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 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 第180章

作者:胥禾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他何时祸害过你们了!”云谏不甘地怒吼。

  “他……他确实没有,他现在还没有动手,可我们只是一些普通人,我们只想安安稳稳生活下去,就算……就算他现在没有祸害我们,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做什么呢?妖邪力量强大,不是我们凡人能抵抗的,他毕竟非我族类啊!要是哪天控制不住吃人,那个时候就晚了!”

  余烬中,一双双恐惧愤恨的双眼隔着熏黑的雾霭,看向云谏。

  他们敬云谏为半仙,半神,感恩他守护彤岫村,甚至众人一齐为他建造了一个栖身的神庙,他们一贯是顶顶尊重云谏的,可谁想这个人却在他们铲除妖邪后,通红着一双类似恶魔的眸子,恨恨地望着他们。

  村民惶恐至极,攥着镰刀锄头的手不由收紧,内心开始动摇。

  他们想,云谏是不是被妖邪蛊惑了?

  也在想,若云谏与那妖邪交情匪浅,要为那妖邪报仇而对付他们,那云谏究竟又算是半神,还是恶魔呢?

  这种挣扎只持续了不到半刻。

  他们心中就有笃定,眼神都变得尖锐起来。

  助人斩妖,一心除祟的是神!与妖邪为伍,与人类为敌的就是魔!

  自私,可笑,荒谬……

  但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算不得错,也不能说是对,优势就在于人多势众,就在于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这片土壤容不下其他人来侵犯,哪怕是尚未见到危机,可只要有那个苗头,就足以引起恐慌。

  云谏近乎疯了。

  而在那一刻,他捧着那截残留的小小骸骨,属于九重天上的那段记忆,那段他亲手将翎羽化作的刀刃戮入小溪流胸腔的记忆,犹如决堤的洪流,一下子窜入识海。

  他都想起来了。

  不知是怨恨还是懊悔,不知是心口悸恸,还是冲破神力压制而带来的疼痛。

  炽热的烈焰轰然腾起,化作火凤,就要席卷眼前的一切,让这些他曾保护过的,却杀了他最珍视之人的恶民,全都去给将夜陪葬!

  然而,早先就设计好的结界,将他和他的涅槃火困在燃尽的柴垛中央。

  人群中走出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他身后涌出无数仙门修士。

  兜帽男人道:“你要杀平民吗?你要杀凡人?他们对你感恩戴德,尊你有加,为你建造神庙,而你……身为神祇居然要杀凡人!”

  他们算凡人吗?

  内心的自私和怨毒的魇兽遮蔽了双目,云谏只从他们眼中看到恶毒与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他们若是柔弱,又怎会如此恶毒?

  他们若是凡人,又怎会弑神?怎会杀了神祇?

  杀……杀了神祇?!

  云谏一惊,一双生来慧目扫过周围那些凡人。

  他们穿着布衣,一手紧握着唯一可以充当武器的农具,另一只手颤抖害怕地拥着家人,或是抱着什么也看不懂,而被本能的恐惧刺激地哇哇大哭的幼儿。

  这些都只是凡人,身上没有一点点的灵力。

  他们被蒙蔽双目是事实,他们逼死了他的小溪流也是事实!可他们柔弱地像是蚍蜉,毫无还手之力也是事实!

  小溪流的单纯与心善,云谏是知道的。

  与其说是这些村民亲手杀了将夜,倒不如说是有人拿他们当肉盾逼死了将夜!

  而如今,眼前那些围堵他的修士也混散在村民之中。

  若是涅槃火烧去,将会无一幸免。

  强烈的恨意本已燃成炙热的烈焰,却又被冰水泼了个透彻。

  云谏双目猩红,暴躁难控的灵力在灵脉中不断乱涌,几乎要将他折磨疯。

  他指着兜帽男人,一开口,猩红的血从唇角滚落。

  “你!是你!!”

  “对,是我。我找了你好久啊……”兜帽男人只露出下颌与带着讥诮笑意的唇,他对云谏说:“你内心执念太重了,这种东西留在心底不是什么好事,你不如让这些念头都随着他一起去了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云谏有无穷恨意。

  兜帽男人与他身后无数的修士混在民群中,他们借着凡人的掩护,笃定云谏不会滥杀无辜。

  事实上……

  他们赌赢了!

  九天上的凤岚殿下一破壳就带着天下无两的傲世神力,却被批命祸殃,被视为不详,人人避之不及。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非常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神力,不想伤害任何人,即便被唾骂,即便被漠视,即便被番恨。

  他依旧心怀良善。

  而坠落凡间后,他失了九重天上的记忆,他不记得自己差点误杀了醴泉,也不记得自己为何要受到非人的摧残。

  可他在体内暴戾的力量就要挣脱身躯时,会选择远离人群,选择爬到一个杳无人烟的深山之中,等待自己撑不下去后的死亡降临。

  他始终心底是善的。

  他是当之无愧的先天神祇。

  那么,现在呢?

