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全京城都知道我俩锁了 第23章
作者:渔小乖乖
颜楚音笑着喊了一声姐夫,然后哒哒哒地跑了过去。原来这不是别人,正是大公主的驸马钱驰月。大公主是当朝嫡公主。皇后一共生了太子、大公主和四皇子三个孩子。本朝从没有驸马不掌实权的说法,钱驰月是顺天府的治中。
别看治中只是一个正五品的官职,日常也只是负责处理各种庶务,其实这个官职非常重要。要解说这个职位,就得先说一下顺天府在朝中的重要地位。
它名义上只负责京城的治安和政务,但其实还承接全国各地诉讼,有“小刑部”之称,权限可比御史台和九门提督府。顺天府的最高长官是顺天府尹,如果一位顺天府尹深得皇上信任,自身又有本事,他完全可以插手六部事务。
这不叫逾越。顺天府尹的职权就是这么大。
而顺天府尹之下就是府丞,相当于府尹的副手。府丞之下就是治中。钱驸马才刚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是治中了,他的晋升路线显而易见,不出意外的话三十岁能当上府丞,等他四十多岁,前一任府尹退下,他就是未来的顺天府尹!
从这里也能看出,皇上对皇后一脉非常重视,要不然犯不着把钱驸马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只要驸马能稳住、不犯错,他的前面就是一条康庄大道。
“姐夫,你帮我个忙呗!”颜楚音毫不客气地说。
钱驸马偏偏就喜欢他这副不和自己客气的样子。不客气,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得知颜楚音只是想让一个人在牢里多关两天,驸马都没问细节,直接点头应了。颜楚音笑道:“放心,不叫你徇私枉法,这事回头舅舅也会知道。”
钱驸马顿时更为放心了,当下就吩咐人去牢里走一趟,把沈日耀多关几天,且这些天不许他见人。想着沈昱当年的经历,沈日耀比沈昱大了两三岁,小时候也没少欺负沈昱,颜楚音又说:“最好再安排人去给他稍微加一点料。”
比如说,可以把沈日耀的牢房安排在某些不好惹的犯人旁边!
比如说,可以把沈日耀安排在一个有老鼠洞的牢房,不管老鼠是跑出去觅食,还是跑回洞里躲起来,都会经过沈日耀身边,可能会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这人怎么得罪你了?”钱驸马关心道。
“哪里是得罪我了?分明他是自己犯了错!”颜楚音理直气壮地说。不说舞弊的事,毕竟他们现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说当年他们一家试图饿死沈昱,因着沈昱没死,现在倒是不好以此为借口去告他,但叫他受点罪还是可以的。
“没得罪你就好。若是叫你皇姐知道,你被不长眼的人冒犯了,她肯定生气。”钱驸马就像是有了什么好消息憋不住一样,“你皇姐近来无聊,被拦着不许外出,有空多去公主府看看她。”许是想到了公主,他眼神一下子柔和了。
“皇姐怎么了?”
钱驸马压低声音:“咳,你要有小外甥了!”
“哎?!”
“低调低调,太医刚诊出来,还没满三个月,不许大肆往外传呢。”
……
沈昱站在不远处,看着钱驸马和颜楚音嘀嘀咕咕,心思一下子就飘远了。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今上的手段,在给大公主选驸马这一事上,今上用的就是阳谋。钱驸马出自淮封钱家,是正经的世家子。今上愿意将嫡公主下降淮封钱家,在一般人看来,这是皇上重视世家的表现!世家很应该为此感恩戴德。
世家以柳、钱、赵、李、王为首。他们手里握有世代积累的海量资源,皇上一面厌恶世家的野心勃勃,一面又要安抚他们,以免他们狗急跳墙,引发社会动荡。嫡公主下降钱家,哪怕世家想叫屈说皇上不重视他们,也叫不出口。
但事实上,钱驸马身世特殊。他是继室子。
钱家主当年与赵家联姻,娶了赵家女为妻。原配生下一子一女病逝后,钱家主又娶了原配的嫡亲妹妹做继室。按说钱驸马身负钱赵两家的血脉,在世家中应该很受重视。恰恰相反,他前头已经有了一个优秀的哥哥,为了不引起兄弟阋墙,他幼时天资初显时,长辈不仅不以为喜,反而还训斥他性情不稳重。
钱驸马的亲娘作为继室,刚进家门时,掌家的权利被婆婆接过去了。等到婆婆心有余而力不足时,前面的原配之子娶了新妇进门,权利直接移交给了新妇。钱驸马亲娘一辈子没摸过宗妇对牌!偶尔回娘家时,长辈还劝说,你姐姐去得早,她留下的一子一女不容易,你作为继室一定要宽容,要好好对他们。
原配的孩子不容易,那我呢?那我的孩子呢?当年又不是我自己想嫁给姐夫做继室的,是家族安排我嫁的啊!难道我不想风风光光地做一回原配嫡妻吗?
