再譬如,俞相听她报了世子很喜欢那些点心,便命人将那个举止有些怪异的厨子送了过来,如今专门负责世子的饮食。
这些事若是让世子知晓了,还不定如何多想,郁结于心。
毕竟太子辜负了世子,而俞相又是世子不喜避讳之人,怎么都不宜让世子知晓。
因此,春喜这两日都极为安分,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
馥橙见她不吭气,蹙了蹙眉,嘟囔道:“你在瞒我?”
春喜被唬了一跳,忙扑通跪下去,急道:“世子,不是奴婢不想说,只是救了您的那位……怕这些事惊扰了您,便不建议奴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