  他知道这些村民并非无辜,他头一次生出了要杀人,要让他们全部给小溪流陪葬的念头,他也确实想要这么做。

  但那前提是,他必须笃定这些村民亲手谋划一切,杀了他的小溪流。

  可笑的是,他念头那么坚定了,却被兜帽男人忽然告知:“你都以为错了,人是他们杀的,可他们并不知情,不知缘由,真正杀了他的是背后谋划一切的我们,你以为这些修士就该死吗?不不不,他们也不知情,他们以为醴泉是妖邪呢!”

  可笑吗?

  凡人渴望借助修仙一途,飞天成神,本以为斩妖除魔就能积攒功德,可到头来,他们竟亲手弑神而不自知。

  云谏太乱了。

  他那么善良,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他所做的也只是用那双破碎的桃眸扫过在场所有人,他只从他们眼中看到愤恨和恐惧。

  桃眸微阖,复又睁开。

  似看不到人心如何,只能瞧见掌心托着的那一枚小小骸骨。

  血色的泪痕从眼角滑落,他的视线被模糊,似朦了一层红雾,这样也好,他也不想看见任何人。

  云谏的善良似是与生俱来的,他都祭出涅槃火,招来火凤了,到头又谁也没伤地一个人蹒跚着往彤岫山走去。

  他想将骸骨葬在他们曾经相依而眠的山涧中,他想陪着他的小溪流一起去,离开这个复杂的世界。

  然而,走入深山的他,根本不知道戴着黑色兜帽的男人都做了什么。

  那些赶来此处的平民终究是要被献祭的。

  云谏不杀他们,自有人要杀。

  黑袍男人再度出现在云谏面前时,身边只剩下几个修士,浑身沾血,武器上裹着细碎的肉屑,刚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

  他们是唯一的知情者。

  而那些注定该殉的平民和修士,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黑袍男人掣出的锁链是云谏抵抗不了的,那是来自九天之上,曾囚困过他的绳索。

  已经被逼到毫无生意的云谏,却被黑袍男人附耳相告:“别寻死,只要活着,你还能见到他,我向你保证!”

  活着和死了似乎没有区别。

  云谏被带去一个叫溯洄涧的地方,寒潭之下,祭台诺大。

  双臂被银色锁链绞缠束缚,他曾被梧桐打入锁骨之中的镇神钉浮现出来,被锁链牵扯,一柄绝非凡品的神剑亮出狰狞的利刃,剖开他的心腔,在他心脏中挑弄挖掘。

  一点点剔除他的七情六欲八苦难。

  连带着对那些与小溪流美好的回忆,都一点点带走了。

  云谏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是那个人做的!那个亦师亦友,句句为他好的男人。

  他觉得活着好没意思,想着不如就这样随小溪流去了吧。

  可就在这时,一直守护他心脏的半片魂灵飘荡出来,少年温柔地看着他,对他说:“不疼了……没事……别怕……”

  云谏想说:你别走!

  可他一开口,喉咙里的污血就灌出,根本说不了话。

  少年半透明的灵体抚摸着云谏的脸颊:“涅槃很痛,但你要忍住。”

  那是少年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便化作烟化作砂砾消散飘远。

  “别……别走!”

  云谏几乎耗费了全部力气才本能道出这句挽留的话。

  可是又有什么用?

  少年还是消失了,那簇生命中最后一抹浅色光明也将被带走了。

  余下的只有流淌进阴刻符阵的血污,发出似催他癫狂嗜血一般的狰狞红光。

  云谏被剖心,被取走了绝大多数的欲与情。

  凤凰涅槃,濒死重生。

  这只唯一的白羽凤凰从三途河边,彼岸花畔走了一遭,将那些深刻入骨的记忆封缄在魂灵深处。

  自此,世上没了九重天上的凤岚殿下,只剩下云缈山神隐峰那个踏不出牢笼,被剥夺了情绪资格,变得冷心冷情的仙尊。

  长发一夜如飘雪,皎洁涳濛胜月光。

  这便是真相。

  他从九天上的牢笼,来到了凡间的牢笼。

  可笑吗?

  修士想要成仙,就要讨好神族,神族馈赠神脉的条件,就是好好看押这位神祇。

  这个秘密只在当年那几个杀了人,又押解云谏回到神隐峰的人之间流转,千年过去,他们的后代依旧守着这个秘密。

  ——他们囚禁了一个神。

  记忆只是刹那就溯洄进云谏脑海中,不过眨眼瞬间,他双目睁开,再看眼前一切,黑袍男人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