钱驸马在钱家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没人知道。但肯定不好过。
他科考时,前面几轮都非常一般,几乎全是擦着线过的。一直到最后的殿试,他才猛然发力,那篇策论优秀得叫阁老们惊叹,最终被皇上点为了探花。
钱家、赵家一直拿他当个隐形人,皇上却尤为看重他。
钱驸马的心会偏向哪边,这还用说吗?
做了驸马后,他毫不犹豫地弃了外面的宅子,直接住进了公主府。虽说钱驸马也不会背叛世家就是了,但比起一些世家子的以家族为重,钱驸马显然更忠君,也更爱国。而钱家能反过来指责钱驸马过于忠君爱国了吗?他们不能。
沈昱实在太佩服了,皇上硬是从世家那么多人里挑出了这么一个人!
偏偏从父亲的角度来说,这个女婿很优秀,并不会叫女儿委屈了。年龄上合适,样貌上更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只这么一会儿,沈昱就看出来了,钱驸马这人太过缺乏来自家人的关爱和肯定,所以现在非常渴望被关爱。哪怕他智计百出,但在某些事上,一个颜楚音就能把他拿下。小侯爷真诚地叫几声姐夫,钱驸马立刻美滋滋地应了。那大公主作为妻子好好待他,他还能辜负公主吗?
圣上这眼光……真是绝了!
对于一些不受家族重视的世家子来说,钱驸马是他们的榜样。家族不重用我们又如何,朝廷会重用我们!皇上就这样硬是将世家的大门撬开了一条缝。
沈昱暗自揣摩着皇上的心计,忽然手肘被人撞了下。曹录已经从那条巷子里跑回来了,将手中热乎乎的烧饼递给沈昱:“拿着,全京城最好吃的烧饼!”
沈昱:“!!!”
虽然很想谢谢你,但我们才刚吃完饭,不是吗!
第四十五章
沈丞相正坐在檐下看一封远方好友寄来的信, 抬头便见他那个好优秀好优秀的孙儿回来了。就是孙儿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好像怀中揣着什么东西似的!
沈丞相有些好奇。
沈昱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他本以为自己到家时祖父肯定在书房里待着,就可以把怀中还带着余温的烧饼悄悄送去厨房, 放在炉子上烘着,等用晚膳时, 叫郝大娘给祖父端过去。
万万没想到祖父竟然在檐下坐着!
他被祖父瞧了个正着!
沈昱一时间真不好意思把烧饼拿出来。这张烧饼自然不是曹世子买的那一张。那一张已经吃完了,因为沈昱一个人吃不下那么多, 索性就和大家分了。
沈昱永远不会忘记, 当他一脸为难地说, 自己刚吃完饭,实在吃不下那么大张的烧饼, 曹世子脸上竟然会露出震惊的神情。饭是饭, 烧饼是烧饼, 这两样完全不搭嘎, 吃了饭为什么吃不下烧饼呢?后来曹录自己想明白了, 看向沈昱的眼神又变得分外同情, 很是心疼地对沈昱说:“定是你幼时亏着了, 他们故意饿着你, 把你的胃饿小了。你好生调养着,以后肯定会和我一样能吃!”
这……除了谢谢, 沈昱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他一点都不想变得能吃,他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
咳, 总之那张烧饼最终是和大家分着吃完的。也许是烧饼本来就好吃,也许是几个人分着叫它变得更好吃了, 沈昱敢说他确实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饼。
所以当他要回家时, 他忍不住跑去巷子里给爷爷带了一张。
烧饼用陈年的干荷叶包着。摊主说趁热吃最好, 沈昱就把它藏在怀里, 一路着急忙慌的,唯恐它凉掉了。从小到大,他心里对沈丞相是顶顶孝顺的,总默默地把所有孝顺之事都做了,却从没有在丞相面前邀过功。就像这烧饼,沈昱原本也只是打算送去厨房,不会像颜楚音那样跑到长辈面前撒娇:“看,这可是全京城最最好吃的烧饼,我亲手捧了一路!快尝一尝!是不是最好吃?”
从某种角度来说,爷孙俩真的很像。其实沈丞相也是这样的,心里是最最关心孙子的,总默默把所有的关心行为全都安排上,却从不会在嘴上说什么。
但颜楚音换到沈昱身上的那回,他的表现叫丞相有了深刻的反省。
爷爷已经努力做出了改变。
那孙子呢?
沈昱这个真正的孙子,他是不是也应该迈出那重要的一步?
夕阳下,几只寻常的鸟雀从安安静静的庭院里飞过,叫这一城暮色染上了几分活泼的意味。沈丞相坐在檐下,关心地看着近来总是做出一些惊奇之举的孙子。他隐晦地问过家里儿孙满堂的好友,少年人是不是都这样,一会儿一个想法,叫长辈招架不住。好友回信说,少年人在十五六岁时尤其如此。沈丞相心道,山犬十七了,比寻常人晚了一些,但也没有很晚,果然还是正常的嘛!
沈昱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大事一样,从怀中掏出烧饼。
沈丞相:“???”
是烧饼吗?竟然真的是烧饼?不是什么古籍字画一类的?
“今日新得一好友,是个饕鬄性儿。他告诉我说,这是全京城最为好吃的烧饼。”沈昱不太习惯自己这样子,但有些话只要开了口,便自然而然地知道要如何往下接了,“我尝过,确实好吃,所以特意给爷爷您带了,您也尝尝?”
丞相顿时觉得这个烧饼看上去非常顺眼,比什么古籍字画都要顺眼。
这天傍晚,当朝丞相的饭桌上便出现了一个热过的烧饼。为着养生,丞相晚饭向来吃得不多,烧饼就分了沈昱一半。味道肯定不如刚出炉时那么好了,但丞相还是夸了又夸,作为几十年前的状元,甚至还当场为这烧饼赋诗一首。
诗名非常通俗易懂,叫《与孙分烧饼而食歌》,全诗一共分为四节,第一节 写烧饼,第二、三节吹孙子,说孙子吃到一个烧饼都想着要带回家给自己尝尝啦,说自己和孙子分食烧饼是多么温馨啦。最后一节升华主题,如果全天下人都像我一样能有个好孙子……不是不是,没这么直白。咳,最后一节说,皇上每常忧思该如何去教化万民,我沈德双不才,有个小小的看法,长辈慈而子孙孝,这是一家的教养,当把一家推及万家,这就是圣人所说的教化之功了!
全诗语言质朴、情感真挚,可流传于市井,也可诵读于朝堂。
不愧是当年三元及第的沈三元啊!
等用完饭,沈昱才说了今日的经历。沈丞相非常稳得住,就算沈日耀疑似科场舞弊,他依然稳得住。就算沈日耀在酒楼中抬出了丞相的名头大放厥词,他还是稳得住。直到沈昱提及了他和颜楚音等人商量出来的计划,沈丞相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沈丞相忍不住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孙子,先前只听说山犬和新乐侯有了一些交情,万万没有想到哇,竟然会是如此情深义重的交情!
不情深义重,能这么交付真心吗?!
沈丞相太清楚沈昱在人前的防备心理有多重了。这么说吧,沈昱和邬明认识七/八年了,关系一直非常好,沈昱也非常看重这个朋友,如果邬明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沈昱肯定会竭尽全力地为他奔走,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怕。但沈日耀疑似科举舞弊,沈昱绝不会在邬明面前提及,连一点口风都不会露。
而新乐侯和沈昱才相识相知多久?
沈昱竟然就敢这么信任新乐侯了?
沈丞相一时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喜是觉得人这一生应当有一个或者几个可以交付一切的挚友,沈昱以前只有一半(一半的意思是别人可以交付给他,但他不愿意交付给别人),现在终于有全乎的了。忧是觉得少年人心思易变,新乐侯喜欢玩乐,和沈昱明显不是一路人,万一哪天新乐侯嫌沈昱无趣,两人从此闹掰了怎么办?那沈昱岂不是要和以前一样了?不,甚至比以前还不如,指不定这辈子都不敢信任别人了。
沈丞相忽然严肃道:“皇恩浩荡,皇上时不时会赐下金银的赏赐,所以咱家其实不缺银钱。你以后……京城中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多去尝试一下。”
沈昱:“???”
“年轻人嘛,偶尔还是应该活泼一点,对吧?”沈丞相语重心长。
沈昱:“???”
要是我没弄错的话,爷爷您似乎是在……嫌我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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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震惊中带着些许茫然,茫然中还有一点小小的小小的委屈。
第四十六章
沈丞相这些年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
无论沈日耀作弊与否, 在这个时间节点爆出来,对于沈丞相来说都算不得大事。假使沈日耀这回没有撞到颜楚音手里,有人暗中利用沈日耀设局, 然后在未来某一日,大环境对沈丞相非常不利时, 一切忽然爆出来,那才致命了。
所以沈丞相没有插手年轻人的布局。
化名贾仁的侍卫继续在沈土根夫妻面前装好人, 陪着他们跑前跑后。可跑了两天, 连牢房的门都进不去, 更别说见到沈日耀了。沈土根夫妻寄希望于丞相,打算找上丞相府。贾仁忙说:“你们知道沈秀才得罪谁了吗?他得罪的可是京城中最不好惹的新乐侯。皇上极为宠爱这个外甥, 据说连皇子在新乐侯手里都讨不了好。丞相再厉害, 难道能厉害过皇上去?你们不去找丞相还好, 真找了, 丞相还得递折子向皇上请罪, 到时候就真的没人可以护住沈秀才了!”
这些话其实通篇都是在放屁!
但沈土根夫妻却很信, 因为这和他们的认知是相符的。他们本来一直在叫嚣, 到底有没有王法啊。得知新乐侯是皇帝的外甥, 再也不敢说这话了。在他们的生活中,一个村长的外甥, 都不好随随便便得罪的,唯恐被村长穿小鞋。
何况皇帝的外甥!
王法是什么?能和皇帝的外甥比吗?
按照他们的逻辑, 皇帝老爷天下第一大,丞相再厉害, 那也是皇上的……嗯, 就相当于奴才吧。皇帝的外甥和皇上一样都是主子, 奴才敢得罪主子吗?
他们以己度人, 觉得丞相肯定不敢也没有能力替沈日耀出头。
顿时就绝望了!
贾仁又说:“最好呢,这事不惊动上面,悄悄地就给平了。我们给狱卒多塞点银子,等新乐侯贵人多忘事,把沈秀才彻底忘了,我们再想办法把他弄出来。”呸啊!原谅属下的冒犯,真不是故意要把小侯爷说得这般凶神恶煞的!
沈土根身上银子不多——银票都在沈日耀身上装着——赶紧分出一半塞给贾仁。贾仁却摆手不接。沈土根顿时更信任他了。过了半天,贾仁把牟羊牟大捕头带到了沈土根面前。这牟羊正是妹妹被送去慈孤院病逝的那位,如今还不知道是真病逝还是假病逝。婓鹤托牟羊在沈土根面前演场戏,他立刻应下了。
牟羊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捕头,街坊四邻都知道。这个身份太可靠了。他说要拿点钱到处活动下,沈土根直接拿出了身上几乎所有的钱。婓鹤表示无论从沈土根身上弄到多少银子,都归牟羊所有,就当是请他演这么一场的辛苦费。